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人，有的是鬼。

    這么多年了，他早就習慣了，這種小場面，當然一點都不怵。再說了，大家都是奔著做生意來的，有錢就成，沒錢就認輸，也不算什么修羅場了。

    “沒想到，都是真的，咱們專利所有人真的是一位這么年輕的同學，后生可畏啊?！敝腥A鉛筆廠的人先開了口。

    “是啊，如果像永峰這樣的年輕人多一點，咱們祖國還愁不繁榮嗎？”

    “對，你們可是有福氣了啊，這種文曲星可不是哪里都有的。”

    鉛筆廠的人，不忘了連帶著把專利局的人也夸一下。

    “嗯，我們也希望永峰能再接再厲?！蹦侨苏f完這句，內心想到，可不就是靠這位文曲星了么。而且也靠在座的兩個廠家啊，這專利轉讓費你們出得越高，那轉讓費就越高了。專利轉讓的費用，根據專利種類的不同，低的有百分之五、百分之十、高的有百分之二十至百分之三十不等。

    像陳永峰這種實用新型專利，專利局收的專利轉讓費是百分之五或者百分之十，一千是標準，轉讓費低于一千，就按照百分之五來收，如果最后成交的轉讓費高于一千，就按照百分之十來收。如果轉讓費是一千一百元的話，那么轉讓費就是一百一十元，這個轉讓費，對于買賣雙方來說，不可謂不高。

    當然，基本也是對于賣家來說的，因為這個專利更名轉讓費，基本都是由賣家來付的。

    當然，賣家付轉讓費的同時，他給的報價自然也會酌情降低。所以這個到底是買家承擔還是賣家承擔了，那就是見仁見智的事情了。

    在互相的寒暄之后，會場就陷入了沉默，并不尷尬的沉默，只有鉛筆敲擊著桌子的聲音。

    雙方遲遲都沒有開口，誰也不想先亮出自己的價格。

    陳永峰也不著急，他剛開始是緊張的，但是一坐下，就突然徹底地放松了，他就安靜地等待。

    專利局的人想了想，“不然這樣，二位不同廠家的代表，你們把自己的價格寫在紙條上，折起來給永峰看，這樣可以吧？然后由永峰選擇，或者跟你們一一談?！?/br>
    兩個廠家的人都點頭同意，這是個不錯的辦法。“那，陳永峰同學的心理價位，可否也寫出來給我們看一下呢？”

    陳永峰嘴角微翹，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你們先寫吧，等二位寫完之后，我會寫出我的目標價位，到時候咱們再談?！?/br>
    “那也行。”

    專利局的人看了廠家的人一樣，這兩個鬼精鬼靈的，覺得對方是個小孩子好騙是吧，你們都太沒亮牌，讓人家小孩子同時給你們心里價位，算盤打得忒響了。還好陳永峰拒絕得及時，不然自己都要上手去按著他給他暗示了。

    而陳永峰呢，就算知道賣多少錢，自然也不會第一輪就寫給他們看的。更何況，他是真的不知道能賣多少錢。

    專利這個東西就是，要么賣很多錢，要么一文不值。目前他已經排除了有可能一文不值這個選項，但是能賣多少錢，他心里是真的沒數的。

    兩家鉛筆廠的人，用手圍著自己的筆，在扯好的小紙條上，快速地寫下字，折疊好之后，推到陳永峰的面前。

    等兩個小紙條都到了自己面前，陳永峰拿起紙條，一一查看。

    坐在哥哥腿上的陳默，沒錯，就算是這種正式的場合，陳永峰依然按照習慣，讓陳默坐在自己的腿上。陳默也跟旁邊的邵錦成一樣，緊張地看著哥哥打開紙條。

    第一個紙條，是鹿牌鉛筆廠的人寫的。

    “人民幣壹萬元整?！?/br>
    所有人都關注著金額，也關注著陳永峰的面部變化。

    但是，陳永峰看見這個數字之后，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對面廠家的人，把目光移向陳永峰懷里的陳默，這小姑娘也是毫無表情變化，啊，算了，小姑娘應該是看不懂，再看看旁邊的邵錦成，跟專利局的人。

    只有專利局的人挑了挑眉，這個數字，算高的，還不錯，他在心中換算了一下，百分之十那就是一千，年終獎在對他招手了，等干完今年肯定能整一臺自行車了。他看著陳永峰的側臉，越發地親切起來！

