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妄想 第9節
他隨意道:“走吧?!?/br> 少年身形很高,逆著光站在她面前。挺容易叫人誤會林留溪惹了什么事。 林留溪想解釋事情的原委。我是管檢錄的。然后你們班少了一個人要去廣播站喊一下。我是裁判員。你們班那個誰好像不在哦。 算了。沒解釋的必要。 林留溪看向他。 良久,她開口:“好?!?/br> 兩人身高差的緣故,走一起很扎眼。這一路上不少人目光跟隨著他們。 林留溪遇見熟人有打招呼的習慣。 招招手。對方視線一直在謝昭年身上。這也極大滿足了林留溪的虛榮心。 明面上,林留溪低頭看路。既沒看他,也沒搭話。 她根本就沒去過廣播站。不知道廣播站在哪。 說走,她也不知走哪去。林留溪停下腳步。 “怎么?” 謝昭年淡淡看向她。以為她懶得跑這趟,什么借口都替她想好了。上次她也是這樣說不用,謝昭年已經想好了。她這次要說不用,他就扭頭走。 少年冷笑。 林留溪躊躇了半天,心一橫:“你……知道廣播站往哪走嗎?” 說的特別小聲,給人群聲音一蓋就聽不清。 謝昭年彎下身,勾唇:“不好意思,沒聽清。你說不用我去?” 他漫不經心,嗓音好聽。 林留溪沉默,斬釘截鐵道:“不是。我不知道廣播站在哪?!?/br> 謝昭年一愣。離近些難免會聞見她發間的香味。 她中午才洗的頭,就扎了個低馬尾,發尾也冒著濕濕的尖,像是夏日小荷的尖角。有青蘋果的甜香又有玫瑰的芬芳。 謝昭年不動聲色拉開距離:“哦,我知道在哪?!?/br> 倒是意外。 他聲音總是很冷淡,分辨不出喜怒。 林留溪擅長觀察人的表情來決定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正因謝昭年轉過身去什么也看不見,她很慌。 日光將少年的影子拉長,林留溪跟在他身后,捏著自己脖子上的掛牌。 樹上蟬鳴聽著很久違,若不是知道是11月還以為跌入了另一個盛夏,一個只藏著少女心事、每天都很煩惱的盛夏。 悲喜交加,永無終點。 謝昭年推開廣播站的門,空調涼氣撲面而來,給人一種汽水加冰塊的清爽感。 說實話,林留溪想一直待在這,這裁判員誰愛當誰當!喊了一下午不僅嗓子都喊啞了,腿也在殘廢的邊緣,怎么不發個輪椅來。 兩人的闖入顯然驚動了里面的一男一女。 女生不認得,但是那個男生……林留溪臉色不太好看。 是自己班上的,平時叫外號他也有一份。 她頓時神經緊繃。 王宇顯然看不懂她臉色,故意放大聲音:“鋼牙妹,你怎么來了?!?/br> 身旁少年敲桌子的手一停,謝昭年視線落在王宇身上,眼神輕蔑。 林留溪沒看王宇一眼,直接走到女生面前:“你好,我是負責田徑項目檢錄的。” 女生看了王宇一眼:“你們認識?” 王宇道:“老大,我們一個班的?!?/br> 能被叫“老大”,好像只能是上一屆學生會的。陸輕悅曾說學生會官僚主義盛行讓她不要加,低年級加進去要喊高年級老大,要是不喊會被安排苦活還會被甩臉色。 他們班之前有個人受不了學生會風氣想要退出,結果被罰寫一千字的檢討還要被威脅在檔案記過。 林留溪到現在都不是很喜歡學生會的人。 她眼皮一跳。 女生目光越過林留溪看見她身后的謝昭年,驚艷掩飾不住:“你們是來廣播通知還是廣播找人?” 林留溪禮貌道:“找人。請問一下能不能幫忙喊一班的肖霖去cao場?高一男子組一百米馬上就開始了。我會和他們班上的人在cao場門口等他。” 女生抬著下巴:“我是你學姐。為什么不叫人?” 眼下有要緊事,忍。林留溪道:“啊好,學姐,可以幫忙喊一下嗎?” 女生才正眼瞧她:“哦,我等會喊?!?/br> 林留溪心中罵了一句傻逼:“可馬上他們一百米就要開跑了?!?/br> 她小心翼翼道:“我的意思是說學姐能不能現在就廣播一下,就一句話就行?!?/br> “啊這……” 女生白了她一眼:“這不還有時間。在他們跑之前給你廣播不就行了——急什么急。