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孟冠白道:“不少了,前朝時府學還沒有專門供女子讀書的地方呢,得是家里父母疼愛,才會請些女校書去教授點東西,不過也是學些女戒之類,再就是琴棋書畫和女紅。” 也就是大炎朝立朝后,皇帝下令官學需許女子哥兒入學就讀,這才專門開辟的地方讓他們上學。 就是這樣,能將家里女兒、哥兒送來上學的也很少,大多還是養在家中,由家中請專人教導,畢竟女子、哥兒不用科舉,學了這么多東西又有何用呢? 整個通州府及下轄縣城所有官學都專門設置了女子、哥兒上學的課室,其中通州府學中來上學的女子、哥兒人數最多,接近二十人,其他地方能有雙手之數就已是不錯了。 孟冠白話語中不自覺露出的意思讓謝景行有些不快,但他并沒表現出來,畢竟在他看來,大炎朝已是他所知古代中比較開明的朝代。 要像□□現代一樣,女孩兒不只能讀書,還能參加公務員考試,甚至能做國家高層的,在古代就是有女帝武則天的唐朝也沒做到,就算有些才華過人的女子,也不能通過科舉考試獲得官方職位。 忽然,孟冠白湊過來用肩膀撞了撞謝景行,“怎么,你也到了對女子、哥兒有興趣的年紀了?” 不等謝景行回答,他又咧開嘴傻笑著說:“不過我可不喜歡哥兒,我還是喜歡軟軟香香的女子。” 謝景行挑眉,若他還是前世二十幾歲的年紀,便可以順手朝孟冠白的后腦一巴掌拍過去,小小年紀不學好。 不過他現在身體比孟冠白都小了幾歲,不能做出那等不夠尊重人的行為,只能問:“孟兄可是有意中人了?” 孟冠白哈哈笑了兩聲,“暫時沒有,不過我已想好了,等我哪日高中進士,騎馬游街時一定會與我未來的娘子一見傾心,到時再三書六禮迎娶進門,舉案齊眉一生。” 說到后來,他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 謝景行越聽神色越奇怪,原來孟冠白平時看著像只二哈,想法還這么“天馬行空”。 沒忍心打斷孟冠白的幻想,謝景行看向對面的幾處院子,以后嶼哥兒過來就是在那邊上學了,離他們的課室倒也不遠。 沒想起還好,想到嶼哥兒,謝景行又止不住憂心,黃娘子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將寧和鎮上的事務處理好?再能帶著嶼哥兒過來。 嶼哥兒一個人在寧和鎮呆著無不無聊? 連雙胞胎都想他了。 想到這兒,他又問:“若是哥兒想要入府學讀書,需要什么條件嗎?” 孟冠白從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中回過神來,說:“他們沒有經過科舉考試那關,拿不到提前入學的資格,不過想要進府學入學也不難,我聽其他人曾提起過,只需要先經過一輪考試,考試通過之后就能進學。不過,一年束脩一百兩,整整是男子這邊的十倍。” 嶼哥兒不差錢,倒是考試,謝景行又問:“入學考試難嗎?” 孟冠白搖頭,“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去幫你打聽一下,我大嫂好友夫家的meimei就在隔壁念書,今日回去后我問問嫂嫂,過幾日給你消息。” 孟冠白臉上的表情變得賤兮兮的,一副八卦的模樣,“怎么,你家里有哥兒想要入學?誰呀?不會是你未來夫郎吧?” 謝景行轉身,下樓。 該回課室換衣服了,順口答了一句,“我看你是真想娶妻了,少年懷春。” “誒,你還沒說是誰呢?” “那是我弟弟。” 孟冠白連忙追上去,“弟弟就弟弟,怎么還損我呢?我不就隨口一說嗎?” 謝景行兩人回到課室時,課室已經有幾位學子在溫習讀書。 沒有打擾其他人,謝景行從一旁拿起今日帶過來的騎行裝,準備找個地方換衣服。 呂高軒和丘逸晨也在,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呂高軒立即起身,說:“謝兄,你是要找地方換衣裳吧,我們也正要去換,去我們齋舍里吧。” 