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小小時不時關注身邊的動靜，聲音也刻意壓低，看到沒什么人才接著道：

    “唐珍珍是我們廠大院的一朵花，很多男孩子都很喜歡她。她身邊還有很多女孩子圍著，就像一個小團體。大家覺得她被欺負了，所以覺得你不是個好的。”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畢竟大家覺得你也太倒霉了，對她有怨恨和不滿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她們比較膽小，不想惹事，也就不敢出頭。”

    唐青青抓住了重點：“那個小團隊經常欺負人？”

    湯小小難掩臉上的苦澀：“反正跟她們不好，在大院里就很難待下去。”

    唐珍珍雖然早早就去了文工團，可地位卻并未因此改變，甚至因為她有個好前程，讓大家更加羨慕她。

    進入文工團后，唐珍珍更有理由打扮自己，變得越來越漂亮，更招人喜歡了。

    男孩們欣賞她的美，將她奉為女神。

    女孩們則想要模仿她，學習她，也想像她一樣越來越漂亮。

    他們湊在一起成了個小團體，之前去抓小偷的一群人，就有一半是這個小團體的核心人物。

    他們都捧著唐珍珍，因此她說什么就做什么，一些男生還因為太想要出風頭，反而差點誤了事。

    這些人也是機械廠甚至附近最為時髦的一群人，他們經過唐珍珍的出手改造，一個比一個時髦。

    雖然都壓不過唐珍珍，可也足以在外面顯擺了。

    開放以后，大家越來越放開對美的追求，從前都是一個顏色，一個類型的衣服，現在大家已經不滿足于此了。

    可封閉了這么多年，想要穿些時髦的衣服，都沒有地方買。

    扯布找裁縫，裁縫也都是那老幾套。

    可是唐珍珍不一樣，她有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平平無奇的布料也能通過設計煥發出新的光彩。

    這使得圍在她身邊的年輕男女特別多，都希望能跟她一樣時髦又漂亮，彰顯個性。

    不過，大院子弟人數不少，也不是吃唐珍珍這一套。

    有些人看不慣她太過張揚，每天就想著怎么打扮，太不符合艱苦樸素的精神。

    若是誰敢說一句不好，回頭被小團體的其他成員知道了，就會把人給堵了。

    這也使得沒人敢說唐珍珍一句不是，完全惹不起。

    唐青青聽著不禁皺眉，在書里女主角身邊也確實圍了不少人，大家關系特別地好，而且以她為中心。

    不過由于整本書更多的筆墨在于女主的婚后生活，因此著墨不多，只是在女主遇到問題的時候，總能有人出現幫忙，其中一部分人是女主在機械廠的好朋友，因此會提上幾句。

    現在看來，替換后的唐珍珍也同樣有一群朋友在身邊圍著，只不過要比書中描述的霸道得多。

    湯小小雖然說得隱晦，可唐青青經歷過那么多的案子，一下就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唐珍珍有沒有參與？”

    湯小小搖搖頭：“她一直勸大家不要使用暴力，只是喜歡她的人太瘋魔了，聽不得別人說一句不好。有時候其實也沒說不好，不過是對比一下，他們也完全聽不得。”

    比如有人不過順嘴說一句，“你的頭發好漂亮，比唐珍珍的發質還要好。”

    若是被那些人知道，肯定會上去教訓。

    “之前我有個朋友，還因此被剃了頭。”

    湯小小低著頭，整個人十分地難過。

    湯小小長胖以后身邊就沒有什么朋友了，大家都覺得她胖不好看，都不愿意跟她玩，擔心跟她是好朋友會被人恥笑。

    唐珍珍說過：“世界上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

    不僅是女孩，男孩也一樣。

    若是長得胖長得丑肯定就是不夠努力，做人不夠積極，才會縱容自己的墮落。

    湯小小那么胖，也就意味著她不自重自愛，這樣的人誰樂意交往？

    那個朋友是湯小小為數不多愿意理她的人，可惜自從被強迫去剃頭之后，她就越來越內向，不愿意出門。

    原本約定一起上高中的，那個朋友也已經放棄，現在她的父母已經給她張羅結婚的事了。

    唐青青聽到這里非常的憤怒：“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胖是因為你生病，又不是你想的。再說了，吃胖的又怎么了，吃他們家大米了嗎！”

    “青青……你，你真的這么想？”

    湯小小喉嚨酸澀，眼眶直接紅了，里面充盈著淚珠。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追求美這本身沒什么錯。但是借此去攻擊別人，把追求美當成鑒定一個人的唯一標準，那就有問題了，你別聽他們忽悠！”

    湯小小連連點頭，“就像你一樣厲害，連施展都跟你道歉了。”

    唐青青想起施展，也感到一言難盡。

    “就沒有人管管嗎？”

