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周寧笑了笑應下了這話,沒有多謙虛,他也覺得自己家的三個孩子都很好。 徐白薇是真的喜歡雙胞胎,只是看著他們倆,心都要化了。 話里根本離不開雙胞胎兩人,“雙胞胎多大了?” 周寧回答說:“下個月就滿兩歲了。” 徐白薇驚訝地說:“都快兩歲了?” 看著體型有些小,這話她沒有說出口,只是面上表情已將心里的想法表露無遺。 周寧看著健康活潑的雙胞胎,并不避諱地說:“白薇可是覺得他們長得體型不如平常兩歲孩子大,那是因為他們是早產兒,提前了一個多月就出生了,能像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徐白薇幾人都是詫異,早產了一個多月,現在看著居然只是較同齡人矮了點,完全看不出來病弱模樣。 心疼地看著雙胞胎,徐白薇對著周寧說:“你們一定是費了不少心吧。” 周寧笑得甘之如飴,“他們都乖,從小就聽話。” 徐白薇看著他滿足的笑,心里更是羨慕,真好啊。 孟冠白覺得無聊了,悄悄繞過大哥,挪到謝景行身邊,沒話找話地問:“兄臺你也是去通州府吧?” 上下瞧了兩眼謝景行,看他一副讀書人打扮,繼續問:“你這是要去通州府求學?” 謝景行點頭,道“別兄臺兄臺的了,我姓謝,此次確是去通州府求學。” 孟冠白大大咧咧地說:“我名為孟冠白。” 謝景行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心中愈發覺得這個孟冠白和印象里的二哈逐漸重合。 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邊上靠著他的謝景君,若是等謝景君長大,他們二人該是很有共同語言。 “你想去哪里入學?我是通州府本地人,不能說是個萬事通,可通州府的書院、義學、私學我都了解,可以給你介紹介紹。”被那個獨特的籃框俘獲,孟冠白覺得謝景行很合他胃口,熱情地想幫上點忙。 謝景行笑道:“多謝孟兄,不過不用勞煩了,我已經有了目標,此去通州府,是為了去府學進學,其他就不作考慮了。” 孟冠白笑容微頓,他就是在府學就讀的,可是...他看了兩眼謝景行的打扮,一身棉質衣衫,雖然不舊卻也不是時興的樣式,再看旁邊的雙胞胎和周寧,都是如出一轍的樸素。 清了清嗓子,孟冠白委婉地勸說:“府學可不好進。” 府學學額有限,招收的生源雖然是來自通州府轄下的所有縣城,可卻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學的。 所有府學學生都是“憑文取進”,即是要有官方的文書或證明才能進入府學就讀。 按理來說,每一個縣城的名額是“分撥無定額”,只要在每次歲考排名前百分之十,即可獲得進入府學的資格。 可是大炎朝每個地區學風不同,每個地區的學子學力也有所不同,這就造成了若是某個縣城文風鼎盛,該縣城學子才學自然較其他縣城強,漸漸的,“無定額”成了“定額”,每年分撥給府轄下城各縣城的名額漸漸變得穩定。 比方說,通州府下有八個縣城,其中中興縣分撥名額為十二名,即在歲考時,在中興縣所有秀才里,排名前十二,即可獲得前往府學就讀的資格。 除此之外,要進入府學就只能是府試前三名,以及像他這種,靠家里捐獻巨額財富給府學的富商大賈之家,再疏通關系才能獲得一二名額。 府學是大炎朝官學,地方官學教官雖然只是負責教授學生讀書,卻也是屬于朝廷的官員,既然是官員就有品級,大炎朝規定:府學教授為正七品,其內訓導為從八品官。 在整個大炎朝的官員體系中,無論是教授還是訓導都屬于末流官,朝廷下發的薪級俸銀自然也不多。 以通州府學為例,教授每年所有銀子拿到手也只有五十八兩,而訓導更是才四十五兩。 教授和訓導一般都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又是在府城這樣繁華的地方,一年只靠這么點銀子,要養活一家老小,必須要得節省著過才行。 除此以外,府學的學生都是來自下轄縣城各個地區的秀才,有些甚至是貧戶之家出身,從縣城來到府學就讀,經濟壓力可不小。 作為府學的學子,府學必定要給學生一些膏火銀,不然學生在府學就讀的花銷,普通學子是承擔不起的,這又是一大筆錢。 