出去等啊。進來學姐都不會叫憑什么給你廣播?!?/br> 這女的有病吧?林留溪無語死了。 不裝這一下是不是會死,把廣播站當成學生會了?知道的是播音員,不知道的是電視臺臺長。 她不愿再受這種鳥氣。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她肩。 少年眉梢一揚,直接奪過話筒。滋滋電流聲令林留溪捂住耳朵。 世界消音。他的聲音是最清晰的:“一邊涼快去?!?/br> 女生尖叫:“你有病吧!” 謝昭年俯身按下開關,張揚道:“肖霖,你他媽是不會看時間?快給老子滾cao場去檢錄。少墨跡?!?/br> 少年說話毫不客氣。暑氣順著簾子的間隙滲入,他發尾染上光暈,方才的冷意也順帶壓下些。惹眼又囂張的人啊。 林留溪看愣了。要是她有這么勇敢就好了。 女生氣得要搶,林留溪眼疾手快按住她手,有意無意道:“學姐,我猜你下一句是檔案記過警告。學生會真有這么大權力?讓我見見世面唄?!?/br> 女生瞪向她。 王宇掃了一眼老大難看的臉色,教訓謝昭年道:“喂,廣播站的麥只能播音員碰,你干什么啊,要是人人都像你們這樣還了得!你牛逼我這播音員給你當……” 話沒說完。 謝昭年推了把他肩膀。王宇撞墻上,如一顆釘子一樣動彈不得。不曾想他力道這么大。他氣得下巴鼓起,青筋的脈動越來越劇烈。 “你!” “播音員?”謝昭年冷笑,低頭望著比自己矮了許多的人,笑得肆意:“給我我也不要??床凰蜕夏昙壗M告我?!?/br> 誰敢? 林留溪看過去。 少年眼窩深邃,鼻梁的陰影更襯其高挺,他眉尾微揚又不失鋒利,如同切魚的刀,危險又迷惑人心。 他補刀:“報警也行?!?/br> 王宇耳朵擦出了血,惡狠狠瞪著他,眼睛突然紅了。 林留溪記得王宇是貧困生,黑黑胖胖的,說話的時候會露出兩顆齙牙,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成績。 論矯牙,這人可以說比自己有必要的多。 她沒戴牙套之前牙齒也很整齊,只不過是換牙期后被林濤發現下頜六齡牙旁邊缺了一顆牙,去醫院看得出的結論是永遠不會長出來。林濤就讓她去戴牙套收縫。 牙套戴到現在。旁人根本看不出。 看給這傻逼酸的。 在這一瞬間。林留溪突然想通了,那些叫她“牙套妹”的男的就是純種大傻逼。 她本就不應該怕他們。 熱風順著門縫間隙而入,冷熱交加。喪失的勇氣也在這一天被找回。林留溪默默注視著謝昭年,謝謝你呀。 后續工作很順利,林留溪領著珊珊來遲的肖霖去cao場,順利完成了一天的工作。 cao場的另一邊,古樹的陰影籠罩著兩位少年。 謝昭年小臂撐在身后的扶手上,手中新開的汽水還在滋滋冒泡。 周斯澤一直背靠著扶手玩手機。 謝昭年漫不經心看著跑道的方向。 槍響之后管口冒著白煙,少女扎著低馬尾獨自站在跑道的盡頭,紅白格大腸發圈上的金絲閃閃發光。 等人家跑完之后,她將最后一組的單子交給負責這邊的裁判員,與誰攀談上了,一直在笑。 汽水罐往下滴水珠,流過指節,絲絲涼意才讓謝昭年恍過神來。 他搖搖頭,隨口道:“還玩呢,政務處的鷹犬來了。” 周斯澤迅速將手機塞進口袋,左右環顧一圈卻沒看見政務處的:“草,嚇死我了。狗謝昭年,你玩我呢!” “嗯哼。”謝昭年敲他后腦勺,打趣道:“就玩你?!?/br> 汽水罐敲敲鐵欄,哐當如同敲冰塊。 周斯澤盯著手機,失笑:“謝昭年。你在廣播站與人起矛盾了?” 謝昭年斂眉,難掩眼中狐疑。 周斯澤拿出手機,清清嗓子念:“自己看咯。表白墻有人投稿15班llx和一個長得人模狗樣的男的,什么沒素質,說臟話,動手動腳……說的一套一套的。我看直接報你身份證得了?!?/br> 謝昭年垂眸。 對話框內,一個女生寫了一長串陰陽怪氣的小作文,字里行間都是他們的不對,素質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