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柳柒一見到云時卿,腹部就不受控地作痛,此刻又被來往的同僚盯著看,心頭莫名躁郁,不由加快了步伐。 見他不應聲,云時卿繼續揶揄道:“下官本以為大人是個絕情之人,沒想到真的會為了一份露水情緣做到這種地步。大人不如趁此機會向陛下開口,將少主從牢里討出來,如此不僅救了少主,還能金屋藏嬌,可謂是一舉兩得。” 柳柒忍住怒意微微一笑:“多謝云大人點撥,本官明日便向陛下開這個口,看看能否將烏魯森圖留在身邊。” 云時卿緩緩壓下上揚的嘴角,一時竟忘了反譏。 柳柒已至轎前,待柳逢拉開轎簾后,他轉身看向云時卿:“君子一言,千金難換。我既承諾了烏魯森圖,自然要保他父親一命。烏魯森圖深明大義,如果沒有他,你我早已死在蜀地了,工布王也不會輕易被擒。” “好一個‘君子一言,千金難換’。”云時卿似笑非笑,“這么說來,我還得感激他?” 柳柒語調甚是淡漠:“謝不謝在你,不必對我陰陽怪氣。”旋即彎腰步入肩輿內,對轎夫道,“起轎回府。” 用過早膳后,柳柒在府上小憩片刻,旋即動身前往宮城,來到都堂務公。 都堂乃丞相務公的衙署,于宮城內大慶殿之南。柳柒和云時卿不睦已久,為了不碰面,兩人鮮少來都堂務公,柳柒時常待在禮部,云時卿則常駐樞密院,都堂反而空置下來了。 如今云時卿官貶三階,右丞相一職得以空缺,柳柒便時不時來都堂一趟,正好圖個清靜。 晌午日光溫旭,洋洋灑灑透窗而入,猶如在桌案上鋪了一層碎金。 柳柒疲乏困倦,吃了茶也無法醒神,便起身去廊下吹了吹風。 正這時,二皇子趙律白穿過石門款步而來,柳柒困意頓散,忙走近了揖禮:“臣問殿下安。” 趙律白笑道:“不必多禮。” 柳柒將人引入屋內,很快便有小吏進來點茶。柳柒問道:“殿下緣何來此?” 趙律白道:“上次蜀中一別,已有多日不曾見硯書,你舊傷可痊愈了?” 柳柒笑道:“蒙殿下記掛,臣深感恩澤,早已痊愈。” 趙律白眉目舒展:“痊愈就好。你是不知啊,當初我得知你和云時卿去了納藏,整顆心幾乎懸到了嗓子眼。云時卿素來與你不合,你又手無寸鐵之力,倘若他借此機會加害于你……”說罷輕笑一聲,“好在你平安歸來。” 柳柒低頭飲了兩口熱茶,垂下睫羽掩去眸中的情緒。 少頃,趙律白又道,“如今右相之位空懸,陛下卻沒有擢升提拔他人之意,硯書覺得,是否要薦舉一人填補空缺?” 柳柒抬眸:“殿下可有人選?” 趙律白道:“韓瑾秋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韓御史?”柳柒蹙了蹙眉,“韓御史此人的確是股清流,既不與師中書等人交好,也鮮少與臣有交集。” 趙律白笑道:“韓御史監察百官,自是不能與人深交。” 柳柒輕嘆一聲,說道:“丞相之位,師旦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即使右相一職無法回到云時卿手里,他們也不會輕易讓我舉薦的人上位。” “先不說此事了,”趙律白放下茶盞,一雙俊眉微彎,“許久不曾與硯書敘闊,硯書若得閑,傍晚隨我至云生結海樓共用晚膳罷。” 柳柒溫聲道:“臣定當赴宴。” * 兩日后的丑時七刻,柳柒趕早進宮來到待漏院晨集。 處置工布王之事各方意見難有統一,昭元帝只好將其再次提上議程。 眼下時候尚早,待漏院里僅寥寥幾人,他們與柳柒打過招呼之后便靠著墻根打起盹兒來,補一補眠。 少頃,御史大夫韓瑾秋持笏而來,與柳柒互相見禮道安之后便安安靜靜地立在旁側。 更漏流逝,官員們披星戴月,陸陸續續趕來了。 柳柒余光翕動,瞥見人群中有道玉樹臨風的緋色身影,遂不露聲色地轉了個方向,盡可能眼不見心不煩。 早朝在五更,眼下有人止不住饑餓,便從宣德門外的燒餅攤買了一枚燒餅快速啃食著,葷腥油氣逐漸在屋內彌漫,熏得柳柒胃里一陣翻騰。 他立即掩嘴壓下了惡心之意,一并捂住口鼻,將那股難聞的氣息屏擋在外。 正這時,小腹不合時宜地開始作痛,一時竟辨不出是胎兒所致,還是蠱蟲又在作祟。 柳柒擰著眉,無比期盼工布王之事能及早解決,屆時他便能安心地向陛下告幾日假,然后喝下落胎藥,除掉腹中的罪孽。 時辰至,百官齊齊前往大慶殿。 今日所議仍是與工布王有關。 如何降罪于工布王不僅關乎大鄴與納藏的情誼,發展至今已變成了黨羽之爭的籌碼。 大慶殿內爭執不下,唾沫橫飛,宛如鬧市。 柳柒腹痛未消,便未與他們爭論,其間也不知是誰開了口,一股子油膩帶腥的燒餅味幽幽飄來,柳柒再難忍受,捂住嘴干嘔了一聲。 他的聲音并不明顯,眾人卻像授了令,漸漸止住了爭吵。 “嘔——” 又是一聲干嘔,柳柒難受至極,眼眶倏地泛紅。 云時卿極目望去,眉心漸漸擰緊。 坐在上首的昭元帝問道:“柳相身體可是有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