    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把無辜的人的頭發給剪了，這個行為也太惡劣了！

    很多女孩子非常珍惜自己的頭發，而且這種被強迫的事，誰經歷了也會留下陰影。

    湯小小看了她一眼，苦笑起來。

    唐青青一看就明白了，能成天琢磨怎么變美，且有能力實現的人，家里必然不會太差，父母在廠子里應該都是有些地位或者技術的。

    加之唐珍珍是廠長千金，誰又敢去招惹？

    興許自己的父母就是對方父母手底下的工人，若是因此結怨，回頭領導給穿小鞋，一家子生計怕都出問題。

    不過是頭發而已，對方剪了也沒拿走，還幫人拿去賣了換了不少錢，誰能指責什么？

    眼看就要到家，湯小小估摸覺得自己說太多了，擔心自己的話影響了唐青青，道：

    “其實珍珍是個很好的女孩，經常給那些被欺負的人出頭。就是她身邊的人太多了，所以有人狐假虎威。”

    唐青青只是笑笑，并沒有說些什么。

    她并不相信這個說法，別人興許有可能是不察，唐珍珍卻絕不是。

    若她真的是那種疾惡如仇的人，身邊的人又怎么會這么放縱自己的行為？

    那些人都很喜歡甚至崇拜她，她的表態能直接影響他們的決定。

    唐青青回到家，就看到蘇蓉穿著圍裙熱情地迎了上來。

    蘇蓉雖然也有工作，但是她的工作并不忙，只需要簽簽字就行。

    她的辦公室距離家里又比較近，而且她是主席，遲到早退也沒人敢說什么，因此每次她都能早早下班。

    大家放學、下班回來時，蘇蓉把飯菜都快做好了。

    “青青，今天上學感覺怎么樣？習不習慣啊？有沒有交到朋友？”

    唐青青：“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蘇蓉看她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心中很是忐忑，她連忙解釋道：

    “你爸爸那人就是死腦筋，我讓他去給校長說，讓你去一班，可他就是不樂意。他這人就是這樣，生怕別人說他不講原則，對誰都這樣。青青，你別怪你爸，他不是不疼你，就是太講原則了。”

    依照唐青青的身份，只要打個招呼就能輕松進入最優秀，師資能力也是最強的一班，可唐建國并沒有這么做。

    現在廠高中校長也不是個圓滑的人，沒人打招呼那就按照規矩辦事，不會暗搓搓的去討好。

    于是，唐青青這種小地方來的，成績不能作數的新生，就被安排到了九班和十班。

    學校的初衷倒也不是想要放棄差生，而是針對不同學生用不同的教育方式。

    差生基礎差，就得從基礎講起，優等生學得好，就會教得快和深，硬是湊一起很容易造成課程對一些人過于簡單，又或者過于難。

    只是不管初衷怎么樣，后續很容易變成現在的樣子。

    快班師資力量強，大部分學生的學習主動性也更強，于是成績越來越好。

    反觀后進班，不少學生都是懶散的，互相影響就越來越差了，導致誰都不想進。

    唐青青對此并不在意，她聽過翟弘毅給她講的課，很清楚公社初中的教學質量是不怎么好的。

    比如這里的初中都已經開始學習英語，為高考英語考試做準備。

    可公社初中現在還是沒有開設英語課，基礎就要比大城市里的孩子要弱，未來若是要進行高考，這方面就吃了虧。

    唐青青在這樣的條件下，依然能夠獲得不錯的成績，她覺得只要自己足夠主動和努力，是可以克服外界的影響的。

    聽不懂的，下課多學多問，總能弄清楚。

    而且班級也不是固定的，后續還會根據成績進行調整。

    唐青青也并不覺得唐建國這樣做有什么不對，堅持原則沒什么不好。

    唐建國不是個好父親，但是在工作上的嚴謹態度，她還是很欣賞的。

    根據書上的只字片語，唐青青知道未來有不少像唐建國這樣的人為了一己之私，成為了國家的蛀蟲，害很多普通員工窮困潦倒。

    唐青青希望唐建國能一直守住原則，如同書中所說的那樣，帶著工人們扛過去，在新的游戲規則中屹立不倒。

    “這樣挺好的啊，堅持原則，本不應該因為私利胡來，我也更愿意也靠自己的能力考入前面的班級。”

    蘇蓉聽了很是欣慰，卻又不免心疼。

    要是唐青青一直養在身邊，又怎么會凡事都想要靠自己？

    不就是從前遇到事的時候，沒有人幫忙沒有人依靠，這些過往刻在她的心里，所以才練成了現在要強性子，習慣了什么都靠自己去爭取。

    “青青，你其實不用這么要強，不用這么辛苦，有爸媽在呢。”

    唐青青歪了歪腦袋，不解道：“這怎么是要強和辛苦呢？人不就是該靠自己的雙手拼未來嗎？”

    “女孩子不用這樣辛苦，那些都是男人該去想的事，咱們女人只要照顧好家庭就行。找個輕省的活，然后再找個好男人嫁了……”

    “打住，我不贊同你的這個觀念，我也不想聽這些。”

    蘇蓉到嘴邊的話硬是被壓了下去，她感受到唐青青的不耐煩，不想把關系鬧得太僵。

    唐青青才剛回來，她還是得順著才行。

    “好好，媽不說這些了。媽其實就是想知道，有我和你爸，你不用太辛苦和cao心，我們可以為你安排好一切。”

    唐青青這次沒回應，她知道自己說什么也不會改變蘇蓉的觀念的。

    她雖然接受過教育，可思想卻依然還停留在以前，并不能理解什么是婦女能頂半邊天的道理。

    雖然蘇蓉也有工作，但是由于身份特殊，完全可以每天喝茶看報混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