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吶，我說，老陳家的人吶，真是。。。”牛麗紅這樣一個女強人，竟然掉了淚，“他們但凡對你們好那么一丁點，以你們兩個孩子的心性，現在也會拼命好好地去照顧他們了。可想而知，你們以前是受了多少罪，小時候是真的一點愛都沒有得到哇。”

    牛麗紅忍不住了，歪頭把鼻涕揩了一下。

    陳默上前抱住牛麗紅，“好了好了牛嬸，我跟哥哥現在過得多好啊，以前那些事，就不想了。我們以后只管孝順你，還有邵爺爺就行了，這輩子無緣的人，有什么好去想的呢。”

    “嗯，你說得對，道理牛嬸懂。但是你們越對我好，我就越想到你們原本的。。。”

    牛麗紅在這里停下來了，她覺得自己不能再說下去了。

    也幸虧她不說了，邵錦成已經開始皺起的眉頭，才開始松開。他跟牛麗紅的感情，沒有陳永峰他們那么深，他只在乎陳默開心不開心，而這個話題，他判定為，是會讓陳默不開心的話題。

    第524章 再見老地方

    王英知道，如果再繼續聊下來，自己的媽可能就開始從杜柄芳嬸子去世講起了，平時mama是個女強人，但就是講起這些事的時候，還是逃不出感性的那一面。

    她趕緊把話題岔開，“對了，你們是哪天收到我的信的？然后是怎么決定親自回來的，快點講講。你們剛才注意到了沒？你們開著車出現的時候，他們的表情老精彩了。”

    他們就從收到信，到決定開車回來，開始講起，還有中間遇到了雪崩，不然昨天就到了的事。

    “原來繞了這么遠，還一直沒吃上熱乎飯，英子啊，你快回家做飯，吃點熱乎乎的。”

    “英子姐，我想吃你做的疙瘩湯，可以嗎？我可太久沒吃到了。”

    “那肯定可以啊，有啥不行的，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做完給你們端過來。”

    陳默沒不想留在這里，她想跟著王英回了家，一起去做飯。

    陳永峰并不放心陳默單獨跟王英回去，從第一趟街中間的生產隊的院子，到第四趟街最西邊的她們的家，要穿過幾條街還有很多家，就剛才這件事，他怎么可能放心陳默自己跟王英走這段路。

    所以，約定好了如果做飯期間有人來大隊想買宅基地，牛嬸就回家找他們。正好牛麗紅跟王英，早上吃得飽，這一會兒還沒有到午飯的時間，她們也不餓，做好了他們就家里直接吃了就行了，省得端來端去的了。

    四個人這就出了門上了紅旗車。

    這一路，很多屯子的人，都抻著脖子聽著看著紅旗車一路開過去，開到王英家里。

    紅旗車發動機的聲音，就像是轟炸機的聲音，轟在黃子屯每個人的心里。

    這兩個孩子，要是跟黃子屯沒仇，要是跟老陳家的人關系還好，那他們全屯子現在肯定跟著借老了光了。

    所有人聽著轎車往西而去，心里跟著一再的下沉，不用指揮，很多人心里又默默地恨上了老陳家，黃子屯好不容易出了這么有出息的陳永峰，愣是給人家逼得跟家里脫離了關系，害得整個屯子的人都沒跟著混上好處。

    看他們開的那黑色的轎車，換成糧食，夠他們吃上多少年的了。再看看陳永峰陳默他們穿的衣服，真的，他們現在從手指縫里漏出來一點，都夠他們吃香的喝辣的一陣子的了。

    這短短的距離，車里面的陳默他們，哪里知道他們被嫉妒了一路。

    車子繞過他們自己的宅基地，陳默扒著窗戶往外看，原本扒掉的房子的廢墟還在那里。院子里面有積雪，但是看起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種荒蕪。

    “媽每年都會把院子里面的草拔掉，種上菜，所以并不會很荒。”

    陳永峰與陳默看著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家，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但是那不很荒蕪的樣子，屬實給了他們很大的安慰。

    車子過了他們的宅基地，很快到了英子姐的家。

    王英下了車，率先跑到家里，把晾在窗戶下面曬太陽的內衣給一把收起來，濕著掛出來的衣服，在東北的冬天，都會直接凍得硬邦邦的，然后通過升華，直接從硬邦邦的衣服變成干爽的衣服。

    陳默他們也下了車，牛嬸的家，有很大的變化，房子雖然沒有徹底扒掉重蓋，但是外面加固了些，窗戶換成了大窗戶。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布局。

    “進來吧，你們兩個進來時候低點頭，別撞到了。”

    陳永峰跟邵錦成兩個人，進屋的同時，都要低頭，門框壓根就沒考慮到一米八以上的人。

    環顧四周，屋里面的變化也很大，墻上依然是白紙糊的墻，無論再怎么忙，牛嬸還是那么愛干凈，墻上一點蒼蠅便便的痕跡都沒有，不像別的農村人家，墻紙上都是星星點點的小黑點。

