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陳默努了努嘴，“是英子姐。”

    “英子姐？她怎么了？”聽到是王英哭的，陳永峰并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

    陳默簡單說了下王英擔(dān)心的問題，她這應(yīng)該不算碎嘴子吧，她與哥哥是一體的，哥哥與王英姐也是這么久的朋友，王英姐跟自己說了，那自然也等于跟哥哥說了。

    “哥，我一直以為英子姐就是表面上那么樂觀，那么堅強。今天我才知道，英子姐也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女生。”

    陳永峰沒出聲，他拿起炕上皺巴巴的手帕，“我給你洗手帕，你好好吃甜桿。”

    說完，他拿著手絹出去了。

    大手幾下子就把手絹洗干凈，然后晾到院子里面，奶白色棉布手絹在熾熱的陽光下舒展著，偶爾隨著燥熱微風(fēng)動一下。

    從自行車上收拾東西進屋的王英，看到被陳永峰晾起來的手絹，臉唰一下地紅了，那手絹剛剛被她哭得全都是鼻涕眼淚。

    “永峰，我想著收拾完東西就洗的。不好意思，我給弄臟了。”

    陳永峰低頭看著王芳，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曾經(jīng)覺得高高得像大人一樣的jiejie，現(xiàn)在竟然需要低頭去看了。

    他上前一步，接過王英手里的東西，“我來收拾，你去跟默默一起吃甜桿。”

    “哦，好。”王英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陳永峰拿掉了手里的東西，被推到屋子里面，去跟陳默一起吃甜桿。

    邵錦成端著盆，把洗了臉的水倒進菜地里，“永峰，瞅啥呢？手絹上有公式啊？還是有字啊？”

    陳永峰收回視線，瞪了邵錦成一眼，兩個人一起進了屋，把燥熱關(guān)到門外。

    第二天，王英繼續(xù)給陳默的托兒所小被褥做收尾工作。

    “怎么樣啊？英子姐？你跟牛嬸說了沒有，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住？”

    “說了，我媽沒同意，她說家里不差幾十斤糧食，讓我安安心心住在學(xué)校，好好學(xué)習(xí)。”

    “哦。”陳默是真的有些失望，有英子姐一起住的話，就多一個女生跟她一起說話。

    不過，陳默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

    英子姐，大哥，二哥，他們?nèi)齻€人都已經(jīng)越來越大了。尤其是大哥二哥，像是催了肥似的，個頭拔地而起，估計牛嬸也是考慮到這些，所以不讓英子姐跟他們一起住了。

    去年冬天，牛嬸總出差去演講，去做報告。那期間英子姐時不時來家里住，陳默還記得叫她偷偷地來偷偷地走，怕的就是屯子里面的閑言碎語。這一次，因為是住在縣里，沒有什么閑言碎語，陳默就忽略了這個事，這一次是她考慮不周了。陳默想了想，關(guān)于這件事也就不再多言語了。

    “英子姐，那你就可以放心好好上學(xué)了。牛嬸現(xiàn)在的條件，真的不會差那幾十斤糧食了，你就放心吧。你們的苦日子已經(jīng)都過去了，未來只有好日子。”

    王英抬起頭，對陳默笑了笑，“你啊，不枉費英子姐最稀罕你了。默默說得對，咱們的苦日子，都過去了。默默你的苦日子也過去了，曾經(jīng)那個四丫已經(jīng)徹底不見了，現(xiàn)在只有小陳家的陳默，這種感覺可真好！”

    ——

    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上學(xué)的時候，陳默覺得時間過得超級慢，像是老胳膊老腿的老牛犁地，一步一步地熬過。

    而放假的時候，她總是覺得時間過得飛快，離著開學(xué)還有一周時間了。

    邵光榮的吉普車，又來了。

    這一次是幫他們兄弟們搬家，常用的東西，都要拿到縣里準備的房子里面去了。

    以后這黃子屯的家，也就只有春耕，秋收農(nóng)忙假，還有寒暑假，他們可能會回來住了。花了五百多塊蓋的房子，只住了這樣短短一年，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牛麗紅抽空來幫他們往車上搬東西，并且囑咐陳永峰，“永峰啊，學(xué)校放秋收假，一定記得回來干活啊。不然怕到了分糧食的時候，屯子里的人不樂意。”

    “放心吧，牛嬸，我懂。”

    他們大部分時間不在屯子里面了，不在生產(chǎn)隊賺工分，每年就只跟著分那些份額的人頭糧食，不分錢也不跟著分結(jié)余，所以春耕秋收農(nóng)忙時候來村里干活，這樣就可以，不會有人說啥。

    吉普車一趟是裝不下的，從黃子屯到縣里，來來回回也拉了四趟。

    “楊叔，我爺爺應(yīng)該派個軍卡過來的，這也太麻煩了。”

    在最后一趟，他們兩個的兩輛自行車綁在車頂，車里面又曬得滿滿登登的時候，邵錦成跟開車的楊豐收抱怨。

    第286章 入園焦慮

    楊豐收笑了，“首長哪里知道，三個小孩子過日子，會搞出這么多東西啊？”

