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幸福？”陸霆霄沉沉的問她：“之前都說的好好的，才回來兩天，你就后悔了嗎？”

    “不是后悔……”

    “那是什么？”

    沈莞聽見男人的聲音透著滄桑的破碎感，轉過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睛，看見的也盡是無奈和迷茫。

    “我真的有那么不好嗎？讓你覺得跟我在一起，不能獲得幸福？”

    “不是?！鄙蜉笓u了搖頭，她想表達的是他們之間沒有相互喜歡，她都還沒有嘗過戀愛的滋味兒就這樣匆忙結婚，才產生了不甘心的想法。

    沈莞看著他的冰塊臉，知道就算跟他說出來，他多半也聽不懂。

    既然已經這樣……

    “好吧，剛才那些話就當我沒說，天不早了，睡覺吧?！鄙蜉刚f完，就翻身躺了回去。

    陸霆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再哭，才回到小床。

    ……

    次日，沈莞起床后，陸霆霄的小床已經空了下來。

    齊瑩照舊起來做了飯，沈莞跟陸明雪吃完了，也繼續出門收雞蛋。

    日子一天天過去，盛夏的暑熱散去，在金秋十月，刮起了一股國慶風潮。

    人人都在追潮，人人都爭先恐后，事事都先干了再說。中庸之道像是香蕉皮一樣被隨手丟掉，人人都在跟著感覺走。唯一的戒律，用白云在萬里長空寫著：禁止落伍。

    1985年，是最早一批企業家們，爭先恐后出頭的年代。

    沈莞跟陸明雪整整收了一個月雞蛋，錢包一天天都在變鼓。這天，姑嫂二人一起結伴去郵局存錢，沈莞拿著存折，見上面的四位數從一打頭，變成了二打頭，心里越來越踏實。

    “嫂子，我這里還剩下十六塊錢，晚上咱們買只雞回家，讓媽燉了吃咋樣？”

    陸明雪每天跟她風吹日曬的，非但沒有見瘦，還因為體力勞動飯量上漲，吃胖了好幾斤，從前瘦得凹陷下去的雙頰，變成飽滿的蘋果肌，一笑起來，嘴角的兩顆酒窩，與陸霆霄十分相似。

    “一整只雞骨頭占分量，咱們買兩個大雞腿，再買一些雞胗，小蓁愛吃。”

    沈莞心情極好，說話時眼睛不自覺笑成了月牙。

    陸明雪聽她還惦記著陸霆蓁，心里有點兒小吃醋。

    “他一不出錢二不出力，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敢挑三揀四！”

    “他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一點才能長高，而且他每天學習也并不比干活輕松，腦力勞動也是勞動。”

    沈莞說到這里，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明雪，你有沒有考慮過，回到學校去讀書？”

    陸霆霄的父親去世后，齊瑩帶著三個孩子生活艱難，作為長子的陸霆霄首先選擇了停學，加入了生產隊。

    他與齊瑩兩個人供兩個學生，倒也能養家糊口。直到，有天陸霆蓁突發闌尾炎，需要進城做手術，讓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家，一下陷入難關。

    陸霆蓁做手術的錢，剛好是齊瑩給陸明雪準備初二要交的學費。

    為了給弟弟救命，陸明雪提出輟學。

    一開始自然遭到齊瑩跟陸霆霄都反對，但是意志堅定的她，用拒絕上學的方法，讓齊瑩跟陸霆霄妥協了。

    陸明雪就這樣放棄了她的學業，而據沈莞所知，陸家的三個孩子，在學習上都非常有天賦，陸明雪在輟學的前一天，還獲得校長的全校表揚。

    “我還是不回去了。”陸明雪突然安靜下來，神態中不免透著遺憾：“跟我同齡的人都開始念高中，我就算回去重讀，也攆不上了?！?/br>
    “你不能這么想。”沈莞停下來，專注地看著她說：“你以為一個人經歷的學習時期，只有短短的幾年？從大學畢業，才是一生學習的開始，而人的一生能夠學到什么程度，走得多遠，學校教育就是你的儲備基礎?！?/br>
    “我已經準備去高中復讀了，明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進步？”沈莞是那種走一步，規劃十步的人。

