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徐聞接下來的一番話,明明是平穩又沉靜的語調,卻如同遠方傳來的古鐘敲聲,在他的耳畔重重地敲擊下來。 “殿下,既然你曾詢問過厲輕,我與你之間的種種,必定也知道為何我們倆走到如今這般地步,甚至你生病變成如此模樣,皆是因為朝貢我反水離蕭國一事。 我知道自己犯下滔天大錯,本該是要好好保護你的,卻反倒讓你受了苦,接下來的話,不是為我的錯誤辯解與開脫,我只是,想將自己的心,明明白白地剖析出來,給殿下您瞧。” 徐聞垂下了眸,盯著地面,腦海里一閃而過往日他曾見過蕭寒瑜發病的模樣,那般的痛苦,那么的煎熬。 他的呼吸不由得沉了些,才接著繼續說,“自始至終,殿下,我都沒有想過要叛國,或者說,從沒有想要背叛你。 當初事發突然,我又從趙景培那邊得知他們有預謀地要趁機攻入蕭國,將你拉下馬,我只能……” “所以,你是覺得孤,一定會輸?” 嗓音又混沉又含啞色,同時混雜著沉悶的鼻音,仿佛沙礫磨耳,蕭寒瑜幾乎是咬著后槽牙,忍不住出聲打斷。 終于和他說話了…… 徐聞心里微松一口氣,但聽到蕭寒瑜的聲音,便能感受到其此時此刻的身體狀態定然不好受。 對于蕭寒瑜的問話,徐聞只是搖了搖頭,“不,殿下,我不認為你一定會輸。” 男人聲音清冷冷如山泉流動,哪怕沒看到他臉上的神情,聽那認真堅定的語氣,就已經能夠將一顆被堅冰包裹的心,慢慢地融化。 “我只是擔心,萬事有風險,殿下,哪怕只是一絲的可能,如果他們真的借著他們埋下的國師暗棋,讓你落了下風。我無法想象你成為禁于幽院的階下囚,被世人言罵亡國之君,殿下,你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所以,你就和趙景培不知做了什么交易,說那些心狠的話,甚至進行所謂的‘割袍斷義’,就是為了讓孤,能夠不被各國鐵騎踏破皇宮?” 蕭寒瑜搭在錦被上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握成了拳,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強行冷靜下來。 “是……” 徐聞也盡數沉浸在如何向蕭寒瑜解釋自己的舉動,沒有發現蕭寒瑜話里的漏洞,旁人的轉述,再加上蕭寒瑜如今已經失憶,本該是個局外人的視角,情緒起伏卻如此之大,實則有些怪異。 “孤的江山,若要讓你來幫忙才能守住,那孤何必還要做這太子,做這蕭國未來的君主!” 蕭寒瑜心神震顫之下,脫口而出。 腦海里迅速地閃過當初那一句句狠狠刺傷他、仿佛要逼死他的話,以及對方執刃割袖時臉上的冷酷果斷,甚至成為了他午夜夢回,最最難以忘記的陰影。 到頭來,徐聞原來是為了他啊。 明明知道徐聞當初并非是故意要害他,但是傷害已然如同針扎似的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清晰可辨的痕跡,怎么可能是一句解釋就可以消解的呢? 慶幸徐聞自始至終,都是站在他一邊,心里有他。 又悲哀,為何他與哥哥,羈絆那么深,卻總要遭受重重阻礙,經歷些迫不得已的難事,一個解決了又來另一個,那他們算什么呢? 情深緣淺嗎? 第150章 伺候喝藥 不,既然情深,何來緣淺?他不允許。 悲哀世間命運多難只是一瞬間的事,蕭寒瑜很快就冷靜下來,心中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念頭:緣分的深淺,是由人定。 是由他自己定。 蕭寒瑜便抬眸,看向還乖乖站在簾外的男人,“進來。” 剛才他話不過腦,言語激動,甚至夾雜著濃烈的嘲諷之意,讓整個室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聽到他的話,徐聞的確走了過來,但低眉垂首的,沒有看床上這邊方向一眼,一副乖巧贖罪、任打任罵的認錯模樣。 蕭寒瑜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剛準備要向對方表明自己其實沒有失憶,兩人徹底說開,從今以后,再也不要有這樣令人難受的誤會了。 但徐聞卻說了一句話,讓他暫時打消了自己剛剛的想法。 “殿下,我知你如今對我的感情全無,但懇請殿下,給我一個重新追回你的機會,一個能夠陪伴在殿下身邊的機會。” 男人低垂眉眼,面容溫柔寧和,聲音低沉,蘊含其中的堅定與認真,像一片羽毛輕輕地在他的心上撓。 追回嗎? 蕭寒瑜情不自禁地心動了,黑眸里迅速掠過一絲亮光。 兩人從相識,相離,相愛又到情斷,這一過程,似乎被一只無形的手推著,陰差陽錯地誤會,明明兩人才認識近年,便已經像是歷經九九八十一難了般,相處得像老夫老妻,溫馨又平和,但激情卻少了些。 聽聞世間自由婚配的男子女子,都是有一方追求,另一方給與回應,又在熱烈的情愫中克己復禮,哪怕是一個眼神接觸,都仿佛要讓兩人之間的火花滋啦迸裂。 而且,他喜歡,被哥哥百般珍重、小心呵護的感覺。 “可以,孤看在你還算有心的份上,允你在孤的身邊待著。”蕭寒瑜矜傲地點了點頭,若是徐聞抬眼看對方的話,就能看到仿佛是一只傲嬌又神氣的狐貍的化身。 “謝過殿下。”徐聞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他還以為沒了記憶的太子殿下,看他應當是個陌生人才對,居然這么輕易地就允許他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