    陳默呢，她當然也看見了，而且她當然認字了。

    她知道，如果沒有哥哥，這種帶橡皮的鉛筆會在八十年代被美國人制作出來，那個專利可是賣了五十五萬美元的，按照2.4618比1的匯率算下來，可是一百多萬的人民幣。

    算了，那是八十年代的美國，是美國經濟騰飛的時刻，咱們跟那個時期的美國是比不了的。陳默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第327章 陳永峰妖怪一樣的穩定情緒

    二十年，兩個國家，價格差距就這么大么。

    陳默在安慰自己的同時，想了想國家的情況，默默地嘆了嘆氣，七十年代的時候，國家出了個新詞，叫做‘萬元戶’。

    就是家里有存款一萬元的。

    這樣的家庭，那在七十年代，可就是了不得的家庭了，門口都要掛上政府授予的萬元戶牌子的，那可是所有人都羨慕的致富代表。

    這樣一想，陳默的心里平衡多了，算了，看著眼前的現實吧。

    陳永峰已經緩緩地打開第二張紙條，邵錦成跟專利局的人也都趕緊探過頭來看。

    陳永峰的表情再一次讓對面的兩個廠家的人失望了，依然是毫無波瀾，這小子，真是妖怪啊，情緒這么穩定的嗎？

    而這一次，專利局淡淡望向中華鉛筆廠的人的目光，讓那個人心里一涼。

    完了，自己給低了。

    看樣子，給低的還不少。

    而鹿牌鉛筆廠的人，剛好看向了一樣毫無表情的邵錦成，他沒有捕捉到專利局的人看向對手的眼神。

    所以這一輪下來，鹿牌的人完全沒有頭緒，他不知道自己給的是算多的那位，還是少的那位。

    中華鉛筆廠的人，心里浮上忐忑與懊悔。

    同時兩家在競爭，在背靠背原則下，你如果比別人給得低太多，就等于是‘不誠心做生意’了。

    但是他們其實是誠心的，那人心里嘀咕著競爭對手，就一大連的‘小廠子’真的需要這么拼嗎？

    中華鉛筆廠給的價格是，‘人民幣叁仟元整。’

    三千對一萬，差距有三倍。

    這個事情就有點有意思了，陳默本以為，家大業大的中華鉛筆廠，給得會更多的。結果，他們給的竟然比對手少那么多。

    是仗著自己生意好，或者是覺得對方出不起錢？無論他們是因為什么，除非他們不是真心要這個專利，不然他們都是大意了。而鹿牌鉛筆廠的心理，陳默大概猜了猜，他們可能是真的喜歡這個專利設計，對這個設計勢在必得，想著用這個設計打一個翻身仗，在銷量上往上沖一沖，攆一攆一直遙遙領先的中華鉛筆廠。

    陳永峰想了想，“那現在，我來說說我的心理價位？”

    “好，永峰，你也是像他們一樣，寫在紙上吧?！?/br>
    “我不用寫了，我直接說吧?！?/br>
    “好的，永峰你說?！?/br>
    陳永峰手指輕輕摸著自己的手表表盤，“我要賣五萬。”

    嗯？陳默耳朵動了動，什么？自己沒聽錯吧？

    其他人也是跟陳默一樣的反應，專利局的人開口，“呃，永峰，你再說一下，你想賣多少錢？”

    “五萬，人民幣?！?/br>
    會議室內安靜了，邵錦成在辦公桌下面給陳永峰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你小子，可以的，敢要啊。

    對面的兩個廠家，都沒有開口說話。這個金額，他們一時間接不下來。

    “那個，永峰同學，咱們這個專利，是誠心要轉讓嗎？”中華鉛筆廠的人，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他出多少價格，他自己心里知道，而陳永峰的價格，完全沒顧及他的價格，他應該是被無視了。如果陳永峰誠心賣，那么只能說明，對手給的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當然，我很誠心，兩位叔叔。你們給我的價格，也是差了很多的，如果我不誠心的話，那么兩位也有些不誠心，如果大家都不誠心，我們就不會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了。”陳永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尤其是，現在上的還是我最愛的數學課?！?/br>
    鹿牌鉛筆廠的人，一聽說報價差了很多，也一下就懵了，他分析著，陳永峰既然喊上了五萬，那說明自己的一萬就是低的了，中華比自己家高了三倍的話，那他們給出來的就是三萬？