    從她來到這里，一點點的破解身邊的麻煩跟變故，讓手里的籌碼多起來，都是她擅長規劃，明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應該去做什么。

    沈莞告知陸明雪的消息，就像是一根小火柴，點亮了她心中枯萎的一團野草。

    從她輟學起，從來沒有人問過她，要不要回到學校去讀書。

    改變后的沈莞，是第一個，給她激勵，讓她看得見未來的人！

    “嫂子，你決定了好嗎？要回學校？”陸明雪一向沒有主心骨，輟學是她這些年來，唯一獨自做的決定。

    所以，她下意識問：“你跟我哥，商量過了嗎？”

    “我為啥要跟他商量？”沈莞笑著，兩顆瑩潤的眼眸是那樣清明，“人生是我自己的，別說他只是我丈夫，就連我父母，都不能成為讓我停止進步的理由?！?/br>
    “可是……如果我哥不答應呢？”陸明雪著急的問。

    沈莞同她會心一笑：“其實你心里也知道，他會答應的?！?/br>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沈莞對陸霆霄多了一些了解，他身上具備很多男人沒有的覺悟跟優點。

    有責任、有擔當，哪怕在屋里做家務，被鄰居家的男人嘲笑他怕老婆，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還有就是陸霆霄的重承諾和執行力，這段時間對沈莞雖然談不上有求必應，但沈莞只要提出需要他給家里做什么，他都會毫無怨言的把事情做好。

    洗床單、被罩、劈柴、搬東西這種力氣活，更是不用她說，自己就會完成，可謂在沈莞的生活里，占據著滿滿的參與感。

    第42章 粉黛佳人

    如果讓沈莞形容她跟陸霆霄的狀態，大概類似于——破鏡重圓。

    針對于陸霆霄這個人，就像一盤回了鍋的剩菜，入了味兒，不過可惜，稍微過了些火候。

    除了對她缺失了夫妻該有的熱情，他把丈夫的角色做到了幾近完美，沈莞想要挑剔都找不到理由。

    沈莞若跟他一起純搭伙過日子，簡直不要太輕松。

    可是……她對人生伴侶的要求，可不僅止于此。

    “嫂子，你讓我考慮考慮吧?！标懨餮┑脑?，拉回了沈莞的思緒。

    沈莞把該說的說完了，不再逼她，給她充足的時間慢慢去做決定。

    兩人回到家，齊瑩正在廚房里頭忙活，聽見門口的動靜出來看了一眼，臉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你們倆回來了，霆宵晚上要請兩位戰友吃飯，我多做幾道菜，你們倆著急吃不？”

    “我還行，小雪餓不？”沈莞看向陸明雪。

    陸明雪把雞rou拿下來，遞給齊瑩：“我中午吃了倆饅頭呢，也不餓，正好我跟嫂子回來買了點兒雞腿跟雞胗，媽你都做了吧?！?/br>
    “行，那我就慢慢做了?！饼R瑩說完，拎著雞腿回了廚房。

    這還是陸霆霄結婚以來，第一次要言請客戰友吃飯。沈莞想給他壯壯臉，進屋洗臉洗頭收拾了一通，最后換上結婚時新做的衣裳。

    換好后，沈莞在鏡子前繞了繞，發現原主的人品不怎么行，眼光倒是還不錯。

    上身是白色襯衣，下身是略顯寬松的喇叭長褲，她不太喜歡編辮子，就把頭發都攏起來，在后頭捆了一個馬尾，這樣顯得人也精神一些。

    而且原主一直都挺會給自己保養的，雪花膏，煙粉、唇脂跟香水這些東西都有。沈莞都往臉上用了一些，直到看見那瓶用了一半的頭油，因為味道太濃，與香水混在一起容易竄味兒，她便沒有使用，擱在了一旁。

    隨后他又找出原主唯一的一雙高跟鞋，陸霆霄個頭高，足有一米八九，而她只有一米六五的小個頭，站在他旁邊真不夠看，但穿上高跟鞋就不一樣了，多出來的五公分讓她的雙腿顯長很多，身材比例也比平時更好了。