    他們那些個木頭的純手工家具，還是楊豐收又另外找車給拉走的呢，幸虧陳永峰留了幾件在這邊，以備以后假期回來住的時候用，不然就算另外找的車一次也拉不下。

    光是陳默的衣服鞋子帽子，就占據(jù)了吉普車一次的運輸量。陳永峰與邵錦成真的是太愛給陳默買東西了，她頭發(fā)剃了之后買的帽子，就有幾十頂。

    當(dāng)然，幾十頂帽子這個數(shù)量，不是兄弟兩個人的購買極限，而是附近大小供銷社供貨量以及各種樣式的極限，樣式真的太少了，這里面還有一些是王英姐跟徐奶奶給做的。

    東西都搬到了那邊邵將派人安排的房子里面。這房子的租金，陳永峰付了一半，本來他是要全付的，但是邵將堅持說，既然他接受了陳永峰付錢，那么邵錦成住的那一間就由邵將來付錢。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樣達成了一致。

    邵將這樣做并不是在跟陳永峰較勁，他付一半，減輕些陳永峰的壓力。也虧得是邵錦成的嘴巴很緊，這些大人們都不知道，陳永峰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鬼蘭，賣鬼蘭，可是賺了三千多塊。

    終于到了目的地，前后兩個廂房，中間一處巴掌大的小院子，此刻兩個房間里面已經(jīng)堆滿了東西。

    除了他們搬來的東西，邵將又派人著意添置了許多。兩間房間已經(jīng)被打掃得特別干凈，只等他們把自己的東西歸置了，就可以了。

    連窗戶上面的窗簾，都一塵不染，看得出來都是全新的，剛掛上沒幾天的。墻壁雖然不如他們在黃子屯家里的那樣刮得雪白，但是也用純白的紙張重新糊了墻，并不像此刻的其他人家那樣，只用些報紙。

    看起來是干凈整潔的一處小院子，房間里面他們也不準備重新裝修了，反正在這里最多只住三年，等陳永峰考了大學(xué)走了，邵錦成也未必還在這里念書。

    好在他們的木頭手作家具是陳永峰親手制作，他的審美一向是在線的，所以家具往屋子里面一進場，整個屋子的氣質(zhì)就又被拉升了一大截。

    院子前面，臨著街道的小廂房，他們布置成了書房，一張大大的書桌兩把椅子，書架上放著三個人的書籍，陳默的小人書之類的放在最下面，上面左側(cè)一半放陳永峰的，右側(cè)一半放邵錦成的。

    陳永峰有個優(yōu)點，就是學(xué)習(xí)的時候不怕吵，所以大大的木頭書桌，留給了邵錦成一半，平時可以一起寫作業(yè)。

    這邊小廂房也是有炕的，陳默的玩具統(tǒng)統(tǒng)擺在炕上，一個小小的外屋，外屋也有一個灶臺。

    這種前后都有廂房的院子，原本就是給兩家人住的，正常的話是后面正房住主人家，前面的廂房租給別人，大家吃飯自然是各吃各的，廂房也需要燒炕，所以正房與廂房都有灶臺。

    只不過，這廂房的灶臺很小，擺下灶臺鐵鍋，后面再一個碗架之后，連轉(zhuǎn)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他們的餐具廚具自然就不留在這里，這個灶臺只用來燒炕就好，這屋子里雖然不睡人，但是炕還是每周都要燒一次，以免炕返潮，陳默沒辦法在上面玩。

    把這廂房的東西書籍都收拾好之后，就繼續(xù)去整理正房，正房一進去就跟正常的房子局部差不多了，進門就是廚房，左右手邊各一個房間。

    富不富，家中樹。

    這院子西北角還有一棵馬褂樹，長得枝繁葉茂，就這一棵樹木，就把這一方小院子襯得綠意盎然。

    這種環(huán)境之下，房東依然要在院子里面種下一棵樹，也說明了他對生活的向往了。

    陳默倒是不信這些，不過她很喜歡這棵馬褂樹，它讓這個蒼白的小院子，有了勃勃生機。

    “大哥，我想要個秋千椅子，掛在這棵樹上。”

    她很喜歡秋千，趁著自己這身體還小，可以多玩玩。等再長大些，這棵馬褂樹就禁不住自己了。

    “好，哥哥給你做。”陳永峰立即把陳默的這個愿望記在心上。

    陳永峰看著這一方小院，最多也就是三十平米。從家里帶來的各種干菜，倒是夠用。但是默默不吃新鮮蔬菜可不行，所以還是得把這一小塊利用起來，趕著天氣徹底涼之前，再種一茬秋白菜，白菜好吃又能儲存，這樣有菜吃，剩下的還可以積酸菜。