    屋子里面的大件擺設沒什么變化，一部分是她們之前自己的，一部分是陳默他們搬走之前，送給她們的。

    他們兄妹的大柜子小架子的，都沒有搬走，全部送給牛麗紅跟王英了。

    那些都是陳永峰自己去山上選了木料，拖回來一點點手工打造的純實木家具。過了這么久，一點都沒有損壞，上面自然的木頭紋路，隨著年份的增加，越來越好看，有時間的味道。

    衣架上掛著的衣服，也不再是縫縫補補各種補丁的了，一共三套衣服，都還挺新的，還有一套精神的中山裝。王英順著兄妹的目光，笑著說，“怎么樣？我媽過的日子還行吧？你們就放心吧，你們給的票，能讓我們在這邊過得很好，我心在離了婚了，自由自在，每到休息也都回來，你們什么都不用擔心。”

    王英提到離婚，說到自由，臉上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笑。陳永峰兄妹看見這樣的笑容，就離婚這件事也就徹底的放心了。

    “早飯是用灶坑做的，你們去炕上摸摸，炕應該還是熱乎的。隨便坐，我這趕緊給你們做疙瘩湯。”

    陳默脫了棉襖，挽起袖子，“英子姐，我來跟你一起弄。”

    廚房里面一樣，也是一塵不染，窗明幾凈的。陳默環顧四周，“英子姐，我是沒想到，我還有回來這里的一天的，來的路上我的心情很復雜，但是現在心里平靜的不得了。能跟你一起做飯，真好。”

    “我又何嘗不是，我現在感覺還像是做夢一樣，我的腿都是軟的。怎么樣？看不出來吧？”

    陳默搖搖頭，“完全看不出來。”

    “你等著，我先去菜窖取洋柿子去。”

    “大冬天英子姐這里還有洋柿子？”

    王英笑了，“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她披上棉襖離開，不多時就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個玻璃瓶子。用菜刀費些力氣撬開，濃郁的洋柿子味道就溢出來。

    “夏天，洋柿子豐收吃不完，我就從藥瓶廠拿回來了一些殘次品玻璃罐子，把洋柿子洗干凈煮熟去了皮，趁熱裝進罐子里面密封，然后放到菜窖，這樣可以保存很久，你看看，這還是很新鮮。”

    “真的，聞著洋柿子的味道好濃。”

    白面粉，王英盛了一大盆，陳默負責倒水，一點點細細地流水，王英拿著筷子不停地攪拌，盆里的面粉慢慢地變成了面疙瘩。

    第525章 一碗疙瘩湯

    灶坑里面湊一把柴火，點著。灶坑上面的大鐵鍋舀上半瓢水，水熱了之后把鍋刷一刷，再用水舀子把水舀出去。

    其實鐵鍋本來也不臟，但是給陳默做飯，王英下意識地就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弄得越干凈越好。

    大鐵鍋燒干后，放進白色膏狀的葷油，白色的葷油一接觸到熱鍋，就融化變成了熱油，開始微微冒煙之后，放入洋柿子罐頭，炒啊炒啊，把洋柿子炒出汁液，炒得起沙，再加大量的水，水沸騰了一點點下入面疙瘩。

    “默默，那個架子里面有個草籃子，里面有雞蛋，全拿過來。”

    “哦。”陳默走過去，探頭數一數，“啊？要十個那么多嗎？”

    “里面有十個？”

    “嗯。”

    “還不錯啊，這些母雞天冷之后都不怎么愛下蛋了，今天是我媽去撿雞蛋的，看來它們知道你們要回來，特意努力多下了一些，算上之前的，竟然有十個了。要的要的，都拿過來。天冷我媽也沒有一直圈養它們，都依然還是最純的笨雞蛋，你們在北京呀，什么都好，但是這菜啊蛋啊，肯定是沒有我們這新鮮的。難得回來，都給你們。”

    這是英子姐的心意，陳默也不拒絕，況且，英子姐跟牛嬸平時也不會缺雞蛋的，她們兩個人的條件，在這十里八村也已經能算上數一數二最好的了。

    雞蛋敲了，打散，黃澄澄的一盆，散著倒進疙瘩湯里，紅紅黃黃的這食欲一下子就上來了。

    一大盆的疙瘩湯端到桌子上來，王英也拿了自己的碗，準備陪著他們一起吃一小碗。

    “嗯！就是這個味兒！我用一樣的材料一樣的東西，但是怎么都做不出英子姐做的味道，這個味道我想念了好多年了。”

    “你喜歡就好。”

    看陳默愛吃，王英由衷地喜歡。“這頓先墊吧墊吧，等一下我燒水，殺雞，下午給你們做一頓好的。”

