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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兇劍 第67節

    這條橫穿汴京城的大運河,引黃河水從西水門入城,橫穿十三座橋梁,后從東水門出,晝夜不停歇的忙碌著。

    天剛蒙蒙亮,碼頭上南下揚州的貨船已經裝載好了貨物,拉錨揚帆準備開始新一輪的遠航。

    排在最前頭領航的那一艘貨船的風帆之上,繡著一根生滿尖刺的長條荊棘,時常在碼頭行走的商販同漕幫的搬運工們,一眼便能說出它的主人來。

    這是王御史夫人的商隊,她是這汴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女豪商之一。

    傳說她在這汴河之上有數十條大船,每日不停歇的穿梭南北。他就是從戰國時代日夜不停的在碼頭扛貨物,賺到的銀錢也不過是王夫人的九牛一毛。

    她是這碼頭上最受歡迎的東主,因為她一不拖欠工錢,二來發rou包子!盡管里頭大部分都是菜,rou揉搓起來怕不是只有指甲蓋大,可那也是rou啊!

    沒有哪個做苦力的能夠逃出rou的魔爪。

    于有田蹲在路邊,啃著香噴噴的大rou包子,他只吃了一個,剩下的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揣進了懷中,他已經可以想象得到家中小兒瞧見rou包子時歡欣雀躍的場景了。

    給王夫人搬貨的活計十分搶手,他上一回搶到還是在一個月之前了。

    一個rou包子下肚,于有田朝著那汴河看了過去,一輪太陽從東邊升起,將那白色的荊條帆鍍上了一層金光!

    他有些艷羨的想著,揚州城不知道是什么樣子,他二弟于有地上個月跟著商船去了那里,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樣了。他聽從南地回來的人說,那里繁華更勝汴京,可謂遍地是黃金。

    便是女人在那里,都能夠靠著手藝活養活一家人,當真像是極樂世界一般的地方。

    于有田傻乎乎地想著,就瞧見行進的商隊突然停了下來,隔得遠遠地,有人在驚呼著什么……

    于有田心中咯噔一聲,莫名地有些緊張起來,他快步地朝著出事的方向沖了過去,想著若是船觸了礁石沉下去,他跳進汴河中搶救貨物,能不能再多賺一些錢,多分到幾個rou包子!

    他想著朝左右一看,卻見先前同他一起搬貨的人飛快地跑了起來,那腳下像是踩了風火輪似的,掄出了殘影。

    于有田深吸了一口氣,沖到了離頭船最近的地方,這回他倒是聽得真真的了,“死人了!死人了!”

    死人了?于有田有些失望,看來不用想新的rou包子了。

    能在這運河上討飯的人個個都是水中好手,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撲通幾聲有人跳下河去,將那飄浮在河中的黑點兒給撈了起來,岸邊則是有王家的管事的,放了一條小船下去,將那尸體直接載回了岸邊。

    王家的管事比了個手勢,商隊繼續啟航,圍觀看熱鬧的人,則是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住了剛剛被抬上岸的東西。

    那是一床破破爛爛的草席,依稀可以分辨出來,里頭躺著一個泡脹了的人的尸體。

    那尸體形狀詭異,整個人像是被泡發的饅頭一般,仿佛伸手一戳就會破掉,根本辨認不出是什么人來。

    王家管事瞧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他淡定的招呼人來,喊道,“去開封府報官,就說我們在汴河中撈出了一具尸體,人都已經泡脹了,瞧著不像是自己死的,也不知曉是什么人,得有仵作來。”

    于有田聽著只覺得腦子一嗡,他死死地盯著草席里的那個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驚恐的大喊起來,“這……這……這是我阿弟于有地!”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朝著于有田看了過來。

    “我阿弟的中指因為賭錢,被我阿娘砍掉了!還有那襖子,他身上的灰襖子上頭縫了一個黑色補丁,那是我阿娘從一條破了的大褲衩子上剪下來的碎布頭。”

    “可是不對啊,李蕓告訴我說,我阿弟跟著商隊去了蘇州……”

    于有田說著,有些驚恐又茫然的看向了躺在地上那具已經變了形的尸體,懷中的包子guntangguntang的,燙得他覺得自己的心都不知道疼了。

    “都讓開都讓開,圍在這里做什么?我是開封府推官吳江,給我讓開一條道來!”

