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百萬房車，出行助理伺候，這對武者來說不是好事。

    習武是苦功夫，日子太甜就不想苦了。

    丁修搖頭失笑：“和公園老頭老太差不多，也就每天早上打幾趟拳，當時鍛煉身體。”

    于承蕙嘆氣：“可惜了。”

    平生所見，武功最高的人就是丁修，最看好的人也是丁修。

    當初聽說丁修贏了吳兵，贏了余海，贏了散打拳王，他不知道多高興。

    還以為丁修能帶著傳武崛起。

    誰知道幾年不見，已經是家喻戶曉大明星，武道一途再沒消息，倒是經常看到他的廣告在電視上播出。

    演藝事業也風生水起，又是紅毯又是拿獎。

    按照丁修平時的習慣，趙麗影先是洗了一遍茶，再用沸水泡一遍后，端著茶壺和茶杯放到兩人面前，給他們一人添一杯。

    做完這些事，她退到一邊沙發，忙自己的工作。

    端著茶杯，丁修輕聲道：“沒什么好可惜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飛鳥盡，良弓藏不是很正常嗎？”

    于承蕙氣得胡子亂顫：“難道你學功夫就是為了富貴？”

    丁修把玩著茶杯，玩味道：“那你覺得功夫是拿來干什么的？”

    于承蕙抿嘴，過了幾秒才道：“功夫最早是殺人技，現代之后是強身健體。”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現代社會，功夫真的只是強身健體。

    七八十年代以后，很多老師傅只教練法不教打法，后面練法都不教了，教演法，表演的演。

    還學國外的跆拳道，弄了一個武術分段。

    怎么分的？打的越漂亮，動作越標準，段位就越高。

    這標準要是讓民國時期，古代的習武之人聽到，怕不是要從棺材里爬出來。

    生氣歸生氣，但沒有辦法。

    真功夫都是殺人技，奔著人體薄弱部位去的，現代社會不讓用了，一打就犯法。

    師傅也不愿意教，徒弟也不愿意學。

    試問，誰愿意花幾十年時間學一門永遠用不上，用了就是坐牢的功課呢？

    丁修放下茶杯，給自己續了一杯：“你也說了，功夫最早是殺人技，那為什么殺人呢？為了活下去，為了生存，為了養家糊口擺了。”

    “當以上條件滿足后，功夫可不得放下嘛。”

    “咱們再說說強身健體，跳個繩，游個泳，周六周日去健身房擼鐵，不比習武來的好？”

    功夫最早是出自軍中，想要活下去，只能鉆研各種最快速度殺死對手的招式，久而久之形成一套體系。

    大家為什么習武，只是想活著而已，參軍可以減免賦稅，立了功能拿到賞錢，改善家庭情況。

    把時間線往上推幾萬年，原始人時期，老祖先拿起棍棒和野獸搏斗，也是為了生存。

    當生命沒有了威脅，人不在為安全擔憂之后，武功注定是要沒落的。

    鑄劍為犁，沒有武功的時代是一個最好的時代。

    以前丁修暗地里還嘲笑過程小冬，元兵他們，從小練的武功，幾十歲以后全都荒廢了，一身實力退化得和普通人沒有兩樣。

    后來慢慢的他也理解了，一年賺大幾百萬，泡在溫柔鄉里，身邊美女環繞，開豪車，住豪宅，誰還苦哈哈的練武功。

    望著眼前冒著煙的茶，于承蕙一口喝不下去，他沒法反駁丁修，過了許久才道：

    “咱們把武術當作一項運動，就不能是為了追究身體極限，看看另外一番風景嗎？”

    丁修詫異，旋即嘴角翹起，鼓起了掌，豎起大拇指。

    “你清高，你了不起。”

    這不是嘲諷，就是字面意思。

    習武是為了追求身體極限，看另外一番風景，丁修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聽到這話。

    他說見到的，看到的武林，不外乎名利二字。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就連師伯，師傅他們都不能免俗，沒想到于承蕙卻是給了另外一個答案。

    于承蕙笑著拱手：“過獎。”

    練武一輩子，他也是剛剛才找到人生的意義，話出口后，一下子茅塞頓開，渾身說不出來的暢快。

    端起茶杯，他吹散熱氣，抿了一口清澈透亮，清香四溢的熱茶。

    “好茶。”

    回想起前半生，初學習武是興趣，后來是爭強斗狠和人打架，再后來名利雙收后，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練武了，但心底總有一個模糊的聲音告訴他，再練練。

    可惜，明白得有點晚。

    這幾年荒廢不少時間，六十多歲了，眼看到古稀之年，打不動了，一套劍法下來氣喘吁吁。

    “今天就算了，改天咱們比劃比劃，看看還能跟你過幾招。”

