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柳柒微怔, 幾息后應道:“聽見了,臣方才沒有反應過來。” 趙律白無奈道:“你身體抱恙,回府后好生歇一歇罷。” 柳柒頷首,恭聲道:“殿下關懷備至,臣感激不盡。” 趙律白正要開口,目光掃過他的脖頸,在頸側的發根之下窺見了一點玫色的痕跡。 此處與衣領相接,柳柒抬頭時,領口不著痕跡地貼上了肌膚,正好將那點可疑的玫色給掩蓋過去了。 趙律白默了默,旋即失笑:“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兩人于宣德門外道別,柳柒目送趙律白離去后方才乘轎回府,至后院時,孟大夫正在為云時卿敷藥,偌大的房間內充斥著刺鼻的草藥氣息。 柳柒擰緊了眉心,疑惑道:“他前些日子并未用藥,孟大夫今日為何替他敷了草藥?” “云大人肋骨的傷加重了,不得不加些藥外用鞏固。”孟大夫也深鎖著眉梢,嘆息道,“老朽頗為不解,明明云大人的心脈已經痊愈,斷掉的肋骨也恢復得甚好,怎么幾日不見,傷勢反倒加重了。” 自五月十二那日起,云時卿便和柳柒在這間屋子里廝混胡來,他因有傷持身,多數時候都是借助外物令柳柒歡愉的。 柳柒性子極倔,從不肯在云時卿面前低頭服軟,縱然被玩得神魂俱散也不肯說些告饒的話。這四天的時間里,那雙緬鈴幾乎沒怎么離開他的身體,云時卿也斷斷續續為他獻了不少陽氣,兩廂對比之下,似乎誰也沒喘過幾口氣。 也正因為此,云時卿的傷勢才會加重。 柳柒沒有看床上那人,而是古井無波地道:“云大人并非安分守己之人,傷勢加重乃情理之中的事,孟大夫只管下猛藥便是。” 云時卿接過話說道:“下官是否安分守己,全憑大人說了算。” 孟大夫在相府待了六七年,深知他二人不合,而云大人在此處養傷的日子里,他們倆沒少拌嘴。 但孟大夫心里也清楚,自家公子腹中的孩子不會憑空出現,且從這幾日的觀察與相處來看,云大人十有八-九便是這胎兒的另一位父親。 為免殃及池魚,孟大夫動作麻利地給云時卿上完藥就離去了,寢室內登時沉寂下來。 柳柒褪去官服,換了一身素色的道袍,未系腰帶,疏松寬敞,甚是舒坦。 接連被折騰了好幾日,縱然是身強體壯也有些吃不消,腿肚子這會兒還酸軟著。 柳柒心底有氣,卻又沒處可撒,只得默默咬牙承受。 用過早膳后,他也懶得出去消食了,便在窗前那張貴妃榻上躺下,打算補一補覺。 不多時,屋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他撐開眼皮瞧了瞧,那對表演皮影戲的夫婦正扛著一堆器物往里間搬來,另有幾名小廝將檻窗前的帷幔拉攏,光線被隔絕在外,屋內瞬間變得昏暗無比。 柳柒坐起身,問道:“本官并未傳喚二位,你們何故至此?” 表演皮影戲的男人趕忙應道:“回柳相的話,小人與拙荊是奉了這位郎君的命令,特意將銀幕梆子等搬至此處。” 云時卿站在繡鶴的黃梨木屏風后,一雙冷厲眉眼隱在光影之中,教人看不清情緒。 須臾,他朝柳柒走來,步履沉穩有力,絲毫也看不出他還負傷在身。 “下官前些日子看了好幾場皮影戲,耳濡目染之下從師傅們這里偷學了一支,”云時卿在貴妃榻前徐徐蹲下,“大人可否賞個面子,讓下官為大人表演一支戲?” 柳柒猶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會耍皮影?” 云時卿道:“剛學的。” 見他眼底有驚訝,云時卿不多解釋,起身朝銀幕后方走將去,那對夫妻已把漁鼓筒、小鑼、梆子、簡板等物準備妥善,婦人點燃了夜壺燈,銀幕后登時有淡金色的光芒顯現。 柳柒疏懶地倚在引枕上,靜候好戲登場。 少頃,一只通體雪白的皮影出現在銀幕后,它面容清俊、身形頎長、腰后有九條上翹的絨尾,若沒猜錯,這應當是位狐郎。 小鑼和漁鼓筒“叮鈴鐺啷”一通響,那狐郎悠悠然邁開了步:“凡塵俗事難了,紅塵孽債不消,吾與那冤家結了怨,如今正是因果來相報。” 又一陣叮鈴鐺啷的樂鼓敲響,銀幕后的狐郎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位背著木劍的黑衣道士:“吾本山中靜修仙,師命難違入凡間,心不堅惹了美狐郎,命吾舍棄修為償姻緣。” 這支戲名為《狐緣》,戲中的狐妖原本是一位貌美的女狐,自打云時卿要求將她換成男狐后,夫婦倆便一直唱的是男狐與道士的故事。 梆子聲敲擊結束后,狐郎赫然出現,指著那道士便是一通數落:“如此負心薄情郎,使吾夜夜心慌慌,許諾姻緣恐為假,朱砂木劍把吾殺。” 道士憤憤道:“吾為道士汝為妖,三千世界分兩道,無奈媚術能瞞天,枕上綢繆把吾騙!” 狐郎拂了拂袖,吃吃一笑:“心不誠,志不堅,貪了yin邪把色戀,癲癲癲,如何飛升證道去成仙?” 柳柒話本看多了,難免覺得《狐緣》有些庸俗,但一想到cao控這兩只皮影之人乃孤傲不可一世的云時卿,便耐著性子把戲聽完了。 他的唱腔談不上悠揚,甚至連cao控皮影的手法都顯得格外生疏笨拙,不過勝在情緒飽滿,倒也能得些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