    吳江說著,掄開膀子上前開出了一條道兒,他狗腿子一跳,扭著頭看向了身后的顧甚微同韓時宴,“顧親事,時宴兄,你們瞅瞅這不是巧了么?咱們來這里抓李茆,不想還有意外收獲!”

    他說著,沖著顧甚微眨了眨眼睛,“顧親事,顧親人,您老快里頭請!”

    周遭的圍觀者聽到一個顧字,都紛紛好奇的看了過來,不因為別的,實在是這兩日汴京城中最有名的姓氏便是顧了,但凡周遭住著的有一個愛去茶樓聽說書的,那都能將顧家的丑事學的惟妙惟肖的。

    顧甚微十分滿意顧家的臭名昭著,顧言之幾日早朝想必那是度日如年!

    于有田見穿著官袍的人來了,一下子像是有了主心骨,他沒有讀過書,除了賣苦力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思來想去只能噗通一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用他心中最大的禮節叩首拜拜,哭著喊道,“青天大老爺,我阿弟死得冤枉啊!還請大老爺查明真相,我阿弟明明一個月前就去了蘇州,怎么會怎么會……”

    他說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著急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一位小娘子身上,他猛地站了起身,一把沖了上去,抓住了那小娘子的手喊道,“李蕓!是你告訴我的,說我阿弟上了去蘇州的商船。”

    “說他要去南地賺大錢,你說你親眼瞧見的,你還說……還說我阿弟告訴我,等他在南地落了腳,就會托人給我寫信,都是你說的……現在這是怎么回事?”

    于有田說著激動地怒吼了起來。

    那個叫做李蕓的小娘子臉色大變,拼命掙扎了起來。

    顧甚微瞧著勾了勾嘴角,她的目光從那李蕓身上挪開,朝著不遠處看了過去,只見老仵作背著箱子急匆匆地走了過來,他年紀大了走上幾步就氣喘吁吁地。

    瞧見顧甚微,他不由得小跑了幾步,神色凝重地湊了過來。

    他四下里看了看,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顧甚微,“開封府門前,有一個叫做顧七娘的小娘子,擊鼓鳴冤,狀告她的父親顧長庚……你知道嗎?”

    顧甚微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居然有這等事?”

    第116章 環環相扣

    “顧七娘早就死了,怎么會在開封府擊鼓鳴冤呢?”

    眾人聞言一片嘩然。

    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這汴河邊上還躺著一具浮尸于有地,那頭居然就有死人重新復活狀告自己的父親?

    這不得天降神劍將他們劈成幾半,才能兵分兩路的看熱鬧啊!

    老仵作深深地看了顧甚微一眼,他沒有再多說什么,蹲下身去看向了地上躺著尸體。

    他掏出一塊白布來,掩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后方才開始動手,小心翼翼地割開了那草席。

    草席一開,整個尸體立即呈現在眾人面前,有那膽小的人驚呼出聲,往后退了幾步,捂住眼睛偷偷地從手的縫隙里看起熱鬧來。

    “初步來看,死者應該死于三日之前。他整個人都被麻繩捆綁,繩結在背后不可能是自己所為,是以應該是他殺。”

    “他身上有多處傷痕,應該在死亡之前被人毆打過,從露出的骨頭部位來看,右手等多處有骨折的痕跡。除此之外,并沒有發現明顯的致命傷。”

    “應該是在被毆打的過程當中傷及了肺腑,體內出血而亡,具體的情形需要回到開封府詳細驗尸方才知曉。”

    老仵作說著,大手一揮,兩個穿著白衫猶如送葬人一般的年輕小哥兒走了出來,開始收斂于有地的尸體。

    一旁的于有田瞧著,簡直就是肝膽欲裂。

    他手上更加用力了幾分,將那李蕓的手都抓出了幾道深深地紅痕來。

    李蕓呼痛出聲,大聲呵斥起來,“你給我放開,你給我放開。我沒有撒謊,我親眼瞧見于有地上了船,他的確是托我轉告你這些,至于他后來為什么又沒有去,為什么會死在汴河里……”

    “我又不是開封府的官老爺,也不是那土地廟的菩薩,我怎么曉得?”

    “你這人不要好心當做驢肝肺,我是一片好心才替他給你捎話的,怎么傳個口信還傳出錯來了!”

    “你放開你放開,我的手都要斷了!”

