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回到禪房后,他解下束腰放松身體,決意洗沐之后便入睡,若是夜里醒來覺得饑餓,再尋些吃食果腹即可。 然而還未來得及躺下,便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云時卿手里握著一只牛皮紙袋,窄小的房間內頓時溢滿了油脂的焦香味。 走在他身后的是一位白皙清秀的小廝,唇邊雖貼了兩撇胡子,但柳柒一眼便瞧出了此人是女扮男裝。 她穿著一襲暗紅色圓領錦袍,脖頸裹纏著幾圈赤色綾緞,這是夕妃慈慣有的裝扮,目的在于掩蓋其頸間的朱雀紋身。 夕妃慈知道自己的身份已被識破,不再扭捏作態,對柳柒福身施禮后就坐在八仙桌前兀自斟茶飲水。 云時卿將牛皮紙袋遞給柳柒:“這是她從后山獵來的斑鳩,炙烤之后甚是美味。傍晚時見你沒吃幾口齋飯,腹中孩子應當餓了,我這個做父親的特意給孩子送些吃食過來,大人不會計較罷?” 柳柒一聽是斑鳩便蹙起了眉:“佛門重地,豈可破戒殺生。” 云時卿淡淡一笑:“你我早就在邛崍山的夢臺寺里破了戒,佛祖也已知曉,何曾怪過你?” 柳柒道:“彼時情況危急,乃不得已為之,如今這寺里香火鼎盛齋飯齊全,自是不必以野味充饑果腹。” “頑固。”云時卿不再相勸,將牛皮紙袋仍在桌上,旋即坐在一旁吃了兩杯溫茶。 屋內氣氛略有些膠著,柳逢見勢不妙,趕忙開口道:“夕姑娘可是來此參禪論道的?” 夕妃慈掩嘴一笑:“奴家并不信佛,只是沐教主還在京城里,奴家擔心被他查出蹤跡,特隨云大人來佛門清凈地避一避。” 柳逢又道:“在下心里有個疑問,不知當不當講。” 夕妃慈道:“既是不當講,那便不講。” 柳逢:“……” 談話就這樣被無情終止了,柳逢還想再尋些話頭,忽聞云時卿道:“你手怎么了?” 夕妃慈和柳逢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在柳柒的左手上。 柳柒垂眸瞧了一眼,說道:“晨間在太廟祭祀時不慎被煙灰燙了手。” 夕妃慈道:“在我們烏蒙部有一個說法,若祭祀時被煙灰燙了手,要么是祖先替你應劫擋災,要么是諸天神佛賜福庇佑,總之是大吉之兆。” 柳逢雙手合十,虔誠地道:“看來是天上的神官在庇佑公子了。” 云時卿瞥了瞥柳柒虎口處的疤痕,沒再過問什么。 正這時,寂靜的禪房內忽響起一道悶沉的“咕嚕”聲,幾人齊齊看向柳柒,他赧然地垂下眼,半個字也未說。 夕妃慈不禁失笑:“這斑鳩烤得極其焦酥,需趁熱吃方才爽口,柳相就別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了。” 柳逢也趁機勸道:“是啊公子,身體要緊。” 柳柒此刻也顧不得佛門禁忌了,當即從紙袋內取出一只烤得焦酥的斑鳩食用起來。 見他吃得香,夕妃慈嘆息道:“奴家本來也想嘗嘗云大人的手藝,可惜啊,奴家沒這個福分~” 柳柒默默咽下嘴里的rou食,對她的調侃充耳不聞。 須臾,他似想起了什么,說道:“夕姑娘曾言昆山玉碎蠱蠱發時可惑人心智,但隨著復發次數的增多,控制心神的力道就越來越薄弱,此話當真?” 夕妃慈點頭:“然也。” 柳柒又道:“可最近兩次蠱發時,我……” 他用余光瞥了瞥云時卿,后者嘴角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令他面頰莫名升溫,嘴里卻鎮定地道,“近兩次蠱發時,我已無法掌控體內的欲念,這是為何?” 夕妃慈漫不經心道:“人性本yin,男人乃色-欲之化身,難以自控實屬正常。” 柳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夕妃慈抿唇淺笑,旋即說道:“柳相既已查到了君瀾祭司的真實身份,不妨直接問他好了,奴家對此蠱的了解只有皮毛,豈敢亂下定論?” 不多時,云時卿和夕妃慈離開了柳柒落腳的禪房。 眼下夜色正濃,本該莊重寧靜的寺廟因天子的到來而變得肅穆威嚴,禁衛軍嚴加緊密地巡邏值守,不敢有半分懈怠。 云時卿和夕妃慈走出月洞門,正要返回住處時,竟在竹林內的小徑上與趙律白不期而遇。 竹林繁茂,四周并無燈源照明,好在趙律白身后跟了兩名隨侍小廝,他二人各執一盞明燈,倒也能照徹一方天地。 云時卿對趙律白拱手見禮:“下官見過王爺。” 趙律白凝目看向他,問道:“云大人為何在此?” 柳柒是金恩寺的常客,方丈特意為他留了一座小院用以休憩。而這條路便是通往那座小院、那間禪房的唯一途徑。 “下官鮮少來寺廟,不免有些新奇,便四處走了走,誰知竟在此迷了路。”云時卿笑了笑,語調略有些散漫,“王爺您呢,您為何在此?莫非也迷了路?” 一名小廝喝道:“大膽云時卿,竟敢對王爺不敬!” 趙律白抬手:“休得無禮。” 那小廝畢恭畢敬地點了點頭,眼底的怒意卻沒有消散。 云時卿道:“下官失言,還請王爺降罪。” “無妨。”趙律白道,“前面是柳相落腳的禪房,云大人迷路之時,可有見過柳相?” “原來那是柳相的住所啊,”云時卿遺憾地道,“未能進去討杯茶吃,當真是失策,下次路過此地,定要與他敘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