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兩天，邵將跟方芳來信了，信里也不想送兒子出國留學。

    他們對于兒子還是了解的，學習這條路，他不喜歡，如果真的硬生生送他出國留學了，沒準壞了他們父子母子之間的感情不說，也真的學不出什么。

    ‘他學成歸來，最多是給自己鍍了金，但是他又不喜歡，這個過程錦成是痛苦的。父親，您想想，如果錦成是像永峰那樣，留學回來能像華羅庚先生，李四光先生那樣為國貢獻，那我們肯定是沒有異議的。很顯然，現在不是，父親，這是我與方芳同志的一點建議?！?/br>
    這是他們給邵光榮的信中寫的話。

    陳默見老爺子沉默了，知道他還在掙扎。二哥這幾天心情也不好，雖然畢業了，但是天天吃了飯就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是每天晚上回來都會給她帶一點新鮮玩意。

    這件事得盡快解決了，她不想二哥到處亂跑，比一定就遇到什么事了。另一方面，也不想看他們爺孫兩個這樣僵持著。

    “邵爺爺，您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br>
    “什么問題，默默?！?/br>
    “我聽說，很多人跑到國外去，就不回來了。萬一錦成哥哥以后也在國外定居了，那默默想見錦成哥一面就難了，默默不干?！闭f到這里，陳默委屈地擠出了一滴眼淚。

    陳默可是非常少哭的，看見陳默眼淚的邵光榮心疼極了，趕緊從衣兜里面取出棉手帕，給陳默擦眼淚。

    雖然他想說，邵錦成是他邵光榮的孫子，他肯定不會不回國的。但是，他身邊也不是沒有這種例子。

    這個想法，在邵光榮的心中徹底動搖了。

    也許，默默與邵將方芳他們說的都是對的。邵錦成那小子，還是放在身邊管著，更安全一點。

    “但是，默默。他學也不能繼續上了，軍隊也不去，怎么辦呢？真的就聽從分配，去那個給他分配的什么紅星軋鋼廠干活？”

    “邵爺爺，錦成是高中畢業，學歷不低呢。去那個廠子的話，也不是普通車間工人。不過，具體怎么辦，去不去，您跟錦成哥商量唄。”

    “哼，真是養了一個祖宗，還得老子跟他商量?！鄙酃鈽s冷哼一聲，負氣地回到葡萄架下面躺著。

    陳默笑著看邵爺爺的樣子，無奈又有點可愛，午后陽光從葡萄架的縫隙照射下來，一絲絲的，變成了柔和的光簾，她也抱著大壯，過去躺了一下。

    葡萄架下面已經新增了一個小躺椅，一大一小，正好邵光榮跟陳默兩個人在葡萄架下面納涼。

    大壯趴在她的腿上，均勻地呼吸著，它的尾巴晃著晃著地掃著，陳默就這樣，午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她懵懂地睜開眼睛，緩了一會兒，想起來自己是在葡萄架下面睡著了。

    大壯在她的椅邊地上趴在，她身上蓋著徐奶奶手工做的紗布小被，只一角搭在她的肚子上。

    中國人的執念：天氣熱的時候，哪里不蓋都可以，肚臍眼必須蓋住。

    很快，屋子里面傳出來的說話聲，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聲音不高，但是奈何她耳朵靈啊。

    “錦成，爺爺是不是從小到大，給你的自由過度了？導致你現在這樣倔強。”

    “爺爺，那您就不能再繼續給我點自由嗎？”

    “那個什么廠子，我是真的不愛去，那跟監獄有什么區別？”

    “那你還真的想去做你說的那些事？現在是不允許私營的！你忘了？”

    “允許是允許，能做是能做，爺爺，您什么時候這么教條了?！?/br>
    “你這個小犢子！還教育上你爺爺了！爺爺的那些老同志，他們的孫子孫女不是從軍就是出國留學了，爺爺可以不逼著你出國繼續學習，但是工廠你怎么也不去？難道，我邵光榮的孫子，要變成一個街溜子嗎？”

    第430章 爺孫吵架

    “爺爺！說來說去，您是嫌我沒出息給您丟人了！”