    沈莞拾掇完自己，又把屋里的衛生打掃一遍。

    正好，她出去倒垃圾，遠遠地，看見陸霆霄在前面推著自行車，與身后的兩名跟他一樣人高馬大的戰友一邊走，一邊說話。

    沈莞沒急著進屋，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嫂子！”

    “嫂子好！”

    鄭陸和許華早在部隊見過沈莞，所以一眼就認出她來，熱情的打著招呼。

    沈莞忽略陸霆霄透著復雜的目光，大方的跟他們寒暄：“你們好，訓練一天累了吧？飯馬上就做好，來，屋里請?！?/br>
    “以前咋沒發現，嫂子還挺好相處的?！?/br>
    “要不你以為咱們陸營長為啥天天都要回家，換做我娶到嫂子這么漂的媳婦兒，我也惦記老婆孩子熱炕頭，是不是啊營長？”二人說笑間，揶揄的眼神朝陸霆霄投來。

    陸霆霄眉角幾不可聞的皺了皺，因為他臉上鮮少出現什么表情，所以并沒有被二人察覺出異樣。

    沒有接話，陸霆霄推車進了院子。

    將自行車停放好，在廚房飄來的rou味兒中，沈莞忙碌的從里頭接了壺熱水，另外一只手里拎著三個茶缸，跟半袋茶葉走向堂屋。

    在這個過程中，她終于跟陸霆霄對視，斜斜的眸，彎彎地笑，那高高的馬尾襯托下，臉蛋兒上的蜜粉遠遠的飄來一陣香氣。而后留給他的便是輕巧的背影，隨著她輕盈的腳步，馬尾一晃一蕩地劃過腰線，讓陸霆霄腦海里閃過了一個形容詞。

    ——粉黛佳人。

    似乎非常適合，用來形容現在的她。

    “還站著干什么？招呼客人進屋坐呀。”沈莞看他像塊木頭似的，傻杵那兒不動，輕聲催促了一句。

    陸霆霄回神，邀請鄭陸跟許華進入堂屋。

    沈莞已經泡好了三杯茶葉，分別在桌子的三個面上，以及桌上還擺放著一個盤子，里頭有花生、瓜子還有糖果，都是招待客人的必備之物。

    “宵哥，我聽說你之前跟嫂子兩個鬧別扭？你聽老弟一句勸，你能找到嫂子這樣的，好好珍惜吧！”許華說著，從盤子里抓起一把瓜子。

    鄭陸也端起了茶缸說道：“我們上回去陳志家，他媳婦兒那體格子，五大三粗，說話的嗓門兒比我們三個老爺們都高，進屋半天別說管飯，連口水都沒讓我們喝著?！?/br>
    “那是陳志不行，怕媳婦兒，哪像咱們霄哥？對吧，在家里地位大大的有！”許華朝陸霆霄曖昧的擠了擠眼睛。

    陸霆霄面上不顯，內心有多么無奈，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過，沈莞能為他做到這樣的程度，確實又一次讓他出乎意料。

    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浮現，她站在陽光下，那一抹娉婷明艷的笑容，進而讓他產生一種錯覺。

    他的茶缸里明明是茶葉，怎么，喝出了酒的味道。

    應該是饞酒了！

    陸霆霄喉結動了動，問二人：“你們要不要喝酒？我出去打一點？”

    “要啊？這么大的喜事兒，我們來了就是給你慶賀，咋能沒有酒！”許華想也不想的說。

    鄭陸卻有些顧慮，問道：“霄哥，我看咱們還是先問問嫂子吧，萬一她不想讓你喝，再把她給惹生氣，那就犯不上了?！?/br>
    “我去問問她?！标戹稣酒鹕?，見房間的門開著，徑直走過去。

    哪知趕巧，沈莞的手里就拎著一瓶白酒，從屋里往外走。

    見了他，笑著說：“我想你們應該想喝酒，正好屋里有一瓶，你們仨分夠不？不夠我再出去買一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