    媽的，果然是財大氣粗啊，老牌廠子就是不差錢是吧？

    兩個廠家的人，至此才交換了一個對對方都很不滿的眼神。

    中華鉛筆廠的，以為鹿牌給的是三萬左右的價格。

    鹿牌鉛筆廠的，也以為中華鉛筆廠給的是三萬左右的價格。

    因為他們一致認為，陳永峰不會那么敢要的。

    陳永峰再一次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那么，我需要給兩位叔叔多長時間來考慮？還是你們需要跟你們的同事一起研究一下？”

    坐在會議桌的是兩個頭頭，他們身后還有跟著他們來的同事，沒有入座的。

    鹿牌鉛筆廠的人率先開口了，“那，我們就去商量一下吧，我們需要半小時?！?/br>
    陳永峰點點頭，“杜哥，那麻煩您讓縣局的人給個方便，我覺得兩位叔叔應該是各自需要一個私密的空間?！?/br>
    “沒問題永峰。”

    很快，兩個廠家的代表，帶著他們各自的手下，去了給他們分別準備的辦公室。

    陳默已經認真嚴肅了好久了，等人一走光，她就扭身抱上陳永峰，讓陳永峰拍拍她。

    “咋了？默默困了？”

    陳默搖搖頭，她是欣慰，她覺得大哥太厲害了，就算是換了老靈魂的她，坐在剛剛那個位置，她也是不敢喊出來五萬的，大哥太帥了！她要哥哥抱抱！

    而且看剛才對面兩伙人的反應，這五萬也沒有喊到讓他們崩潰，毫無商量余地的地步。

    有的商量，那就是有希望的。

    邵錦成跟陳默是一樣的想法，“永峰，不管這個價格成不成，以后你就是我真正的大哥了?！?/br>
    “哦？以前不是？”

    邵錦成嘿嘿一笑，最開始的時候，他是真的不服氣的，只是礙于默默的選擇屈居第二。后來，陳永峰成功帶著陳默分家出來，把陳默帶得這么好，在學習上又是個天才，他心里對陳永峰的服氣，才像是一個拼圖，越拼越完整，直到剛才，陳永峰一邊看手表，一邊逼著對方接受他喊的價格的時候，那最后一塊拼圖拼上了。

    邵錦成一向是只佩服比自己強的人，陳永峰！你真是我哥??！

    此時，被陳永峰喊為杜哥的，省專利局的人已經不說話了。

    他腦子里面只有，五萬的專利轉讓費是五千！五千！五千啊！陳永峰是他負責的！是他主要接待的！局里應該不會虧待自己吧！自行車！收音機！手電筒！這回他統統都要！

    “永峰，你們喝點水。別緊張，他們有的商量，就有機會的。”在許久的陳默之后，他終于緩過來了一些，說出來了一句完整像樣的話。

    “嗯，謝謝杜哥，一會幫我們說說話，賣得高一點?！?/br>
    “那是肯定的，永峰，你放心。”此刻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陳永峰看看。

    第328章 巨額成交

    他現在跟陳永峰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他怎么會不向著陳永峰？呸！什么一條線上的螞蚱！哪里有這么形容客戶的！只有自己是螞蚱！應該說他們是坐在一條船上的，價格越高，陳永峰賺得越多，他們專利局也就賺得越多，作為主要跟進人來說他的獎金肯定就會越高！

    陳永峰抬手拿起面前白瓷杯子的蓋子，里面的水還是溫熱的，陳永峰確定了一下水溫，然后先把杯子遞到陳默的嘴邊，先給她喝幾口，然后自己就著她喝完的水杯，喝了幾口。

    半個小時，是漫長的。

    陳永峰在腦子里面慢慢地計算一下，五萬，一根鉛筆按照三分錢來算的話，他的開價，需要廠商賣出去一百六十萬支的鉛筆。一百六十萬支，聽起來是很多。

    陳永峰把白瓷蓋子放回去，笑話自己，別想這個，這個東西，不能這么算的。

    在這種時刻，半小時顯得尤為的漫長。陳默覺得，他們再不出來，自己都要再長高一厘米了。

    中華鉛筆廠商的人先走出來了，負責人重新回到座位上，他的神情比進去之前更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