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施刑者用燒紅的利刃劃開犯人后頸的皮膚,然后沿肩胛兩側一寸寸往下割開,再徒手順著劃痕緩慢地撕下整塊皮膚,至骶骨處中止。 到了這個時候,典史就會用帶有鋸齒的鐵匙刮掉犯人肩胛處的rou,待露出森白的肩胛骨時,繼而用刻刀在骨頭上刻下一朵染血的花,是為“白骨花開”。 倘若犯人熬過剝皮、剜rou、刻骨的痛苦而不死,典史便會替犯人重新縫合上皮膚,如果在受刑過程中不幸死去,那么施刑的典史也要受罰,故而皇城司的典史們輕易不會動用此刑,除非授了特命。 柳柒呼吸一凜,不知不覺間已將手中那枚青李捏碎。 見他情緒上頭,柳逢當即勸道:“公子,岑將軍此番入獄和紀少游那首詩脫不了干系,無論他有罪與否您都不能插手,這是老爺再三叮囑過的。” “我去宮里見一見陛下。”柳柒無視他的忠告,說罷從搖椅內站起身,還未邁出步,忽聞身后有一道極細微的聲響破空而來,他迅速側身躲避,只見一枚青石擊在柱上,雖未留下過深的痕跡,卻也足以令人警惕。 如果方才他沒有躲掉,這枚石子擊中的便是肩部的xue位。 柳柒回頭瞧去,一名玄衣男子環(huán)抱雙臂倚在東面墻根下的石榴樹上,日光穿透枝椏斑駁地灑落,將那雙俊朗的眉眼映照得格外張揚。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柳柒淡淡地收回視線,擦凈手后邁下石階,云時卿折一枝石榴花往這邊走來,攔住了他的去路:“今日可是端陽節(jié),陛下召了幾位皇子入宮享用家宴,大人若在此刻入宮,難免會掃了陛下的雅興。” “如此說來,三殿下也入宮了?”柳柒問道。 “這是自然,”云時卿知道他想說什么,不由笑道,“三殿下此番禁足本就是做做樣子給那群朝臣看的,他有多得圣寵,大人豈會不知?” 他這一番話,頓時教柳柒冷靜下來。 ——紀少游那首詩字字見血,抨擊當今陛下弒兄奪位不仁不義,此舉不僅讓他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更是令陛下懷疑岑默暗藏反心,欲殺之而后快。 這個時候無論是誰出面替岑默說話,都會引來陛下的猜忌。 趙律白及冠在即,即使被冊封為王了,只要他能穩(wěn)住昭元帝,再以腿傷為借口便能暫時留在京城不赴封地。 柳柒是趙律白的人,他不想在緊要關頭亂了陣腳,給二殿下招惹是非,白白將太子之位拱手讓人。 “柒郎,今天可是闔家團聚的好日子。”云時卿將新折的石榴花插進柳柒的鬢角,終止了他的沉思。 侍立在一旁的柳逢見狀愣了愣,旋即默默離開。 柳柒抬眼看向他,冷聲道:“那又怎樣?” 云時卿凝眸而視,沒有說話。 柳柒懶得去揣測這人的心思,沉著臉回到屋內,云時卿緊步跟上,隨他來到窗前的小桌坐定。 窗外有一叢綠油油的芭蕉樹,緊鄰左右的是幾株枝繁葉茂的柳樹,枝椏垂入荷塘里,有風拂過時,便會勾起一圈圈的漣漪。 這個時節(jié)正值藕花綻放,荷葉清香、花穗甘洌,是初夏特有的氣息。 兩人靜坐在此,紛紛側首看向荷塘里成群游過的錦鯉,過了好半晌適才有人開口打破僵局。 “你去找過韓瑾秋?”云時卿問道。 柳柒點了點頭:“嗯。” “沐扶霜為何會來京城?” “許是因為韓御史罷。” 云時卿不解:“難道不是為你而來?” 柳柒道:“一枚禁蠱而已,犯不著沐教主親自跑一趟。韓御史說他與沐扶霜之間有一段陳年的恩怨,也不知沐教主是否會對韓御史不利。” 沉吟幾息后,云時卿又問:“沐扶霜可有告訴你是誰給你下的蠱?” 柳柒緩緩搖頭:“他不肯說。” 云時卿張了張嘴,將話鋒一轉:“昔年你入紫薇谷拜師時是受何人引薦?” 柳柒疑惑地看向他:“你問這個做甚?” “有些好奇罷了。”云時卿笑道。 當年他雖入門比柳柒晚,卻時常欺負柳柒,還仗著年長柳柒半歲將彼此師兄弟的身份調換過來了,柳柒為此沒少記恨他,十二歲之前兩人不是打就是吵,本該寧靜清幽的紫薇谷幾乎被他倆弄得雞犬不寧。 由于結仇結得比較早,兩人甚少打聽彼此的事,故而云時卿才會有此一問。 柳柒水波不興地道:“我幼時體弱,父親便送我去紫薇谷學武強身,他與師父似乎相識——你呢,你又是如何來到紫薇谷的?” 云時卿笑道:“還挺巧,我父親也與師父相識。” 柳柒不知他這話是真是假,卻也沒再過問。 須臾,云時卿從襟內摸出一串紅彤彤的繩兒,正是用五色絲編織而成的百索,寓意驅邪納吉、長命百歲。 這繩兒似乎與普通的五色絲不同,當中串一顆桃核雕刻的珠子,左右各襯兩枚和田白玉,雖有些花哨,卻極好看。 云時卿晃了晃手中的百索:“今日過節(jié),下官未曾備得好禮就已登門,實屬唐突,謹以此物聊表心意,還望大人勿怪。” 柳柒看了那五色絲百索一眼,淡聲道:“這繩兒略大,我戴著不合適。” “下官熟知大人身上每一處的尺寸,豈會犯下這等低劣的錯誤?”云時卿一邊調侃,一邊來到他身旁蹲下,旋即握住那只精瘦的腳腕子,不費吹灰之力便脫掉了白靴白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