    在開學(xué)的前三天，他們?nèi)昱R時的家，可算是徹底整理好了。

    小院子的地也翻成一壟壟的，秋白菜的種子已經(jīng)灑下去。

    里里外外都是干凈整潔，唯一陳默的秋千，還在制作階段，估計再有一個工作日，陳永峰就能徹底做好了。

    城里唯一的壞處就是，要上公廁，這附近的人家，都要去街頭的公共茅廁去上廁所。上廁所的問題，也是陳默唯一不滿意的問題了。

    但是，城里的人都是這么過來的，現(xiàn)在可沒有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環(huán)境，城里也不可能像農(nóng)村一樣，家家漚肥，不可能每家都有自己的處理系統(tǒng)，所以如廁這種問題，就只能公共解決了。

    陳默的小秋千制作好了，掛在院子西北角的馬褂樹上，同時，他們迎來了中學(xué)與高中開學(xué)的日子。

    在頭一天，他們?nèi)シ孔优赃叺膹S區(qū)托兒所，給陳默辦理了入托。

    讓陳默沒想到的是，說到入托，她沒有入托焦慮，倒是把陳永峰與邵錦成給焦慮得不行。

    他們對于自己即將到來的開學(xué)，并沒有什么不適應(yīng)。但是陳默的入托焦慮，真真實實地出現(xiàn)在他們身上了。

    九月一日早上，家里雞飛狗跳的，他們背上自己的書包，第一百遍檢查陳默的小書包，“水壺，玩具，手帕。”

    他們兄弟兩個一邊念，一邊給陳默檢查。

    確認無誤后，陳永峰抱著陳默，終于是出了門。

    大概也就一百米不到的距離，他們來到了托兒所的門口。

    第287章 入學(xué)

    托兒所就在藥瓶廠大門的旁邊，是一處單獨的大院落，房子是氣派的磚瓦房，cao場大得很，還有沙坑，蹺蹺板之類的玩具。

    家長們在門口把孩子送進來，直接就轉(zhuǎn)身從隔壁工廠大門進去上班了。

    陳永峰抱著陳默，邵錦成拿著陳默的小書包，到了托兒所門口。

    “楊老師好。”

    “呀，是陳默來了！”被叫楊老師的，是一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她母親是廠子的會計，她上了中師剛畢業(yè)，被聘到藥瓶廠的托兒所當(dāng)老師，她這屬于是有點低就的工作了，如果她愿意，去小學(xué)當(dāng)老師也是可以的。但是她天生就是個媽寶女，想要跟自己mama在同一個廠子上班，再加上這廠子下屬托兒所老師也是廠子正式職工，鐵飯碗那種，所以她二話不說就選擇了當(dāng)托兒所老師。

    整個托兒所那幾名老師里面，就屬她年輕好看有學(xué)歷，所以每天早上在托兒所門口，跟家長打招呼，接孩子的這種門面任務(wù)，就落到了她的頭上。

    陳默不用兩個哥哥教，立馬乖乖跟老師打招呼，“楊老師好。”

    “誒呀，真乖。”她伸手摸了摸陳默的小臉蛋。

    陳永峰把陳默放下來，手依然緊緊拉著她，“楊老師，默默今天第一天上學(xué)，拜托您了。書包里面有她的換洗衣物，還有口水手帕，還有水壺。對了，水壺我在家給她灌好水了。她上廁所會說，也會自己提褲子。午睡的話，也能自己睡覺，但是她要抱那個小娃娃，就是昨天跟她的被褥一起送過來的那個。”

    小楊老師一直微笑聽著，等陳永峰終于交代完了所有的細節(jié)，“好的，我知道了。陳默哥哥，您放心，小孩子的接受能力都很強的，這里小孩子也多，默默在這里會很快交到好朋友。”

    “那就好，我家默默就麻煩老師了。”陳永峰說話的時候，還是緊緊拉著陳默的手。昨天辦理入托手續(xù)的時候，要填寫家庭關(guān)系，還要提供戶口本，所以老師們都知道，陳默家里的情況。眼前這個大哥就是她的唯一監(jiān)護人了。

    她是第一次看見旁邊的邵錦成，邵錦成感覺到老師的目光，趕緊自我介紹。

    “老師好，我是陳默的二哥。”邵錦成很少對陌生人這么有禮貌，眼前這位陳默的第一個老師，讓他收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印?/br>
    “啊，默默有兩個哥哥？”昨天看戶口本上也沒看見還有一個哥哥啊。

    邵錦成撓撓頭，“陳永峰是她親大哥，我是二哥，我雖然不是親哥，但勝似親哥。”

    小楊老師被逗笑了，聽邵錦成解釋幾句之后，也大概理解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這時候是上學(xué)上班的早高峰，今天是九月一，開學(xué)第一天，有的月齡小一點的孩子，到門口就開始哭。

    “不好意思，默默哥哥們，稍等一下。”

    她趕緊去把其他家長手里的小不點接過來，跑著送去了進去。如此這樣，忙碌了幾個來回，再回到門口，兩個大男孩蹲在陳默的面前，臉上全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