    四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陳默問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問題，就是關于離婚前后具體的情況，英子姐到底有沒有受欺負。

    “剛開始是有些委屈，但是好在，我媽去了。你們知道我媽的性子，這輩子最看不得的就是我被欺負。所以她去了，自然就搞定一切了。我很順利地離了婚，也是我媽帶著人，把我的東西從他家搬到了廠子的宿舍。本來，我自己想搬的時候，他們不讓動，還要搜我的東西。我媽去了之后，一切都順利了。”

    陳永峰他們點頭，這些他們當然是信的，牛嬸的威力他們是見識過的。

    “謝謝我媽，我從小就受她保護，沒想到長大了三十來歲了鬧離婚，還是要讓她保護我。”

    陳永峰開口，“英子姐，不用覺得是給牛嬸惹麻煩，牛嬸工作這么努力，獲得這么多榮譽。她想分享這種成果的人，不就是你么？牛嬸為什么能這么順利地帶著你離了婚，搬了東西，不止是因為牛嬸擅長吵架，對不對？你想，就你剛才的描述，你以前那個老婆婆，是個善茬嗎？”

    王英攪動著碗里的疙瘩湯，“也不是，她也挺能吵架的。”

    “那不就完事了。讓他們屈服的不是牛嬸的吵架能力，而是牛嬸的社會地位。牛嬸熬到現在這個地位，能分享這種快樂的就是你。她能利用這社會地位，幫你解決人生大事，對于牛嬸來說，我相信她也是滿足的，開心的。當然，不是說你離婚她開心，你能懂。”

    王英點點頭，“我懂了，最近我就是擔心我媽因為我的事cao心，其實關于離婚的事，我是真的無所謂的，你們也能看出來。說真的，在不對的人身邊每一天都那么漫長。離婚之后，我覺得我的人生都從此光明了。黃子屯的人在背后怎么講我，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真的不在意，自由的日子真是讓人開心。開心到我可以忽略別人的目光，我平時在縣里工作，也不用太在意。只是，我媽一直在屯子里面工作生活，我擔心那些人的話，讓她不舒服。”

    陳永峰對此一點也不擔心，“這個我覺得，你就更不用擔心了。牛嬸的性子，你比我們更了解，沒人敢在她的面前嚼這些舌根子的。”

    王英點點頭，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疙瘩湯。

    陳永峰雖然比她小四歲，但是從他八九歲的時候，她就不由自主聽他的話，而且事實每每都能證明，他說的話是對的。

    陳永峰說十句話，比她自己想十個月都管用。

    吃完了飯，陳永峰他們沒有讓王英殺雞，今天的晚飯，他們不在這里吃的，他們的計劃是帶著王英與牛麗紅，去縣里的國營飯店大吃一頓。然后在縣里的招待所住一晚。

    陳默，是怎么都不想在黃子屯睡覺的。

    “那如果今天下午宅基地的事情沒處理完畢呢？如果他們都不想花錢買，等你們走了之后，又開始琢磨著像今天這樣強行霸占了去呢？”

    “不會的，他們那些人，不敢。哪天真有一個不開眼的，牛嬸也會教他做人的。”

    “嗯，我問了mama好幾次，她也是這樣說，跟永峰說的一樣，看來我可以徹底放心了。”

    吃過了疙瘩湯，他們回大隊那邊嗎，紅旗車再一次發動，這聲音又一次牽動了黃子屯所有人的心。

    尤其是老陳家的人，他們全家豎著耳朵，聽著那汽車的聲音。

    “這是從牛隊長那邊，回了大隊了。”劉珍珠把耳朵從玻璃窗上抬起，對著炕上的其他人說。

    “那這現在可咋辦。”陳建強問完，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陳建國的身上。

    他們老陳家的人，自始至終都認為，這位是陳永峰的親爹，所以現在，自然得是陳建國拿主意。

    “看我嘎啥啊？看我有啥用？我哪知道這小子跟那個丫頭，能像鬼似的，十年不出現，一到這個節骨眼了，竟然真的就回來了。”

    “是，他們自己回來，倒還有說話商量的余地，沒成想邵錦成那個小瘋子也跟著回來了，看剛才那架勢，俺們屯子的人要是跑得慢一點，他還真敢撞死幾個吶。”

    第526章 研究

    “不過，那車是真好啊。我看前年縣里那個縣長來這里聽牛隊長工作報告，開的那個小車，都不如陳永峰開的這輛。”

    “可不是咋的，這要是誰被他真撞死了，你們說那是不是能賠很多錢？”

    “那肯定啊，要是殘了死了，那家里人一輩子估計就不愁了。”

    說到這里，全家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陳建強甚至還瞟了劉珍珠一眼，劉珍珠一下就炸毛了，“嘎哈？你們啥意思？你們巴不得俺死，好給你們去換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