而且府學作為大炎朝的官學,是朝廷官員和未來官員學習和教學的地方,為了師生安全,必定要保證建筑的牢固,館舍、齋舍都需要定期維護,另外,學子在府學就讀時,也會在府學里生活,一系列的雜役、后勤人員也是必須的。 種種花銷,全部加起來可不是朝廷劃下來的那點款項能支撐的,府學這么多年能運轉良好,大頭可都來源于鄉仕豪紳捐獻,這也是為什么寇準規作為縣城書院里學業領頭的人,卻能被幾個豪紳之子逼迫退學的原因。 孟家就是如此這般,花費巨大財富買回來一個名額。 當然,就算買回名額,也不是任何人就能進入府學就讀的,府學規矩嚴,又是官學,從上到下都是有才之士,哪能容許那種不學無術、招貓逗狗的浪子入學,影響府學名聲。 分撥給商家的名額,入學最低標準也得是秀才,不過不是必須保持在前百分之十,只要有秀才功名即可。 府學放出去的名額一年足有一手之數,這幾年間,能成功考取秀才功名,進入府學的也只有一個孟冠白。 孟冠白是少數出自商人之家,卻有一些讀書天分的商人之子,可是這讓他們一家人驕傲的地方,放到府學卻如泥牛入海,沒掀不起一絲波浪。 府學才華橫溢之人多如牛毛,他就是拍馬也及不上。 這也是孟冠白認為課室夫子不喜愛他的原因,其他學子個個才學過人,就他一個是憑錢砸進去的,再怎么努力學習,也不過勉強做到不拖后腿罷了。 負責他們課室的夫子名為陳惕守,是個面容慈和,為人親善的老學究,待名下的弟子個個親和,卻偏偏對他極為嚴厲。 孟冠白是個性情中人,他自覺夫子不喜他,他便也不喜夫子,常常與他對著干,他寫文雖不算頂好,可勉強也能稱得上一句“不錯”,不然也不能在十六的年紀,就憑借自身實力考中秀才,雖然排名末尾,可也算得上是年少俊杰。 看謝景行的衣著,不像是身懷巨款,能如他一樣家里出錢走個后門,而且他看著才十二三歲的模樣,再怎么少年天才,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考中秀才,怎么可能能進得去府學。 任他再怎么自覺委婉,他的神情和眼神已將他心中的想法表露得明明白白,謝景行可是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本是萍水相逢,孟冠白怎么想謝景行本該完全不放在心上,也沒必要解釋。 可是孟冠白太過熱心,正躍躍欲試地準備為他介紹府城里其他書院或義學、私學,為了不讓他的好心白費,謝景行只能對他說:“我考了本次府試前三,送喜報的官員曾說我有資格進入府學就讀,我拿著喜報去報名,進府學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府試前三?”孟冠白驚訝地喊出聲,想到面前這個少年剛才他說他姓謝,他似乎又回想起什么,高聲問:“你不會就是府試案首謝景行吧?那個編出了《四書五經集注》的中興縣神童謝景行?” 不等謝景行回答,他又自問自答地說:“是了,你從中興縣來,又是十二三的年歲,不正和那傳聞中的謝景行一樣嗎?我早該想到的。” 謝景行根本找不到說話的機會,孟冠白還一臉好奇地圍著他轉了兩圈,嘴里“嘖嘖”出聲,“看你長得有鼻子有眼的,也沒長出個三頭六臂,怎么這么小就這么厲害?” 他忽又一臉興奮,“天哪,你要是進了府學,不出意外會跟我是同一個課室,到時候有你做同窗,看那群眼高于頂的秀才們還怎么用鼻子看人!” 說著說著,他居然自顧自高興起來。 畢竟,他作為唯一一個走后門進府學的,其他的學子不說全部看不上他,可難免有些心高氣傲的人不屑與他為伍,而那些性情平直的同窗也因為他家太過于有錢,未免被人說攀龍附鳳,也識趣地離他遠遠的。 這也導致孟冠白已入府學快半年,府學幾百號學子,他卻無一位知交好友。 他們看不上他,孟冠白也看不上那些眼高于頂的人,一個人倒也自得其樂,一天天地同陳夫子斗智斗勇,常常氣的陳夫子吹胡子瞪眼。 只是這次他做得過了些,陳夫子那副快要被他氣得昏倒的模樣也嚇著了他,不然他才不會乖乖被送回家思過,希望他回去后,陳夫子見到他不要太生氣。 想到這個,他一把攬過謝景行,“謝兄,到時你去府學了,我罩著你啊!” 別管罩不罩,先把關系打好再說,要是他帶回去這么一個名滿通州城的神童學子,陳夫子還不得高興死了,哪里還會記得他惹他生氣的事情。 哎呀,他就是聰明,腦袋怎么轉得這么快呢。 謝景行看清楚了孟冠白眼里一閃而過的狡猾,眼睛微瞇,這小子在打什么算盤? 不過,看在他逗得雙胞胎開心得份上,只要與他無礙就行。 