    啪！是邵爺爺的拐杖落在地上的聲音。

    本來躺著聽著的陳默，唰地一下站了起來。邵爺爺動手了，她認識他們這么多年，這是邵爺爺第一次動手。

    砰！

    邵錦成推門而出，陳默追上去，她的眼睛迅速地掃過他的身體，臉上腦袋上外面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都沒有傷口，還好，沒受傷。

    “二哥！”

    看著奔到眼前的陳默，正在往大門口走的邵錦成馬上停了下來。

    “默默，對不起，吵醒你了吧。”

    “二哥，你去哪，不許離家出走?！?/br>
    “不是的默默，你還在家里，二哥怎么可能離家出走。二哥出去散散心，晚上就回來?！?/br>
    “不行！二哥不許走！”陳默拉住邵錦成的衣角，死死攥住。

    邵錦成看著陳默的樣子，再大的火氣也忍了下來。他不可能甩開陳默，不可能在她這樣的擔心之下依然跑出去。

    陳默陪著邵錦成，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間，現在這哥哥在氣頭上，陳默不想說什么火上澆油的話，也不許他帶著氣睡覺。

    就跑回屋，把他前幾天送她的進口魔方給拿了過來，“二哥，這個我這次怎么拼都拼不好了，你幫我?！?/br>
    “來，拿來我看看。”邵錦成開始低頭研究魔方，剛才煩躁的心緒被魔方給轉移了注意力。

    “二哥，我去洗點水果給你，葡萄再不吃，就曬成葡萄干了?！?/br>
    “嗯，去吧，不許拿剪子?！?/br>
    陳默從邵錦成的房間里面退出來，這小子答應她不走了，那肯定就不會走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邵錦成的屋子，確認二哥沒有關注這邊，趕緊從院子葡萄架下拿了剪子，爬上三角梯。

    這葡萄的產量每年遞增，去年她覺得自己還能吃得完，今年壓根就不用合計了。邵爺爺讓楊叔也可勁吃，還摘了好多送給徐爺爺徐奶奶，怎么都吃不完。

    上次大哥回來，邵爺爺讓他摘了好多，拿回去給寢室的人分享，她又囑咐哥哥給晶晶姐帶了兩串。

    現在熟透的又有好多串了。

    陳默捧著手里沉甸甸的巨峰，嗯，葡萄的生命力真是旺盛，就像人類的生命力一樣，不管再怎么折騰，都會旺盛地繁衍下去。

    她去廚房拿了一個大海碗，趕緊把葡萄洗干凈。捧著到了邵光榮的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聽到邵光榮嗯了一聲，才推門進去。

    邵爺爺的拐杖還在地上，她先過去把葡萄放在茶幾上，然后去撿地上的拐杖。

    “邵爺爺，默默來晚了，不過剛才是在跟錦成哥說話，他沒有出門，在他自己房間呢，您放心吧。”

    邵光榮從鼻子里面擠出一聲哼。

    陳默把拐杖放在平時放的位置，其實邵光榮的身體一向好得很，拐杖的作用更像是裝飾品。

    剛才他氣急了，一把扔出去，也沒有奔著孫子的頭臉，只是砸在身子上，再掉到了地上。

    陳默放好拐杖，來到邵光榮的身邊，伸手拿起一顆顏色最深看起來最甜的葡萄，把上面一半的皮扒掉之后，指尖流出一點點靈液，沾染在葡萄上，轉身喂到邵光榮嘴里。

    邵光榮本來臉色很臭，但是陳默一個甜甜的扒好皮的葡萄味道嘴里，他的表情一下子就緩和了不少。

    見邵光榮把葡萄咽下去了，陳默一下子就徹底放心了。

    她第一次看邵光榮這么動氣，所以特意在葡萄上沾染靈液，老年人一生氣，對血壓心臟都非常不好，這一點點靈液可以穩定住他的身體，維持血壓與心臟都在一個健康的狀態。

    她沒說話，又默默地幫邵爺爺多扒了幾顆。

    “好了，默默自己也吃?！?/br>
    “好，知道了，邵爺爺。”

