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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兇劍 第62節(jié)

    同那股子牢獄之中特有的陰冷潮濕氣兒混雜在一起,有一種怪異的荒誕之感。

    “韓御史,顧親事,小心腳下。夜了獄中太黑,若是有什么事情,二位直接招呼我便是。”

    獄卒說著,拱了拱身子,將手中的火把往前探了探,待到孟氏門前,他將周遭的火把全都點亮了,這才施施然離去。

    孟氏蜷縮地坐在一個角落,她雙手抱著膝蓋,聽到說話聲有些呆滯地抬起頭來。

    待瞧清楚了顧甚微的臉,眼神這才清明了起來。

    “你來這里做什么?該說的話我已經(jīng)都說了。你也不要再想我會改口了。”

    孟氏說著,又低下了頭去。

    顧甚微看了她身前一眼,挑了挑眉,“我是來看看,你那孝順的大兒子,來探望你了沒有,畢竟你養(yǎng)尊處優(yōu)這么多年,哪里遭過這種罪。換做是誰,誰瞧了都會心疼的。”

    孟氏沒有言語。

    顧甚微挑了挑眉,“哎呀,看來你的大兒子顧均安沒有來,那小兒子顧均寶來了沒有呢?總不能兩個兒子都不孝順吧?雖然那孩子是個庶出的,但顯然頗受疼愛。”

    “畢竟長子取名為安,意味著他要安于天命,穩(wěn)穩(wěn)妥妥別出頭。明明考取了狀元,可以靠著自己的本事去搏上一搏封侯拜相,卻偏生被家中安排了那樣一門親事,斷了青云之路。”

    孟氏瞳孔猛地一縮,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

    “我先前一直不明白是為什么,寒窗苦讀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金榜題名的不是么?你那兒子那般聰慧,天天被人罵吃軟飯真是太可惜了。顧家祖墳得冒多少青煙才能再出一個顧均安啊!”

    “等我知道顧玉城還有一個兒子名叫顧均寶我就明白了,珍寶嘛當然是物以稀為貴。你的兒子尚了公主為顧均寶搭了天梯,外室生的顧均寶才能小小年紀就上了白山書院……日后一路青云啊!”

    顧甚微說著,沖著孟氏豎起了大拇指,“你們母子二人,說句菩薩都不為過!佩服佩服!”

    第106章 連夜審案

    “不可能,你在誆我,什么顧均寶?根本就是你憑空捏造出來騙我的。”

    孟氏說著,激動地躥了起來,她猛沖到了牢門前,一把抓住了那粗壯的木柵欄,憤怒地看向了顧甚微。

    顧甚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想想春杏。”

    “我在府中執(zhí)掌中饋,我阿娘的嫁妝單子前幾日你方才看過,里頭恰好有一個白山書院的莊子。顧玉城以什么借口從你手中拿走的,你仔細回想回想。”

    “顧均寶今年八九歲,三年前正好是正式開蒙的時候。他的母親叫做李娥,你可聽說過這個名字?”

    孟氏身子一晃,抓著欄桿的手松了下來。

    她喃喃低語了幾聲,“李娥,李娥……”

    “看來你想起李娥這個人了”,顧甚微觀察著孟氏,趁熱打鐵地說道,“大伯娘,從前我也是這般喚你的。你在顧家這么多年,還沒有看明白么?”

    “我阿娘有什么過錯?她進了顧家,守著顧家家規(guī),從來沒有忤逆長輩,也為顧家生育了兒女。可曹大娘子一出現(xiàn),他們就可以毫不留情的要了她的性命。”

    “想要逼迫我阿爹聯(lián)姻,給顧家攀上一根高枝兒。再后來飛雀案起,我阿爹乃是顧家骨血,我身體里亦是流著顧家的血,那又如何?顧言之可給我們五房一條活路?”

    “他們能夠冷血無情的舍棄我阿娘,舍棄我阿爹,舍棄我阿弟,舍棄我,現(xiàn)在又舍棄了你。你又怎么保證,他們下一個要舍棄的人,不會是顧均安呢?”

    孟氏猛地一驚,她再一次抓住了欄桿,死死地盯著顧甚微看。

    “顧言之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讓顧家平步青云,成為這汴京城中的名門望族。”

    “你并非是愚蠢之人,到現(xiàn)在還沒有看出來嗎?在他使出各種手段讓你兒子尚了公主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是一顆棄子了。你兒子得到了什么,一個搖搖欲墜的駙馬身份。”

    “他永遠不會有實權,這一生都在男人堆里抬不起頭來。就這樣,你還相信什么他是顧家的希望這種謊言嗎?”

