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梁執生所能做的,就是一點一點地弄清楚他到底是何盤算,有多少算多少,也不敢奢求太多。 他垂下眼,輕輕吐出一口氣:“多謝邵太保好意,不過不必了,我在嘉定生活了半輩子,早已習慣那里,長安背井離鄉,我不習慣?!?/br> “那么,本官倒是還有個問題。”邵翊斜斜靠在欄桿上,“哥舒骨誓滲透在北境的勢力眾多,怎么接到消息,你就自己急匆匆地來了呢?” “定北王回京前,曾經和布政三司一起來了個北境大清掃,在這次清掃中,幾乎所有的官員,大大小小,都被揪了出來,能夠用的人不多,在下不才,算是最方便也最好用的了。” 邵翊來了興趣:“略有耳聞,聽陛下講過,要不他為什么非要讓定北王急匆匆回來呢。所以,你又是如何躲過的?” “卑職一早向定北王投了誠?!?/br>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他的風格?!鄙垴葱α诵?,“可惜,我們這位定北王就是太剛正了,誰說他心狠手辣的,我看他太心慈手軟了,對于自己人太過于相信了,殊不知有時候當斷則斷,否則反受其亂啊。哦,我不是有罵梁捕頭的意思?!?/br> “不敢……”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邵翊一個哈欠打斷。 “行了,既然如此,我也明白了,委屈梁捕頭在這里過一夜,明天,最遲明晚,我一定把梁捕頭送返家鄉。”邵翊擺擺手,“歇著吧,告辭了?!?/br> 三更半夜,長安已入宵禁,邵翊復又戴上了兜帽,像一道鬼影一樣直接融進了夜色里。 拐過一個彎,他步子猛地一剎,那些笑容一點一點淡了下去,唇角只留下一個冰冷的、下垮的弧度,他猛地轉頭,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刑部大牢。 ……莫非……不對! 邵翊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過于警惕了,但那疑慮只短短地出現了一瞬,又被他更加陰冷的想法吞沒:“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人不會騙人,而我也只相信這種人——死人?!?/br> 他瞇了瞇眼:“不好意思了,梁捕頭,如果你是冤枉的,九泉之下,我會給你燒紙的?!?/br> 邵翊離開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梁執生睡意全消。 方才邵翊離開那眼被他瞧了個正著,多年刀鋒舔血的生活讓他立刻被看了個激靈,那眼神絕對不對,或者說,絕不是個飽含善意的目光,邵翊那人心思太深也太毒,只怕…… 越來越溫暖的夜間硬是如同一瞬入了盛夏,逼得梁執生簌簌掉落了一后背的汗。 “來人!來人!??!”他猛地爬起來,用手拍著鐵欄,睡得正酣的獄卒被驚醒,帶著一股怨氣沖他這邊走了過來。 “有勞!我要見岳大人??!” “這大半夜的,岳大人也早就休息了,哪里能是你能見的,”那獄卒被驚了夢,語氣十分不好,“再說了,那風言風語可傳遍了,你不是還試圖暗殺岳大人來著么?先別急著反駁,無風不起浪,你想見人家,大半夜的我還怕擔責任呢。” 眼瞧著那獄卒就要轉身走,梁執生急得跟個熱鍋上的螞蟻,邵翊必定是起了殺心了,眼下拼的就是時間,大半夜的,他不可能讓人半夜來刑部殺人,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告訴皇帝盡快處置自己,等到自己的名字報到皇帝那里,他見誰都難了。 他不怕死,這一趟來長安他就沒想著能夠活著回去,正如棋局上的獄卒一樣,過了這座橋、過了這道河,他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但是他決不能、決不能讓這一步成了無用之棋,白白浪費了這么多年他與岳玄林的謀算和計策。 “封長念——?。?!”梁執生突然開始撕心裂肺地大喊,“封珩——?。。》忾L念!!!長念?。?!” 夜晚的牢獄靜極了,因此他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如同一道驚雷直接劈在了整座刑部大獄中,另一側的封長念本就沒睡安穩,被這嗓子喊得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坐起來。 “你吼什么?!”獄卒憤憤地用長矛槍身去捅他,被梁執生躲開了,“大半夜的,你折騰什么?瘋了是不是?。俊?/br> 他還在大喊,躲著獄卒的謾罵喊,嗓子眼都喊出了絲絲血氣,終于看見另一個獄卒急急跑來,攔了門口那個一把,比了個閉嘴的手勢。 “封大人聽見了,讓我來問問是怎么回事?!?/br> 封長念是禮部侍郎,身上的冤屈洗了個七七八八,這些獄卒多少還是拿他當半個官看待,不敢不聽他的吩咐,只是礙于還不能堂而皇之放人,封長念只能差人來看看。 梁執生焦急道:“告訴他,我現在就要見岳大人和霍大人,立刻、馬上!” 獄卒將原話一字不落地回稟,封長念不由得犯了難。 一來,他不比霍塵清楚岳玄林和梁執生之間的關系,梁執生又不可能讓獄卒說明白自己的身份,這不外乎是自爆底牌,所以對于這個人,他也聽說過一些風言風語,所以他對于梁執生要找岳玄林做什么一無所知;二來,如果以他的名義把岳玄林叫了來,出了什么事,只怕他自己良心也難安。 “封大人,要不就算了吧,我看那姓梁的瘋瘋癲癲的,要不……” “不對。這事兒不對。”封長念蹙著眉思考,一個口口聲聲要殺了岳玄林的人,在今夜突然暴起,瘋了一樣要找岳玄林和霍塵見面,端看這件事,怎么想怎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