    “默默，你剛才在睡覺，不知道你聽沒聽見，你說，是邵爺爺錯了，還是你錦成哥錯了？”

    陳默吃葡萄的手停了下來，要命了，怎么又到了她來當法官的時刻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她只是個九歲的孩子??！

    “邵爺爺，默默什么都沒聽見，錦成哥開門出去的時候默默才睡醒。不過，不管怎么樣，惹邵爺爺生氣了，就是他的不對！”

    “是吧！這個小崽子！氣死我了！他這么大了，還不是默默了！”

    “不過，邵爺爺跟錦成哥哥可真像啊，你們兩個生氣的樣子都一模一樣?！?/br>
    “親孫子沒辦法，很多人都說他跟我像?！?/br>
    這次，陳默沒辦法再勸邵爺爺同意邵錦成不去紅星軋鋼廠了。

    能同意不讓他去留學，邵爺爺已經放下了所有的期待，接受自己的孫子只當一個建設祖國的螺絲釘了，現在二哥連螺絲釘都不當，一步步地挑戰邵爺爺的底線。

    陳默給邵光榮服下了靈液，確認他沒事，又哄了他一會兒，邵光榮可算是有心情看書了。

    陳默再來找二哥的時候，那個金字塔魔方已經拼好了，放在書桌上。

    就知道，二哥肯定也能拼出來的，雖然也沒有喝大哥那樣改造智商的神藥。但是他之前也是長期喝靈液的人，比正常人稍微聰明一些。

    陳默不說話了，就一直默默陪著邵錦成。

    “默默剛才是不是去看爺爺了，他沒事吧?！?/br>
    “嗯，邵爺爺沒事，不過就是因為生氣，喘氣有點快。不過這也難怪，因為邵爺爺之前心血管就出現過問題，一生氣就這樣也是正常的?！?/br>
    陳默看似不經意的話，猶如一個響雷，炸在了邵錦成的頭頂上。

    是啊，爺爺是闖過鬼門關的人，當初自己寧愿用自己的壽命去給爺爺續命的，現在自己竟然還讓爺爺生氣。

    邵錦成懊悔了，“我讓爺爺很失望吧。”

    “邵爺爺才沒失望，邵爺爺只說，你跟他的興致一模一樣?！?/br>
    在爺孫兩個對互相的歉意中，邵錦成選擇了服從學校的分配，去紅星軋鋼廠做了一名器械維修工程師。

    高中畢業確實學歷不低了，所以廠子確實如所料，沒有讓他去做普通的車間工人。而是安排了一個技術最好的老器械工程師，來帶他，教他保養維修紅星軋鋼廠里面的機器。

    第431章 那群人

    現在這個年代，特殊的身份有時候不是助力，而是阻力。越是社會上的精英，就越有更多的眼睛注視著你，審視著你拿放大鏡看著你，一旦發現你行為上的一點瑕疵，一個大帽子就會戴在你的頭上。

    邵光榮知道，自己的四合院是免死金牌。但是出去混社會的邵錦成，‘邵光榮的孫子’這一身份，現在已經不是他的免死金牌了。

    所以邵光榮特意囑咐邵錦成，好好工作，低調做人，不要提自己的家世了。

    邵錦成自然也同意爺爺所說的話，他是見識過那些人的瘋狂的。

    所以每日在上班的時候，連手表都不戴了，衣服也不再穿那些嶄新的中山裝或者是白襯衫，而是每日里穿著工廠的工作服，瓦藍瓦藍的，不過，倒也只在舒適。

    陳默學校正常開學的時候，邵錦成在上班之前，都先送陳默去上學。

    不再用顯眼的吉普車送了，沒人能保證不會在半路被攔下來，吉普車，那是資本主義的東西。

    所以邵錦成都是騎自行車去送陳默上學，送好了陳默，他再趕到廠子去上班。

    以前，邵錦成羨慕陳永峰的自行車橫梁上總是帶著默默，現在終于輪到他了，所以他每天即便繞路去送陳默上學，倒也不覺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