到丘逸晨跟前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吧,我們一起。” 他們二人同住一間齋舍。 謝景行當即應道:“好,多謝。” 孟冠白連忙提起衣裳跟上,真是的,有了謝兄做朋友,他也能得到一些好處,往日他都是混到教官房間里換衣服的。 今日居然不用同教官討好賣乖,只跟著謝景行就有地方換衣裳,感覺屬實不錯。 看來人還是要多交朋友才行! 丘逸晨跟在呂高軒旁邊,聽著旁邊三人說話,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也不知他心里什么想法。 他不愿說話,謝景行也不勉強,只跟呂高軒搭話,“呂兄是獨自一人來府學上學嗎?” 呂高軒道:“對,我家是后泉縣的,是離通州府最遠的一個縣城,家里人不便過來,便將我托給族叔照顧,不過聽府學里有齋舍供學子住宿生活,我便不愿打擾族叔,只休沐日會回去族叔家里。” 一旁跟著的丘逸晨不說話,他年長,又說:“丘逸晨也是同樣情況,后泉縣和口曲縣離得近,我同他以往有過幾面之緣,沒想到此次能分到一個課室,還住在一個齋舍,也是緣分。” 呂高軒轉頭看向旁邊安靜跟著的人,“對吧?逸晨。” 丘逸晨沒有回答,只“哼”了一聲。 呂高軒寬容地笑了一下。 謝景行將他們的互動盡收眼底,趁丘逸晨沒注意,做了口型輕聲說:“辛苦你了。” 自己都是個孩子,孤身在外,還要帶另一個孩子。 呂高軒搖頭,失笑道:“他就是小孩脾氣,過段時間熟了就好。” 丘逸晨沒有反駁。 謝景行不可置否。 說話間,幾人到了呂高軒的齋舍,進去后幾人一同換好衣裳,又回到了課室集合。 由陳夫子帶領著,整個課室的人一起出了府學大門。 謝景行心里疑惑,面上也顯露了些出來。 孟冠白問:“謝兄可是覺得奇怪?騎射課為何要出府學?” 謝景行點頭。 孟冠白道:“通州府學是建在山上的,能建下那么多院子供學子們學習、讀書、生活就已經不錯了,再要建設出一個可供學子們練騎射的空間就無能為力了。” 騎射所需空間范圍大,要在山上開辟出那么大一個空間,確實為難,謝景行也明白。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孟冠白拿手往前面一指,謝景行順著看過去,只看到遠處有一個小黑點。 那處是通州府城的校場。 孟冠白語氣驕傲,炫耀著說:“通州府學是官學,雖然府學里沒有專門的校場讓學子們練騎射,可是卻能去通州衛校場練習,那可比其他書院私學的校場大了許多。” 衛是大炎朝的軍事單位,通常一個衛下有兵士五千六百余人,每一個衛下轄五個千戶所,每個千護所中有兵士一千一百二十余人,千戶所下轄十一個百戶所。(注) 而通州衛校場便是通州府兵士們訓練的地方。 居然會任由府學的學子去練習騎射,倒確實值得府學學子驕傲。 謝景行跟著眾人向前走,“我們一整個課室學子去校場上騎射課,不會影響兵士們訓練嗎?” 孟冠白道:“通州府衛所也不止這一處校場。” “這處校場多是要閱兵時,兵士們才會使用,平時會在通州府城外一處更大的校場訓練。” 謝景行恍然,難怪,府學一共有甲乙丙三級班,每一級又有十個班級,總共三十個課室。 一個課室就是每月只來一日,輪一輪,也要三十天,將一月全部占滿了,兵士該又如何訓練? 若是平時這處校場閑置不用,這就說得通了。 第103章 雖然平時兵士不在這里訓練,但校場仍是有兵士守著的,總不能讓隨便什么人就進去閑逛。 陳夫子當先上前,出示了身份,又在兵士遞過來的冊子上簽好了姓名,才帶著他們一起進去了校場。 剛進大門,便有一位黑臉兵士迎了上來,“陳夫子,負責帶訓的士兵已在校場里候著了,你直接將他們帶過去吧。” 黑臉兵士語氣嚴肅,看著和陳夫子是相熟的,卻并沒在話語中透露出熟稔來。 陳夫子畢竟是讀書人,守禮,抬手對他拱手一揖,“勞煩洪百戶。” 