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我只覺得自已的腦門一頭汗,而晚上的涼風吹著,我連脊梁骨上的汗毛都炸開了。 “別他媽裝神弄鬼,是哪家的熊孩子皮癢了,來消遣我,有本事你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我壯著膽子吆喝,現在我倒是希望是誰家的惡作劇了。 而我之所以大聲吆喝,這是在給自已壯膽。 用我爺的話講,這叫怒目金剛,甭管心里怕成什么樣,但氣勢不能弱,如果真碰到了臟東西,這么來一下興許能救命。 可無論我怎么喊, 都沒人承認,而當我好不容易出了口氣,準備關門的時候。忽然眼前有影子晃動了一下,在月光下非常顯眼。 我心里一驚,舉起手電照過去,可看到了那影子的真容,我頓時就一屁股堆坐在了地上,因為那影子是一個紙人。 而且看起來非常眼熟。 “媽呀。” 我慘叫一聲,砰的就把門給關上了,然后扭頭就鉆進被子里死死的不出來。整整一個晚上,我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 而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了村口的小商店,一通電話打了出去。 給我爺的。 等我一字一句的說完,我爺丟下一句給我等著,然后就掛斷了電話。 我迷迷糊糊的回家, 昨天一晚上沒睡好,我在炕上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發現外頭已經擦黑了。 而炕沿邊上,我爺正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帶,斜眼瞅著我。 “爺,你可回來了,昨天可嚇死我了。” 一瞧見我爺,我的緊張情緒頓時松弛了下來,哭嚎著就要抱我爺。 可沒等我碰到,我爺站起來,一巴掌就抽在我臉上,直接把我打蒙了,臉腫起來老高,我說爺啊,我是六斤啊,你的親孫子,你打我干啥。 “打你還是輕的,要不是看你是我們老胡家的獨苗,我宰了你的心都有。打小我怎么教你的,讓你打棺材,一定要量身訂造,不量尸,不出棺。” “你可倒好,我就去了一趟縣里辦事兒,你就能給我捅出來這么大的簍子。” 我爺斜眼看著我,嘴里罵罵咧咧。 “爺,這也不能怪我啊,你知道我不信這個。而且,那棺材我加固過的,一定不會出啥事兒,難道我撞邪了,還跟這事兒有關系?” 我迷糊了。 “有關系?關系大了去了,你當八尺的棺材那么好打?” “你三表叔咋死的你知道不?你爺我為啥要去縣里頭辦事兒,辦的啥事兒你知道不?見著倆錢就挪不動步,這下好了,回頭咱老胡家斷子絕孫,你下了陰曹地府,可別說我這個當爺的沒提醒過你。” 我爺冷著臉,那是啥話都往外蹦。 我一聽就有點不高興。 我說爺啊,這事兒是我辦錯了,我不該不停你以前叮囑過我的事兒,可咋就能跟斷子絕孫扯上邊,我還沒娶媳婦兒,給您抱大孫子呢。 “咋的,你當爺嚇唬你?” 我點頭。 我爺冷哼一聲,他撇著嘴扭頭就去西屋里拿出一把鏡子來丟給我,讓我自已看。 我一怔,目光落在鏡子上,只是剛看清楚,我的手就是一抖,鏡子差點沒給甩飛出去,因為鏡子里倒映出的是一張慘白慘白的臉。 跟泡了七八天的死豬rou是的。 而雙眼的眼瞼下頭,烏漆嘛黑的,我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已是撞邪了。 眼淚嘩啦一下子就淌了出來。、 我抱著我爺的褲腳子痛哭流涕,我說爺啊,你可得救救我,我是咱老胡家的獨苗啊,就算您老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出把力不是? 就算我這個大號練廢了,您想練小號,可您這把年紀想再生一個出來也難了吧。 “胡說八道什么,爺要想看著你死,就不會回來。” “嚇你,那是想給你長個記性,別以后啥事兒都往跟前湊,爺交給你的東西,那都是咱們祖宗傳下來定死的規矩,誰也不能碰。” “你三表叔死的慘,他們家連里屋都不敢停,就是怕招惹邪氣兒上身。而之所以要趁著我不在,找你打一口八尺的棺材,他們那是想放鎮山石啊。” 我爺哼了一聲,顯然不滿三表嬸的做法。 我一聽就愣了,連問啥是鎮山石,我爺哼了一聲,這才解釋起來。我三表叔是在工地上橫死的,被人打了生樁,對方手腳不干凈,這才被發現送了回來。 橫死的人怨氣最重,所以連家門也不敢進,只能停在院里頭。 而八尺的棺材也是一個道理。 鎮山石, 壓住的是三表叔的三魂七魄,一旦鎮住了,那萬事大吉,如果鎮不住,那就雞飛蛋打,尸變是肯定的,說不定成鬼胎就得化厲鬼。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 我不是個傻的,當然清楚他說這話啥意思。 