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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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一點,恐怕朝中的各位大臣們最有發言權,他們早已對此苦不堪言,卻也依舊找不到對策,只得在陛下忽而發難時相視苦笑。 海公公傳旨不久后,一身素雅長裙的懿安長公主便攜著婢女們出現,她面色淡淡地行禮:“參見皇兄。” 趙殊隨意擺了擺手,便進入了正殿。 懿安長公主緩緩起身,面色依舊平靜,她看了一眼侍立在門口頭都不敢抬一下的海公公一眼,才轉身跟了進去。 趙殊是她唯一的親哥哥,兩人之間自然沒有那么多繁復的禮節。 “這么晚了,您怎么來了我這兒。” 她語氣有幾分品頭,淡淡的又含幾分俏皮,讓人聽不出其中的情緒。 這話親昵又冷淡,也讓人摸不透其中的深意。 他們畢竟是流淌相同血脈的人,彼此也在某種程度上與對方極其相似。 彼此也會理解對方一些出人意料的舉動。 趙殊徑自在雅榻上坐下,一手在木桌上撐起下巴,狀似無意地開口:“我聽說,你今天在黃金臺?” 懿安長公主聞言抬了抬眼,她雖然年紀漸長,但或許因還未嫁人的緣故,保養得很好,鬢邊無半分華發,未施粉黛的眉眼間還能見到幾分少女的靈動。 她語氣有幾分玩味: “您消息還真是靈通。” “嗯哼。” “陛下請喝茶?”趙樂懿在趙殊對面坐下,細嫩的指尖抵住瓷杯緩緩推至他面前。 趙殊看了她一眼,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回味有幾分苦津津的甜澀。 藥茶。 安神的藥茶。 趙殊淡淡地看了眼手中的空杯,又看了眼面色很淡的meimei。 她這是在隱晦地提示他,他有愧于她。 在那樣的雨天,她跪了一整夜,從此落下了病根。 “……你這些年,也很少出去走動了。”于是趙殊放下茶杯,微微嘆道。 聽了這句話,趙樂懿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根本不縈于心一般,只是再給兩人斟了茶。 “皇兄在說哪里的話,我早已過了喜歡玩鬧的年紀了。”趙樂懿微微垂眸,笑說。 “一晃這么多年,你也老了,朕也老了。”趙殊似乎對她的話深感贊同,“人一老啊,就不喜歡熱鬧了。” “皇兄你又說笑了,這千秋宴還不算熱鬧嗎。” 趙樂懿抬眼,語意很深。 趙殊瞟了她一眼,只見她依舊微垂著眼,似乎方才語氣中帶些莫名深意的并不是她。 “千秋宴自然是九州最熱鬧的盛會……但又有誰能說得準呢……” 趙殊輕笑一聲。 “熱鬧是他們年輕人的,不是我們的,”趙樂懿淡然道,“你就想這么草草地放手了么。” 她抬眸。 “當年為了這一切,不是傾盡所有也在所不惜嗎,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那么稀罕了。” 趙樂懿在趙殊的面前總是直來直去的,自從趙嫣寧死后,她就不再喜歡給彼此保留什么顏面了。 面對趙樂懿帶刺的咄咄逼人,趙殊非但不惱,反而不由一笑,“是啊……得到了就不喜歡了。” 趙樂懿凝起眸,細細地看著趙殊,挑眉不語。 這話她總算是聽明白了,她皇兄這是來找她傾訴內心那點苦楚來了。 偌大一個深宮,原來在他最需要人傾訴的時候,她身為與他唯一血脈相連卻因一件舊事而產生了隔閡的meimei,依然是那個唯一。 原來他真的孤獨。 原來高處真的不勝寒。 “那你覺得他們三個,怎么樣?”趙殊心血來潮一般地開口問道。 “不熟。” 她淡淡道。 趙殊眉尖一挑,自然對這回答不滿。 “儲君應當眾望所歸,德才兼備。”趙樂懿繼續道,“但是這不是你的標準。” 兩人隔空對視了一眼。 趙殊笑了。 “你覺得齊王如何?” 趙樂懿的確是可以讓他可以毫無疑慮開口問詢的對象,因為她當真早已對權力失望,卻又因天生的聰慧與敏感,而在旁觀的角度上看得格外清晰。 “中人之姿。” 趙殊嘴角笑意愈深。 “昭王呢?” “紈绔子弟。” “哼,”趙殊輕笑一聲,“你倒是一針見血。” “皇兄抬愛了。”趙樂懿隨口道,“您讓我說的,那我自然也不好在你面前撒謊。” 趙殊看著她,卻遲遲沒有再問下去。 而分明如今朝堂上在爭的,有三人。 他沒有多問,她也沒有多答,一切盡在不言中。 “……陛下,夜深了。”趙樂懿似沒有注意到趙殊深邃如淵的目光般,輕輕開口。 她率先起身。 她要送客。 因為她已經把話說完了,并且她知道,她今天沒有說錯半個字。 “是啊,夜深了。”趙殊說著,緩緩起身,“天冷了,你也早些休息。” 趙樂懿輕輕笑了一下,笑容里含著真心實意的溫和:“多謝皇兄。” 時間真的是很令人無奈的東西。 她那時那么痛徹心扉、那么憎恨無端。 如今竟然也可以再這樣的寒夜,與他促膝,推心置腹地談一談,他無人可訴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