洪百戶將眼神從他們這一批學子身上掃過,微微一頷首,轉身離開了。 陳夫子等他離開,才帶著一行人進去了校場內部。 謝景行只在縣試時去過中興縣一次,沒有時間四處閑逛,不知道中興縣校場如何,而寧和鎮更是連跑馬的場地都沒有,他和嶼哥兒要跑馬,還得去城外官道上,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大炎朝的校場。 較場是南北朝向的,長方形格局,橫四十來丈,直六十來丈,估摸著該有七八十畝了,這個校場都還算是小的,那通州府城外更大的校場該有多大。 雖然聽孟冠白說起這處校場平時是閑置不用的,可里面的各種配套建筑確是一應俱全。 整個校場被環墻圈起來,中間是一大塊平地,平地寬闊,土面堅實,一眼能看到頭,中間沒有擺放任何其他不相關的物事。 平地東面墻邊放著用作兵士訓練的各種設備,有木樁、攔馬樁等等,擺放整齊,聚于一處,看著也干凈,顯然平時也有人打理。 唯一異樣的是看著比較新,從此可知平時確實沒有人用,不然常用的物件再怎么也不可能是那般樣子。 再就是西面,首先映入謝景行眼簾的是兩根旗桿,旗桿上高高隨風飄揚著有兩面軍旗,軍棋一黑一黃,上面圖案相同,都是一匹奔騰的黑馬,黑馬之上印有一個紅色的“魯”字,看來通州府這處衛所的主帥姓魯。 旗桿周圍擺放著有幾處木架,木架上放著可供兵士訓練用的刀劍槍戟,也有弓箭和盾牌。 旗桿后面有一處高大的演武亭,演武亭是西邊建筑中最高的,也位于最中心,該是閱兵時將士們觀看和休憩的場所,演武亭左側有一處軍廟。 大炎朝以左為尊,像府學的祭祀性場所就在府學的左側,同樣的校場里的軍事性廟宇,也是在演武亭的左側。 除此之外,就是幾處其他建筑了,謝景行只大概掃了一眼,沒有細看,不過猜也能猜出來,應該是在此駐守的將領和兵士辦公休息的建筑。 謝景行等人被陳夫子剛領到旗桿下面,便傳來了馬匹嘶鳴的聲音,一位兵士騎著馬朝他們過來,后面陸陸續續跟出來十來匹馬,沒有人騎在馬上指引,不過到底是兵士平時訓練用的馬,無人指揮也紀律嚴明跟著前面的馬,不超過也沒亂跑。 馬匹在他們身前停了下來,兵士跳下馬,爽朗地笑問:“陳夫子,這次輪到我來做丙十班騎射訓練教官。” 陳夫子背著手,笑著說:“都一樣,辛苦了。” 兵士轉向謝景行等人,爽直地說:“你們運氣好,遇到我老齊,我可不像老孫那樣嚴格,你們自己先繞著校場跑一圈,跑完活動開身體后再過來。” 謝景行身周頓時響起一片放松的吁氣聲,謝景行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課室的同窗一起,轉身圍著校場開始跑圈。 跑過一段距離后,孟冠白在他旁邊,邊跑邊說:“幸虧不是孫教官,前幾次由孫教官帶我們上騎射課,老天,一開始就讓我們繞著校場跑了五圈,跑完全課室的人都癱了,之后騎馬自然是不盡人意,被孫教官訓得狗血淋頭,這次齊教官只讓我們跑一圈,接下來的騎射課看來會輕松點。” 謝景行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教場一圈下來近千米,五圈就是五千米,一群讀書人,雖然不能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但也差不離,讓他們跑五千米下來,能站住就不錯了,又不是誰都同謝景行一樣,注重鍛煉身體。 拉拉雜雜一圈跑下來,就這樣,十幾個人中能站直的也不剩幾個,幾乎全都顧不得讀書人的體面,彎腰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丘逸晨更是整個人靠在呂高軒的身上,臉色煞白,張著嘴喘氣,感覺魂都從他的嘴里飄出來了,雙眼無神地斜看著地面。 若不是呂高軒撐著,他幾乎整個人都要倒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