第222章
話音落, 立刻有內(nèi)侍官呈了點茶器具過來, 柳柒推辭不得, 只好坐了下來。 昭元帝拿過禮冊隨手翻閱, 道, “朕此前一直沒有過問你辭官的緣由, 今日這里沒旁人,硯書可否如實告知?” 柳柒道:“臣身體染恙,無法再為朝廷效力。” “你覺得朕會信這個嗎?”昭元帝道,“雖說臣子不得干預立儲之事,但你一直扶持老二,認定他有治國之才。如今事未功成,你為何就要辭官了?” 柳柒頓了頓,說道:“陛下英明,定會為天下百姓做出抉擇。” 昭元帝道:“若朕的抉擇不是他,你會留下來嗎?” 柳柒面不改色地道:“家國之事,陛下自有定奪,斷不會因為臣而做改變。” 昭元帝淡淡一笑:“你可真是,留不住了啊。” 君臣二人吃了半杯熱茶,罕見地沒有像從前那般敘闊。不多時,柳柒請辭離去,殿內(nèi)重歸寧靜,昭元帝斂了笑,對覃涪道:“柳楊氏穩(wěn)婆一事還沒有消息嗎?” 覃涪應道:“歐陽大人尚在調(diào)查。” 昭元帝沉聲道:“這么多天過去了,竟然毫無消息,朕的皇城司當真是不中用了。” 覃涪不知如何接話,便說道:“臣心中有一惑始終不得解,好端端的,柳相為何要辭官呢?莫非他……知道了陛下您在查當年的事?” 昭元帝蹙了蹙眉,將杯中殘余的茶水飲盡。 良久,他冷聲開口:“或許,他真有可能是朕失蹤多年的皇侄。” 離開皇宮后,柳柒準備回到禮部,卻見趙律白的近侍候在他的肩輿旁,見他走近,含笑揖了一禮:“小人奉王爺之命,請柳相過府一敘。” 柳柒道:“本官近來政務繁忙,禮部尚有諸多事宜亟待處理,恐無暇走這一遭。” 那近侍面露難色:“您若不去,小人沒法兒向王爺交代。” 柳柒輕掀眼簾,淡淡地道:“王爺并非苛責刁蠻之人,不會為難你的,你照著本官的話如實相告便是。” 見他俯身就要入轎,那近侍當即跪在地上,叩首道:“柳相您就莫要為難小人了。” 柳柒回過頭來,不悅地擰緊了眉:“起來。” 近侍不為所動,仍舊跪伏在地。 柳柒屢勸不聽,只好回衙門更換常服,隨他往淮南王府走了一遭。 再過七日便是趙律白和解隨玉的婚期,偌大的王府早已布置一新,里里外外俱都變了番模樣。 抄手游廊里的燈籠早已換成了貼著朱紅喜字的六角琉璃盞,雖未在白日里點亮,卻不由得讓人聯(lián)想到它們罩著燈焰的盛景。 柳柒沿抄手游廊往后院走去,一襲湖色錦衣被檐下的紅綢襯得格外飄逸,仿佛連翻飛在秋風中的發(fā)帶也變得鮮活起來。 穿過垂花門便抵達了趙律白的寢院,他在外間的中廳相候,很快便有侍婢呈了茶水果點來。 不多時,廳中的下人盡數(shù)退去,連門也掩合上了。幾息后,趙律白從內(nèi)間走了出來。 這位金尊玉貴的王爺穿著一件赤色襕袍,袖口與袍擺均用墨色蠶絲線繡了螭紋,儼然是他大婚的禮服。 柳柒怔了怔,起身揖禮道:“見過王爺。” “不必拘禮。”趙律白微笑道,“今日請柳相來此,是為了讓你替我掌掌眼,看看這身喜袍是否有不妥之處。” 柳柒垂眸道:“殿下著此袍,儀態(tài)風流,并無不妥。” 趙律白道:“你都沒有正眼瞧我,怎知妥與不妥?” 柳柒撩起眼皮看他,問道:“殿下今日邀我來此,便是為了看這件喜袍?” 趙律白笑了笑,在桌前坐定,將點好的茶汁斟入杯中,輕輕推了過去:“依然是你最愛的峨眉雪芽,嘗嘗罷。” 柳柒盯著那杯茶水,沒有要飲用的意思。 “怎么,怕我在茶水里下毒?”趙律白自嘲一笑,“硯書如今防我防到這等地步了嗎?” 柳柒重新落座,木訥地飲了半杯熱茶。 趙律白的視線如同黏附在他身上了,盯得柳柒汗毛倒豎,半晌后他問道:“你辭官之后要去哪兒?回揚州嗎?” 柳柒道:“或許吧。” 趙律白道:“揚州的廿四橋聞名遐邇,我卻沒有機會見一見,倘若日后來了揚州,硯書定要帶我走一遭,領(lǐng)略一下瘦西湖的旖旎風光。” 柳柒溫聲道:“臣定會恭候殿下大駕。” 趙律白原本有許多話想問,可眼下見了人,反而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靜默良久,他嘆息道:“如果沒有生在天家,該有多好啊……” 柳柒沉吟不語,又吃了半杯熱茶。 少頃,趙律白又道,“我娶妻后就要前往封地了,從此不打算過問京中之事,與老三的那些爭斗也到此為止了。” 柳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殿下不要儲君之位了?” 趙律白笑道:“天下共主,能者居之,趙律衍若是有那個本事,讓他做太子也無妨。我連最信賴之人都留不住,爭那些權(quán)利又有什么用?” 柳柒頓時不悅道:“殿下所求,難道不是為天下百姓謀福祉嗎?如今為了臣放棄這一切,便是將臣推上了jian佞惑主的當口上,臣可擔不起這個罪責。” 趙律白道:“硯書既然決定不過問朝廷之事,就莫再動搖了,我爭不爭,已經(jīng)沒甚關(guān)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