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夜,皇城司七名禁衛快馬抵達雅州,柳逢和夕妃慈也夜行潛入了轉運司。 各路轉運司的衙署構造因風水之故略有不同,但主官務公之正堂必定建在貪狼、天醫、延年等九星吉位,而本朝三品以上之衙署正堂均設在貪狼位。柳逢和夕妃慈避開巡衛后就順利地摸進了轉運司正堂。 正堂內幽暗森寂,兩人借著窗外微薄的月色小心行事,在一眾書庫上仔細翻找。 “咱倆已經把書庫翻了個底朝天,仍不見你家大人需要的東西,奴家的手指都快被這些舊書染臭了。”夕妃慈撥開書桌的筆硯抬腿一坐,雙臂環抱,語帶抱怨。 柳逢打開書柜里的一套古書,仔細抖了幾下適才放回原位:“去內宅瞧瞧。” 內宅是沉捷日常起居之處,建在正堂后方,與私人府宅有別,可用以招待從京中而來的官吏,平素不會有閑雜人等來此,就連家眷也鮮少光顧。 他二人踩著夜風沿屋脊奔往內宅,四下里漆黑一片,唯有耳房里可見一豆燈影,顯然是值夜的小廝候在此處。 內宅的值守不算森嚴,柳逢和夕妃慈跳上房梁,不費吹灰之力便潛進了沉捷的寢室,屋內鼾聲如雷,足以掩蓋掉二人貓腳似的動靜。 未免搜查時驚醒沉捷,柳逢決定封住他的xue位,可正當柳逢緩步靠近床頭時,酣睡之人忽然睜開了眼,驚呼道:“你是誰?!” 柳逢一頓,不待他有所反應,沉捷就猛地推開他往外跑去,嘴里不住呼喊道:“快來人啊!有刺客!來人吶——” 他二人均穿有夜行衣,不會輕易暴露身份,可夕妃慈卻起了殺心,欲殺其滅口,當即從腰間拔出一把軟劍刺了過去,卻被柳逢及時攔住:“他是朝廷命官,不可傷他性命!” 沉捷匆忙去拔門閂,夕妃慈回頭,當即扔出一枚暗器打中了他肘部的xue位適才阻止他逃掉。 “你真是煩人!”夕妃慈踹開柳逢,再次刺向沉捷,沉捷身穿白色中單,在暗夜之中頗為惹眼。 他連滾帶爬在屋內逃竄,嘴里大喊大叫,早已將為官者的風度拋諸腦后。 院中燈燭頃刻燃亮,一群侍衛持刀涌來。 柳逢不愿惹麻煩,扣住夕妃慈的手臂往窗欞跑去:“別管他了,先撤。” 夕妃慈冷笑一聲跳窗離去,柳逢緊隨其后,施展輕功與她一道離開了轉運司內宅。 直至回到柳柒落腳的客棧,夕妃慈才悠悠開口:“很遺憾沒找到柳相需要的□□和稅冊。但是奴家有個疑問——那位轉運使大人會武功嗎?” 云時卿揶揄道:“并非人人都是柳丞相,舞文弄墨,刀法卓然。” 柳柒目光冷冷地掃過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也值得你如此陰陽怪氣?” 夕妃慈沒理會他二人的斗嘴,說道:“方才在轉運司內宅,沉捷能從酣睡中察覺到柳逢的靠近,可見其警惕之高,后又頻頻從我劍下逃生,看似毫無章法地亂躲,可若不是個中高手,哪能輕易活命。” 柳逢立在一旁默然不語,云時卿微蹙著眉,語氣略帶遲疑:“如此說來,你二人所見的這位轉運使極有可能是個防刺殺的替死鬼。但是朝廷一沒明著下旨查辦沉捷,二來沉捷也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你們今晚要去衙署找麻煩,可他為何如此警惕,連夜宿也要找個替身?” “或許不是替身。”柳柒淡淡開口,“云相還記得幾年前進入雅州的五千納藏精銳嗎?” 云時卿看向他:“你懷疑沉捷不是沉捷,而是由納藏人偽裝?” 柳柒不置可否:“至少沉允聰是納藏人。” 云時卿目露質疑之色:“你是如何得知?” 柳柒正色道:“傳聞納藏國王室乃日神之子,其瞳如琥珀,謂之太陽。昨日我在玄鶴樓與沉允聰飲酒,本想從他口里套一些雅州暴.亂的消息,卻無意中發現他喝醉之后雙瞳呈琥珀色。而他也多次向我提及納藏,甚至預測到幾日后邛崍山會有暴風雪降臨。” “而且……”微頓片刻,柳柒又道,“納藏王室的人自出生時就會在后背紋上一枚太陽刺青,那日在玄鶴樓,我本想趁沉允聰喝醉之后解開他的衣物一探究竟,沒成想云相會突然出現,讓我不得不收手。” 云時卿哂笑:“如此說來倒是云某之過了,擾亂大人施展美人計,云某罪無可恕。” 柳柒無視他的刻薄話,又道:“我打算借沉允聰之名會一會那位轉運使,若他與我所了解的沉捷有出入——” “那么納藏就單方面破壞了兩國和平,屆時大鄴必將出兵與之交戰。”云時卿風輕云淡地截斷他的話,“但是納藏國為何要這么做?與大鄴為敵,他們可占不到半分便宜。” 北有強敵大夏,南有大理虎視眈眈,納藏唯有與大鄴聯手方可保一方平安。 柳柒嘆息道:“此事疑點重重,有待查證,切莫妄下定論。” 翌日正午,云時卿前往成都知府冉年的私宅拜會,柳柒則受沉允聰之邀去了他的別院。 別院內山環水旋,風景綺麗,后花園里還有一面人工開鑿的湖泊,湖心筑一座亭宇,雕花涂漿、翠屏珠簾,甚是雅致。 沉允聰握住柳柒的手,引他踏上石橋行往湖心亭:“我特命小廚備了一桌江南小菜,也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柳柒忍住抽回手的沖動溫聲說道:“有勞公子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