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妄想 第39節
一輛黑色奔馳穩穩停在路邊,身穿黑色西裝制服、戴著白色手套的司機連忙下車,小跑著來到后座車門處,面帶微笑打開車門:“小姐,您的目的地已經到了。” 林留溪輕輕頷首,從車內探身而出,撐起一把黑傘。 司機動作麻利的從后備箱里取出行李,她單手接過,溫聲道謝后,朝著西寧火車站的方向走去。 雪花飄落在傘面,發出細小的簌簌聲,站前廣場的地面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雪,她踩過的地方,留下了或深或淺的腳印。 港城常年不落雪,哪怕是三九寒冬,最低氣溫也不過5c。整座城市銀裝素裹的景象,對于她來說,算是難得一見。 因為怕冷,她在香奈兒經典粗呢春裝的外面,又裹了件淺棕色的長款羊絨大衣。領口半敞,露出了纖細的天鵝頸與優雅的鎖骨,及恰到好處的窈窕曲線。 春雪雖美,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一陣北風拂過,她不禁加快了腳步,瓷白的小臉也漸漸泛紅,仿佛侵染了一層釉色。 順利通過安檢進站后,林留溪來到候車室。 她購買的火車票,是由西寧開往拉薩的z8991次列車,被網友譽為最美的進藏列車之一。 乘坐游艇、私人飛機,對于她來說是家常便飯,可獨自一人乘坐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長途火車,還是生平第一次。 眼前的一切都令她感到新奇,許多旅客手持行李箱的同時,還提著大包小包。 人群熙熙攘攘,比機場更為熱鬧。 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離發車還剩下四十分鐘。按照提前做好的攻略,應該快要檢票了,她隨意找了個空位坐下。 這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林留溪垂眸看去,來電的人是陳沛琪。 陳沛琪是港城陳家的小女兒,與林留溪一起長大,是為數不多了解她真實性格的人。 “babe!”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充滿了元氣:“假期過得怎么樣,拉薩好玩嗎?哎,可惜爹地生日我不能缺席,否則就和你一起去了...” 林留溪對她一連串的問話見怪不怪,一邊看向檢票口,一邊淡聲笑道:“哪有這么快?我人在西寧,一會兒去坐到拉薩的火車。” “啊?”顯然答案出乎陳沛琪的意料,“竟然要這么久?” 不過,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而是說起了撥打這通電話的真正原因:“babe,你有沒有看到今天的新聞?” 聽到她驟然升高的音調,林留溪不禁有些奇怪:“什么新聞?” “嘿嘿,我傳給你...” 她的笑聲明顯不懷好意,林留溪點開p,看到陳沛琪發來的新聞截圖,“林子朗剝光嫩模,石澳連環激嘴,6分鐘車震偷食”的標題赫然在目,用詞毒準狠,符合港媒的一貫作風。 不等她有所反應,又聽陳沛琪好奇地壓低嗓音問:“林子朗真的只有六分鐘...?” 林留溪眼眸里辨不出神情,最后笑著解釋:“我怎么會知道?...你應該清楚,我同他完全沒有交集。” 雖然他們的身體中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液,可是這種私密事她怎么會知道? 電話那邊傳來陳沛琪恍然大悟的聲音,隨后道:“也是哦,林家那些人里,就林子謙跟你熟一些。不過,林子朗這事吧,看起來像是偶然被拍到了花邊新聞,可我收到消息,是有人故意引狗仔過去的。babe,你猜那人是誰?” 陳家是做傳媒起家的,幾乎控制了港城半數媒體,陳沛琪會知道這樣的內幕消息并不奇怪。 雖然她故意賣了個關子,可是林留溪不用聽答案也能猜出個大概。 還能是誰? 林氏家族關系復雜,父親林冠霖年紀大了,逐漸有了放權的想法,在他的眾多子女中,誰將最終繼承企業和家族信托,成了至關重要的事。 或許這條帶有桃色意味的新聞,只是豪門爭權戰中,微不足道的煙霧。 林留溪想事情的間隙,就聽見陳沛琪得意洋洋的替她解惑,道:“猜不到吧?” “是林樂溪!真沒想到啊,你們家那位整日吃齋念佛,熱衷公益,看起來與世無爭的女菩薩,居然也會給自己的弟弟設圈套——”話說到一半,她驀地恍然大悟:“babe,你選在這個時間點出去玩,是不是想避開你們家這些事啊?” 林留溪垂眸斂目,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叫人看不懂內心。 她想起章瀾這些日子鍥而不舍地給她打電話,心情莫名開始煩躁。 章瀾是她的母親,港城首富林冠霖的第七任太太。 林冠霖從年輕至今,感情史的精彩程度,完全不輸tvb狗血劇。雖然已經年過七十,仍是港城小報的頭版常客。 林留溪在水深火熱的家庭氛圍里耳濡目染,加上她又早慧,從小就知道該如何幫助章瀾爭奪林冠霖的寵愛,替她出謀劃策,解決外面的鶯鶯燕燕,守住正宮太太的位置。 按照名門閨秀的既定路線活了二十二年,勾心斗角的日子過得久了,她早已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偏偏章瀾還不滿足,在這種敏感時刻,動了讓她去爭奪家產的念頭。 “旅客們,你們好!天路格桑花提示,由西寧開往拉薩方向的z8991次列車已經開始檢票了...” 候車大廳響起列車檢票的提示音,將林留溪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沒有回答陳沛琪的問題,而是順勢轉移話題:“我要檢票了,回頭聊。” 掛斷電話后,林留溪長舒一口氣。 