    李蕓說著,求救似的看向了吳江,“青天大老爺,有人當街強拽民女該當何罪?”

    于有田一聽,像是摸到了燙手山芋一般,趕緊縮回了手來。

    他雙目含淚,憤憤地看向了李蕓,“你怎么會不知道?我阿弟去賭錢就是你引去的,他事事都聽你的……你敢說不是你害死他。”

    他說著越想越覺得有理,想要去拽李蕓,卻又忌憚著不敢動手,一張黝黑的臉漲得通紅。

    于有田正憤怒著,就瞧見一只修長的手猛地朝著那李蕓伸了過去,李蕓瞬間容失色,她看向了吳江身后被枷鎖鎖住的李茆,大喊出聲,“堂哥救我!”

    她這話一出,先前站在那里裝鵪鶉的李茆瞬間變得陰狠了起來。

    他身量頗高,九尺有余,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陰郁的毒蛇,一雙三角吊梢眼自帶著兇光,便是那睜眼的匣子從他身旁走過,都能夠感受倒騰騰兇氣。

    李蕓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縮著脖子不敢言語了。

    一旁的吳江瞧著,撓了撓腦袋,大手一揮喊道,“統統給我拉走,帶去開封府,府尹大人自有分曉。”

    他的話音一落,人群中響起了驚天的歡呼聲。

    吳江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直到上了馬車都一頭霧水,他從車窗外收回了脖子,不解的看向了顧甚微同韓時宴,“這群人怎么回事?”

    “汴京城的富貴閑人這么多么?他們都不用種地,不用干活?都跟著我們的馬車跑什么?”

    “莫不是我太英明神武,深受愛戴,他們舍不得我?”

    “居然有人跑得比我的馬車都快!”

    顧甚微聽著,忍不住笑了出聲,昨夜一夜好眠,她整個人都顯得神采奕奕的。

    一旁的韓時宴的視線從顧甚微身上收了回來,他沒好氣的瞪了吳江一眼,“英明神武這幾個字,哪個能同你沾上邊?你今日早晨出門,可是沒有照鏡子?”

    “他們哪里是追著你,他們是去開封府看熱鬧的,對吧?顧親事。”

    他說著,忍不住問道,“死而復生,倘若當真有這種事情,王府尹還信什么漫天神佛,直接去信顧七娘了。這其中有什么蹊蹺?我瞧顧親事似乎對此并不驚訝。”

    顧甚微聞言湊近了一些,她睜大了眼睛,對著韓時宴眨巴了幾下。

    “我哪里不驚訝了,我明明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今天天都沒有亮,你同吳江便同門神一樣杵在我家門前,嚇得桑子巷里的人一大早牙沒刷臉沒洗,拔腿就跑。”

    “咱們吃了十里煮的餃子,便直接來這里捉拿李茆了。”

    “咱們三個一直在一起,若是有什么蹊蹺,你不知曉,我自然也不知曉。”

    韓時宴猛地往后一退,腦袋直接撞到了馬車壁上,他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剛想要挪位置,卻瞧見顧甚微又坐了回去。

    他又咳了一聲,“顧七娘是怎么死的?”

    顧甚微神色一正,輕嘆了一口氣,“病死的。她生得特別好看,同張春庭差不離,琴棋書畫可謂是樣樣精通,說起話聲音很溫和。她不光長得好,待人也很和善。”

    “怎么說呢,闔府上下就沒有人不喜歡她的。她雖然沒有學過武功,但是身子康健時常打馬球。”

    “可有一年春日,顧老太太領著女眷去了一場春日宴,回來之后她便病倒了。”

    她在顧家排行十七,顧家不可納妾,所有孩子皆是正室夫人所出,她同顧七娘年歲相差較多,原本就不怎么熟悉。她只依稀的記得,七jiejie有好多美味的點心,她的身上很香,府上的人都說她是顧家的希望。

    她一心學劍,幾乎將所有心思都耗在那上頭,對于顧七娘的許多種種都不甚清楚。

    “我只去探了一回病,還沒有來得及去

    一旁的吳江認真的聽著,好奇地插話道,“那這么說來,她應該真的死了才對啊!怎么又會活過來呢?”

    “還有她為什么要告父親?總不能她是被她父親害死的吧?”

    第117章 三項大罪

    馬車行到開封府的時候,這里何止是里三層外三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