這分明是那什么鎮山石沒鎮住三表叔的魂,人家詐尸了不樂意,盯上了我這個給他打棺材的,我特么冤枉啊。 “咋的,現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這事兒不是沒轉圜的余地,那天你去你三表嬸家的時候,應該發現了她們家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吧?是不是扎了紙人?” 我爺抽了口煙,開口問。 “是,一共七個,我還納悶呢,人家扎紙人,都是一對一對的,可三表嬸卻扎了個單數,不過當時我沒好意思問。” 第3章 借道 “爺啊,這事兒跟我昨天撞邪有啥關系?” 我連忙問,事關生死,這事兒我可不敢怠慢。 “有啥關系?你就不想想好事成雙,憑啥只扎了七個,那是三對童男童女的紙人,單獨拎出來了一個。” “你拿屁股想也知道,那是個女娃娃,你那雙繡花鞋啊,是找你來配對來了。” 我一聽就炸毛了。 這他媽是三表嬸害我啊,我蹭的一下子就站起來要去找三表嬸拼命,可我爺拽著我,讓我坐下,等我平靜了一會,他才告訴了我一個驚人的事實。 三表嬸一家五口,就在昨天我撞邪的時候全都沒了。 那陰魂不散的三表叔,這是拉了他們一家子下去陪葬啊,我更慌了,連忙問我爺咋辦。可他沒說,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直接扭頭出了門。 等回來的時候, 我爺手里頭拿著朱砂和一些畫筆。 “六斤,你也老大不小了,往常你說你不信這些邪門的事兒,爺都由著你,因為聽的再說,說的再好,也比不上眼見為實。” “你出生的時候,斤兩是不滿六的,一般這種孩子是活不到成年的,知道為啥不?這叫天蠶地缺,你活了下來,就相當于是多了一條陰命。” “所以,你碰上這些邪乎事兒,那是遲早的。” 我爺看著我,讓我坐好,然后繼續道。 “今兒這事兒,爺肯定得管,你是咱們老胡家唯一的骨血,不可能就這么讓你糊里糊涂的給作沒了。” “現在爺說的,你得記好了,一個字都不準差。如果差了分毫,那爺恐怕也無能為力,到時候就真的雞飛蛋打了。” 見我鄭重的點頭,我爺才長出了一口氣。 然后他就拿著那些畫筆,在我的臉上描龍畫鳳的折騰了整整一個小時,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整個人都不會了。 鏡子里的我,臉色比昨天還白。 而且點了胭脂的嘴唇和眉心,讓我看起來跟那天在三表嬸家看到的童男紙人幾乎一模一樣。 “一樣就對了,給你畫成這樣,咱爺倆就是要走一步險棋。” “今天晚上,是你三表叔的頭七,晚上那些童男童女肯定要跟他一起去鬼門關報道,而你是這最后一個補缺的童男,肯定要跟著。所以,晚上那雙紅繡花一定會來找你,到時候,你別怕,按爺說的,你就跟著走。” “等到半山腰的時候,你會見到一口大紅黑底兒的棺材,到時候,你就鉆進去,甭管外頭發生了什么,你都不能出來,更不準往外看,知道不?” 我爺盯著我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交代。 我一驚,頓時反應過來。 大紅黑底兒的棺材,這他媽不是小時候常聽的鬼故事陰棺借道嗎?故事里頭說,但凡活人看了棺材一眼,就得第二天在墳塋圈子里找尸首。 我爺讓我鉆那口棺材,這他媽不是叫我去送死嗎? “讓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廢話,有些事,爺現在不方便告訴你。但你要知道一件事就成,只要你按我說的做了,就絕對沒事兒。” 我爺冷喝一聲,我點點頭。 他讓我重復了一遍,直到沒有任何錯處,我爺才出了口氣。 當天晚上,我爺沒跟我睡,而是一個人住進了西屋里。我在東屋嚇的兩股戰戰,連動也不敢動,靜候著那雙紅繡花上門。 可我一直從零點一直等到了兩點多都沒任何反應。 等我覺得是不是我爺想差了的時候,屋外忽然刮起了一陣陰風,那陰風吹的人脊背發寒,我敏銳的聽到,小院里有腳步聲響起。 開始還很遠,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停在了我的耳邊。 我渾身打起了寒顫,周圍冷極了,就好像是我被什么人丟進了冰窟窿里頭一樣,而寒氣的來源,就在我睡著的炕沿邊上。 我心里怕的要死, 是真怕。 說實話,我不算是個膽小的,但當時我差點連褲子都要尿了,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強迫自已鎮定下來。 睜眼一瞧, 果不其然一個飄在半空中的童女紙人在朝著我笑。 它笑的很開心,如同是個活物一般,本來畫著的櫻桃小口,直接裂開到后槽牙上,我不敢怠慢,連忙就跟著它往外走。 一步,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