陳沛琪的這通電話,的確讓她在心里泛起不小的漣漪,不過既然決定出來旅游,那就不要再去想林家的事情。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拉著行李箱跟隨著人流走到a2檢票口。 拿出回鄉證,順利經過閘口。 “10車08號下鋪...” 林留溪根據票面信息找到了軟臥包廂,抬眸望去,沒想到有人比她先到一步。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站在兩張床中間的過道上,整個空間都顯得緊湊逼仄。 火車里昏昧的燈光,落在他清爽利落的短發上,勾勒出輪廓分明的側臉,隱隱透出一股銳利。 白襯衫上的袖扣半解,躬身整理床鋪時,手腕上的黑色佛珠若隱若現。 喧囂的車廂,人群嘈雜交織,行李箱發出滾輪轉動的聲音,眼前的男人,無論是生人勿近的氣場還是英俊無儔的樣貌,都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林留溪漫不經心地倚在門框,聲音清軟:“你好呀,怎么稱呼?” 男人似乎才注意到她。 抬眸冷瞥,面無表情,惜字如金的回答:“姓宋。” 漠然的眼神和簡潔的回答令林留溪明白,他不認為與她有什么值得交換姓名的必要。 林留溪眉梢輕挑,眼中的興味更濃:“原來是阿宋,你可以叫我阿榛。” 她的英文名是hazel,翻譯過來是榛樹的意思,說自己叫阿榛,也不算是謊話。 謝昭年不置可否,轉過身繼續整理床鋪。 他的沉默、冷淡,如一個謎團。 勾起了她壓抑許久的好奇心。 林留溪心思微動,對于這次的火車之行,忽然多了幾分期待。 男人依舊一言不發,林留溪雖然沒有得到回應,卻也不覺得尷尬,只是先將自己的行李箱放到床下,接著從包中拿出濕巾,主動開口詢問:“要不要一起去擦玻璃?” 擦玻璃? 謝昭年手上的動作一頓,微微蹙起眉頭,這是什么新型搭訕方式? 見他神色不耐,林留溪眨著清澈明亮的杏眼,神態無辜嬌憨,指了指過道上的車窗:“將玻璃擦干凈,一路上就能看到更清晰的美景。” 謝昭年沒什么興致,他收回視線,言簡意賅道:“請便。” 林留溪輕笑一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絲毫不在意他的態度,轉身下了火車。 與她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少,幾乎每塊窗子都有人在擦拭。 不遠處還有群年輕人,手持寫有“青春沒有售價,火車直達拉薩”的橫幅,紛紛用黑色油性筆簽上自己的名字,又齊聲高喊著口號合影留念。 青春的活力在空氣中流淌。 還未正式出發,林留溪那顆如同一灘死水的心,就跟著煥發了生機。 擦完玻璃,她看到車身上“西寧直達拉薩”的標志,動了拍張紀念照的心思。 林留溪轉過頭,正巧看到大學生模樣的年輕男生從她身后走過,連忙開口詢問:“您好,可以幫我拍張照片嗎?” 既然決定出來玩,當然要隨心所欲。 方才在火車上與那位“宋先生”搭訕是聽從內心,現在想要拍照也是聽從內心。 這次出行,她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男生名叫阮彬,這次是和同寢室的幾個兄弟一起前往西藏旅行。等他看清面前女生的長相,眼中閃過一絲驚艷,欣然答應:“當然可以。” 林留溪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他,走到火車標志旁側蹲,身體稍稍前傾,單手指向“西寧”字樣,對著鏡頭漾起唇邊的梨渦。 阮彬飛快按下拍攝,從遠至近一連拍攝了好幾張,直到林留溪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才戀戀不舍的將手機還給她。 他的臉頰有些泛紅,不知是因為風吹還是因為害羞,“我多拍了幾張,你可以挑挑看有沒有能用的,如果都不好,我就再拍幾張。” 林留溪大概翻了翻,她的鏡頭感很強,男生的攝影技術也不錯,沒什么可挑剔的,便連聲道謝:“很好看,我很喜歡,謝謝你。” 阮彬遲疑了片刻,正想說些什么,耳邊響起了列車員催促大家抓緊上車的聲音。 林留溪莞爾,揮揮手與他道別,“快開車了,我先回去了,再次謝謝你,拜拜!” 她重新回到列車上,看到“宋先生”正低著頭擺弄著手機,上鋪的位置空著,看樣子今晚包廂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從行李箱中取出提前購買的旅行一次性床品,將床單、被罩和枕套換好。從小生活環境優渥,讓她有一些小潔癖,總覺得換了之后睡起來會更舒服一些。 九點五十分,列車緩緩啟動。車窗外,西寧的夜色如墨流淌。 列車員逐一為大家發放旅客健康登記卡,也就是網友們口中的“生死狀”。 林留溪認真填好各項信息,發現對面的“宋先生”已經寫完交給了列車員。她趁列車員回收時偷看,可遺憾的是,沒能看到他的全名。 十點三十分,列車準時熄燈。 林留溪將包廂門闔上,靜謐獨立的空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轉身望去,床鋪上的“宋先生”平臥其中,他雙眼緊閉,棱角分明的輪廓放松下來,不知是否已經入睡。 “阿宋...” 她輕輕喚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林留溪收回視線,側身而臥,閉著眼睛醞釀睡意。 她有些認床,車廂里沉悶的空氣與軌道轉彎時輕微的搖晃,伴隨著火車行駛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讓她根本無法入眠。 林留溪再次坐起身,悄悄掀開窗簾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