    “沒問題，隨時奉陪，等等，你不是會是專門跑過來找我比武的吧？”

    “當然，不是，我是來拍戲的，黃藥師我演，咱倆還有對手戲呢。”

    于承蕙的副業是演員，拍的戲不比丁修少，這次他都不想來的，是張紀忠說丁修是主角，兩人有武打戲。

    想著好幾年不見，手癢，于是答應出演黃藥師。

    因為戲少，總共拍不了幾天，所以入組晚，今天到酒店，第一時間過來找丁修。

    ……

    丁修和于承蕙聊得很投機，足足喝了幾壺茶，中間兩人沒有再聊武功，而是拉起家常，還聊八卦。

    說起拍戲遇到的奇葩演員，于承蕙滔滔不絕。

    比如有的后空翻都做不到，還有的摔一跟頭馬上跑醫院，騎馬的戲不騎馬，坐在人肩膀上。

    更絕的是拍戲不說臺詞，念一二三四，用手替，光體，背影替，文替，武替等等。

    把丁修聽得一愣一愣的。

    演員拍戲念數字，他聽說過，但沒遇到過，可能合作的都是大導演的戲，一直以來，遇到的演員都挺敬業的。

    即便是國外演員，語言不通，人家照樣用自己國家語言說臺詞。

    一二三四念數字，說真的，確實夠奇葩。

    拍戲用替身，對丁修來說也不敢想。

    他的人設上，有一半都是武功，如果用替身，那他還有存在的必要嗎，光靠演技可撐不起一部大男主。

    待于承蕙離開后，趙麗影收拾茶具，不解問道：“修哥，明明你練功沒落下，經常在練習，怎么說只是健身呢。”

    不工作的時候，丁修經常在院子里練刀，練拳，那種頻率，已經超過健身的概念了。

    丁修自嘲的笑了一下：“你要是看過我以前是怎么練武的，就不會問出這種話了。”

    和以前比起來，現在這點運動量，確實跟健身沒什么兩樣。

    在趙麗影看來很勤奮，在他看來已經很懶惰了。

    打開窗戶，吹了吹風，丁修瞇著眼望著外面，喃喃道：“打破身體極限，有點難啊。”

    沒錯，于承蕙畢生追求的東西，在他在只是有點難。

    難就難在殺不了人。

    只是找人比劃，點到為止，是無法施展全部實力的。

    古人說，生死之間有大智慧，那種到刀鋒擦著脖子劃過，刀尖上跳舞的感覺，現代武者是體會不了的。

    ……

    “張導，我想請個假，小魚兒與花無缺快播了，有幾天宣傳期。”

    這天，拍完一條，候場的時候丁修跟張紀忠請假。

    張紀忠是制片人，不是導演，不過大家都習慣叫張導。這部戲里，老張客串了一把耶律楚材，今天輪到拍他的戲。

    天天呆在片場，老張的戲癮不小，時不時的客串角色，大家見怪不怪。

    這些年，張紀忠客串的戲挺多的，小魚兒與花無缺里他就演過老紅葉一角，別說，演技不比專業演員差。

    “小事，你把具體時間跟趙健說一聲。”大熱天的，張紀忠一身大氅，也不嫌熱，想都沒想就答應丁修的請假。

    演員配合劇組宣傳是很正常的事，請幾天假雖然會耽誤拍攝進度，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調整一下就好了。

    真死腦筋不放人，回頭拍戲超了幾天，人家合同到期抽身走人，你上哪兒找人去？

    合同上說是拍攝一百二十天，具體情況鬼知道，刮風下雨，設備出問題，延遲十天半月很正常。

    所以只要不是太過分的事，劇組是不會和主演鬧翻的。

    “謝了張導。”拱了拱手，丁修去找趙健報備。

    張紀忠這邊都同意了，趙健沒理由不同意，于是請假的事就這么敲定。

    下午，閑暇時間，于承蕙丟給丁修一柄刀：“過兩招。”

    “行。”丁修放下保溫杯，拿刀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

    雙手握著一柄長劍，于承蕙嚴肅道：“這幾年我研究你那一招很多次，敢不敢再重現一下，今天我必破你那招。”

    沒想到老頭這么執著，丁修笑了笑：“可以。”

    后退兩步，丁修身體下沉，反手握住刀柄。

    于承惠雙手握劍，沒有馬上進攻，目光直勾勾盯著丁修握刀的手。

    “嚯，丁修和于老爺子比試呢，大家快過來看。”

    那邊，正準備拍戲的趙健聽到這話，馬上從導演棚里跑出來，嘴上打趣道：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劍圣與刀神的對決，看一場少一場。”

    于承蕙沒有參加武術定段，卻博得一個劍圣的頭銜，已經很能說明他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