還沒進府學,就認識了一個熟知府學的未來同窗,也算運氣,不管孟冠白有什么打算,跟自己打交道,反正吃虧的最后決不會是自己。 = 聽見他是謝景行,就連本還一臉泰然的孟冠清都驚異地看了他幾眼。 謝景行這個名字,可能那些家里沒讀書人的不太了解,可在通州府,但凡家里有學子的家庭,對他的名字定是耳熟能詳。 先是一本由府學教官陸寒松作序的《四書五經集注》橫空出世,接著又直接在府試中考下了案首,據傳,謝景行其人在縣試中也是案首,若是能在明年的院試中奪下頭名,就是名副其實的小三元,通州府都十來年沒有過小三元了,容不得他們不將謝景行放在心上。 誰家有讀書人的不是拿著他作為榜樣,再三勸誡自家孩童認真就學。 隨著日頭高照,太陽直射在頭頂,雙胞胎抱著謝景行,開始變得蔫蔫的,甲板上太曬,他們受不住。 謝景行抱起雙胞胎準備回船艙,周寧對著孟、徐二人匆匆說了一聲,趕忙過來幫忙。 徐白薇也想伸過手抱抱雙胞胎,可他們才不過剛見第一面,不好意思說出請求,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周寧和謝景行,一直到了謝定安面前。 謝定安一把接過被謝景行抱在懷里的謝景君,客氣地對后面的孟家幾口人點了點頭,轉身進去船艙。 徐白薇看著不大的客艙,連忙扯了扯孟冠清的衣袖。 孟冠清當即會意,連忙說:“不介意的話,幾位上去我們租下的船艙休息吧,我們租下了兩間三樓的客艙,范圍大,孩子待著會舒服點。” 謝景行將水壺放好,走過來摸了摸雙胞胎無精打采的小臉。 雙胞胎對著他露出笑容,軟軟地喊了一聲“哥哥”,可卻沒有同以往那般,興奮地想要撲到他懷里來,無力地靠在雙親懷里。 一來是因為已經到了午時,玩了一上午,雙胞胎一直跑來跑去,耗了精力,確實已經餓了,再就是他們又回到狹小的船艙,他們不喜歡這個狹小的地方。 謝定安和周寧也擔憂地看著雙胞胎,最后,謝景行抬頭征詢地看了謝定安和周寧,見他們沒有反對,便轉身看向孟家三人,點頭說:“多謝。” 徐白薇讓隨身的侍從待在謝家這間客艙里,守好他們的行李,才招呼謝家幾人一起上了三層船艙。 謝景行進門后看了看,確實比他們下面大了不少,雙胞胎看著快有他們院子大的空間,神情也舒展了一些,被周寧和謝定安放下后,就依賴地的靠在他們的膝頭上,抬頭說餓。 徐白薇趕忙去拿了點心過來。 天氣熱,又玩了那么久,雙胞胎根本吃不下這些干果和點心,可還是禮貌地搖搖頭說:“謝謝姨姨。” 又雙雙抬頭眼巴巴地看謝景行,“哥哥,要喝奶。” 他們剛剛看到謝景行拿了奶粉上來的。 謝景行立即起身,找侍從要了溫開水,他本就準備兌奶粉給他們喝,猜他們也吃不下那些干的東西。 不多時,兌好奶粉,將水壺遞給雙胞胎,他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始大口喝奶粉,“咕嘟咕嘟”的聲音響在眾人耳邊。 孟冠白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湊到謝景行面前,“謝兄,你這是什么東西?聞著真是香甜。” 到了別人的船艙,受了人家的好意,謝景行本也是大度的人,當即將手里的奶粉遞給孟冠白,“孟兄可以嘗嘗,直接用溫開水兌開即可。” 孟冠白居然真的伸手過來想要接,那邊孟冠清見了,猛地咳嗽一聲。 孟冠白立即收回手,看了一下孟冠清的神情,訕訕地笑,“不用了,我就不和小孩子搶東西了。” 謝景行沒有收回手,而是對著孟冠清說:“這個是家里自己自制的,并不是什么貴重東西。” 又問雙胞胎,“糯糯、小篩子,這位孟哥哥想要喝點你們的奶粉,可以嗎?” 謝景君和謝若都點頭,對著孟冠白笑了一下,“可以的。” 孟冠白原來并不覺得雙胞胎有何特別的,可現在看他們這么聽話,又這么乖,和他家親戚的那些熊孩子相比,可真是太可愛了。 謝景行眼看著又一個被自家雙胞胎俘獲的人,得意地挑眉笑笑,也不讓孟冠白自己動手了,他從旁邊拿過一個大號茶盞,給孟冠白沖了一杯遞給了他。 孟冠白只是好奇,他什么好東西沒吃過,接過來一飲而盡,咂巴咂巴嘴說:“還行。” 其他幾人卻不再搭理他。 那邊徐白薇得知謝家要去府城定居,趁著無事,開始為謝家介紹府城。 通州府雖是安平省轄下不大不小的一個州府,可府城面積卻不小,有東、南、西、北四處大的城門,還有幾處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