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等柳柒開口,云時卿便把他摁回地面了,柳柒略有些失神,旋即沉聲斥道:“云時卿!” 云時卿的眸色似染了血,手掌緊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劇烈的心跳:“坊間流傳的話本你看過了嗎,《宿敵丞相惹風月》里有一首艷詞,可要我說與你聽?” 不待柳柒出聲相罵,他便猛地掐住柳柒的下頜骨,徐徐念道,“天地傾,鸞鳳倒,馨香迷情亂。唯余手中之溫潤,耳畔之清響。銀燭背,冰肌瑩。縱有菩提水,更哪堪,情濃體動,春意相融。” 柳柒遽然瞪大雙目,不等回神,頓覺胸口一涼,那只布有薄繭的手已經貼上里衫,握住了他的腰。 柳柒驀地僵住,渾身過電般一顫。 那邪香詭異至極,一寸一寸蝕骨吞肌,連理智也蠶食殆盡。 柳柒半似清醒半似沉溺,直到腰間束帶被解開時,才攢了些氣力,一腳將人踹開:“云時卿,你竟敢這么對我!” 云時卿較勁般拽住他的腳腕,緊盯了半晌適才欺身湊近:“為何不敢。” 四目相對,水火相融,即使彼此理智尚存,卻也難抵身體的本能。 春情烘動,欲念輒起,柳柒滿頭烏發鋪陳在屏風上,將綻放的綠萼梅一一覆沒。 二人習慣了爭鋒,本該千般旖妮、萬般悱惻的事,卻被他們搏弄成了角逐場。 暖閣紗幔無風動,絲絲奇香顯妖娜。 窗腳蓮池氤氳升,涓涓細水潺然響。 天光暗,暮色起,雅間里昏暗寂靜,唯有兩道克制的呼吸聲在此起彼伏。 恍然間,一滴熱汗自云時卿的眉梢眼骨處滴落,正中柳柒的下頜。 兩位丞相平素唇刀舌劍互不相讓,眼下這一個多時辰的共枕同歡,竟都沒開口說過半句話,即便是疼入骨髓,柳柒也不曾出聲。 濃情散盡時,那異香也止了下來,云時卿合衣掌燈,床帳內一片狼藉,屏風附近也不遑多讓。 柳柒不知何時昏迷過去,云時卿在屋內靜坐良久,直到外面游廊里有腳步聲靠近,他才簡單收拾一番離開了。 回到府上已近戌時,暮色蒼蒼,微雨重重,竟比雪天還要清寒。 侍女早在花廳里備好了清淡熱茶,他還未來得及解下狐裘大氅,便灌了幾杯香茗入腹。 “兩杯茶水都不足以解渴,相爺受累了。”一名頸部纏有紅色綢布的女子抱臂倚在門框上,食指勾玩發梢,嘴里含笑打趣。 云時卿心煩氣躁,未予理睬。 夕妃慈幾步入內,就近靠在一旁的桌角上:“以往那些人想方設法往府里送美人討相爺歡心,都不見相爺享用過,怎么今日出去一趟,就惹了一身腥回來?” 云時卿微微側目,眼神驀地一沉。 夕妃慈吃吃地笑,對他的警告不以為意:“相爺莫惱,相爺如何風流那是相爺自己的事,與我無關,奈何相爺身上這股香氣太盛,讓人無法忽略。” 云時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問道:“你識得此香?” “我當然識得。”夕妃慈悠悠解釋道,“執天教內有一種禁蠱,名喚‘昆山玉碎’,此蠱由三十六種毒性雄蟲的陽-精為餌,佐以芙蓉葉、合歡花、yin羊草以及……反正配料奇多,頗為復雜,煉制數日后再喂飼教中的血蠱,若血蠱成活,即為‘昆山玉碎’。” 她坐在桌上晃動著雙腿,又道,“不過精煉的蠱藥毒性太猛,幾百只血蠱能成活下來的不過一二。此蠱極yin,遇酒生香,可誘之情動,中蠱者骨軟筋麻、周肌無力,即使華佗再世也難解其毒,唯有與人行魚水之歡方可得控。” 云時卿顰蹙眉梢,默然不語。 見他一副吃了黃蓮的模樣,夕妃慈不禁感慨叢生:“難怪相爺滿身異香,原來是在外面與人枕上綢繆、被中恩愛了呀。” 云時卿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語調冷厲:“是你下的蠱?” 夕妃慈搖頭,滿臉委屈地說道:“相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會對你用蠱?更何況我是叛教之徒,在外用蠱只會招來殺身之禍,我可沒那么傻。” 話說至此,她又曖昧一笑,“奴家多嘴提醒相爺一句,昆山玉碎蠱每逢月中必會復發,而唯一能壓制蠱毒的方法便是與初次那人行樂——哎呀,相爺您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莫不是一晌貪歡,把人給滅口了?那下次蠱毒發作,就只能腸穿肚爛了呀~” 花廳內寂靜如斯,夕妃慈噼里啪啦說了一通卻沒得到回應,頓覺無趣,跳下桌往外走去。 這時,云時卿又問:“我并未中蠱,為何也會深陷情欲?” 夕妃慈說道:“昆山玉碎蠱遇酒便能釋放奇香,聞者皆可情動,尤其第一股香最要命,縱然是大羅金仙也會墮魔,如癡如狂,理智全無。” * 次日五更,百官于待漏院晨集,點卯后持笏前往文德殿例行朝會。 然而今日點卯時,除了老母患病守孝床前的鄧侍郎缺席之外,一向作風嚴謹的柳丞相居然也告了假。 眾人不禁猜測起柳相告假的緣由,一路上窸窸窣窣沒完沒了。 也不知是誰膽大包天,壓低嗓音說了句“云相說不定知道柳相緣何告假,畢竟他們倆有舊情。” 另一人小聲反駁:“舊情歸舊情,他們如今又沒住在一處,云相從何得知?” 云時卿自幼習武視聽靈敏,這點風吹草動皆被他聽進耳朵里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臉色頓時變得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