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岳玄林氣瘋了:“顧淮,我早就知道,當年封了你的記憶是最明智的舉動,還能讓你表面和善的假面孔維持幾年,看看,看看!果然!你聽聽自己說的話,有良心嗎?有良知嗎!” “你如果真的為我,真的帶著我父親的遺愿照顧我,為什么不查清當年收復之戰(zhàn)那張字條上的真?zhèn)?,為什么不去詰問他為何要這么對我???戰(zhàn)場的三日,那是多少人的性命,他寧可用這么多人性命,只為了要借狼族的刀殺了我!他比狼崽子還惡毒!!” 顧長思湊近了他:“不,不止我。性格懦弱如肅王,不照樣是死了?普天之下、皇親國戚,他會放過哪一個?這么多年,無論我失憶不失憶,在長安還是在北境,難道他真的有一日放過我嗎?!” “我已經(jīng)去北境了,我已經(jīng)發(fā)誓我再也不會回來了,難道你的忘情蠱,沒有經(jīng)過宋啟迎的首肯嗎?” 顧長思一掌拍到木桌上,任由guntang的水將掌心燙得通紅,那些刺痛都不比他話語里的絕望和痛徹心扉,他將木桌拍得砰砰作響,撕心裂肺地質(zhì)問:“我只是想好好活著,有錯嗎?” “我只是想好好地和霍長庭一起好好地活著,有錯嗎?!” 他眼前一黑,身體被一個人猛地從后面抱住了,霍塵的氣息四面八方涌上來,緊緊地裹住他,那雙握慣了長.槍的手兀自顫抖,蓋住他潮濕的眼睛。 “沒事了,阿淮,沒事了,不說了?!?/br> 顧長思好瘦,那樣寬厚的大氅下是消瘦的身形,他早已不那么健康,他才二十四歲,可他早已不再健康。 “我的父親沒了、我的母親沒了、我的腿沒了、我的愛人沒了、我的記憶沒了……”顧長思冷聲數(shù)著那些罪孽,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他說得平靜無比,可越是這樣越像一把刀在心頭凌遲。 “我把我的所有,能給的、不能給的,我都送給了北境十二城、送給了大魏、送給了宋啟迎,我用我的全部換了一片安寧江山,換了忠心一片,可他信嗎?” “他到底怎樣才能放過我?到底怎樣才能……”他的雙肩抖動起來,霍塵愈發(fā)用力地抱住他,聽他小聲地問,“到底怎樣才能放過我們?” 岳玄林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們。 霍塵咬了咬牙:“師父,他剛記起事,情緒波動的厲害……言語無狀之處,還請師父原諒,我先帶他回屋去吧?!?/br> “回什么去?他不是覺得我這玄門是害他的地方嗎?”岳玄林冷冷道,“他有自己的王府,何苦在我這里受委屈?” 霍塵心一緊:“師父——” “出去!”岳玄林長袖一揮,“我早告訴過你,此情妄佞,不可久留,你看看你,再看看他,今時今日鬧到這個地步,都是筆孽債!償不盡的孽債!” “對,是冤孽,我早就該算一算,但不是對岳大人?!鳖欓L思扒下霍塵的手,輕緩地點著頭,“而是對宋啟迎?!?/br> “說了多少次了,皇帝的名諱你也敢直呼,幾個腦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顧長思掙開霍塵的桎梏,拔步就走。 “阿淮!”霍塵人拉不住,那邊岳玄林又在氣頭上,兩邊都跟吃了槍藥似的氣急敗壞,他一個人在中間被懵了一頭霧水,只好沖岳玄林急匆匆地行了一禮,去追顧長思了。 顧長思干脆利落地收拾東西。 祈安縮在角落里,抱著那些筆墨紙硯,動都不敢動,看見霍塵來了如蒙大赦,趁顧長思搜羅柜子里的東西時一溜煙跑了出來,拽著霍塵的衣袖就開始哆嗦。 “怎么了這是?”祈安頻頻瞥著顧長思盛怒的背影,“王爺九歲入玄門,十五年了,從來沒和岳大人吵過架,怎么今天……” 這件事就是透著說不出的詭異,霍塵二指下壓,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也不知道,他說找?guī)煾赣惺?,沒想到會吵起來?!被魤m長眉緊蹙,想不出個緣由,“不知道他們之前在說什么,但阿淮性格,不像是會……” “對啊,我從沒見過王爺這樣對自家人過,”祈安說著說著就開始眼圈泛紅,“我本來以為霍哥回來了,記憶也都恢復了,什么都好起來了,怎么反而……感覺要出大事了呢。” “祈安。”顧長思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進來幫我把過冬的衣服一起收拾了?!?/br> 過冬? 霍塵眉心一跳,一腳先跨進了門,反手落閂,整個屋子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顧長思揪著冬衣在疊,霍塵湊過去,他疊好一件放進箱子里,霍塵就往外拿一件,放一件拿一件,顧長思忍無可忍,砰地關上箱子,壓著怒氣看向霍塵。 “衣服還我?!?/br> “出什么事了?”霍塵手掌壓著那一沓冬衣,大有不說不給他的意思,“之前還好好的……” “之前是之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鳖欓L思去夠那些衣服,“人總有忍無可忍的時候,我忍了十五年,也該是個頭了。” 霍塵擋著他:“你甚至從沒跟我說過什么?!?/br> “這是我和宋啟迎之間的事,嘉定之役的教訓還不夠嗎?”顧長思撩起眼皮,“我再也不會把你和我與宋啟迎扯到一塊,師兄,這對你太不公平。” “我都沒覺得不公平,你怎么就覺得不公平呢。”霍塵勸道,“皇帝是天子,我是臣子,將軍在外打仗,勝負難免,生死難料,這是天災,你怎么也和葛云一樣,把這件事情歸咎于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