    “不,顧家的希望是開蒙就去了白山書院的顧均寶,是二房那個一直被藏得很好即將成為太子伴讀的顧旭東。”

    “將來你會躺在顧家的祖墳里,瞧著他們是如何踩在你兒子頭上的……”

    顧甚微說到這里,嗤笑一聲。

    “當然了,這樣做的前提是,顧玉城還會把你埋進顧家祖墳里。”

    孟氏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蹲了下去,她死死地拽住了地上的稻草,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那聲音像是從的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李娥我識得……她是老太太的遠房侄女。”

    “初來汴京城的時候,就住在煙柳巷里,我同老太太去看過她。她生得溫柔小意,臉上有一對梨渦兒,寫得一筆好字。當時老太太還說,我同她站在一塊兒,像是親姐妹一般。”

    “當時我心下覺得怪異,可還是取下一只鐲子贈與了她做見面禮。”

    她說著,像是沒有看到顧甚微似的,一個人嘀咕了起來,“你阿娘那個莊子特別好,站在莊子中能夠瞧見白山書院的屋檐。均安那時候想要尋個清靜的讀書之處,我還領著他去過。”

    “他站在那里怔愣了許久,我知道他最喜歡白山書院里的曹淵夫子。”

    顧甚微還欲要說話,一旁的韓時宴卻是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搖了搖頭。

    顧甚微想了想,靜靜地站著。

    孟氏顛來倒去的說著舊事,過了許久許久,久到顧甚微估摸著上頭曹大娘子同鄭老六都快要狗咬狗咬得一嘴毛了,孟氏這才停了下來。

    她抬頭看向了顧甚微,認真地說道,“我要見王府尹,我有話要說。”

    顧甚微心頭一喜,她點了點頭,快步地朝著外頭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韓時宴,瞧著她明顯輕快了的腳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們耽擱了一些時間,王一和果然已經(jīng)開堂提審鄭老六了,他的屁股上有傷,坐坐不得,跪跪不得,正像是一條死魚一樣趴在地上。

    “大人,我鄭老六做的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勾當。當年曹大娘子的確是花錢收買我去殺左棠,可這事已經(jīng)過去好些年了,我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可沒有勒索過姓曹的,壞了規(guī)矩日后誰還找我辦事?”

    “這婆娘怕不是腦子瘋了吧?還她找人來殺我,我一怒之下放話要殺她?壓根兒就沒有的事情,那什么賴mama我記得,當年就是她找到我說曹娘子想要我殺個人的,不過最近幾年我都沒有見過她了。”

    顧甚微看著呆若木雞的曹大娘子微微地蹙了蹙眉頭。

    鄭老六這人身上背著很多人命官司,他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意,若是不被開封府捉拿住尚好,一旦被抓那一查起來那就是一萬個跑不掉的。

    曹大娘子雖然沒有死,左棠也不是中了他的毒鏢死的,但是有的是他犯下的其他案子。

    他按說應該沒有必要撒謊,畢竟勒索錢財在他所犯之罪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么,估計就是賴mama自導自演了一出好戲,將曹大娘子哄得團團轉。怕是她見著顧玉城勒索曹大娘子,便有樣學樣,借著鄭老六的名頭勒索了一筆跑路錢。

    “是李茆找到我,一開始說給我二百兩銀子,不用我動手殺人,只要我引開顧甚微就行。后來我聽說要在開封府尹家中動手,這不是太歲爺頭上動土嗎?”

    “我聽過顧甚微的名頭,知曉她武藝高強,可我沒有想到她那么厲害!我若是一早就知道,我根本就不會去賺那個五百兩。”

    “老子說的話,句句都屬實。李茆這個狗崽子,老子若是有命出去,定是要找他要這五百兩的買命錢。”

    顧甚微看著趴在那里的鄭老六,又看了看堂上正襟危坐的王一和。

    怎么王一和就值三百兩,她就只值二百兩了?

    開封府尹王一和感受到了顧甚微奇怪地視線,他啪地一下拍響了驚堂木,“鄭老六,當年賴mama是如何尋到你的,也是通過李茆嗎?去哪里可以找到李茆?”

    “就是李茆,他干這個好多年了,江湖人送綽號撒紙錢。”

    第107章 孟氏翻供

    鄭老六一身草莽之氣,介紹江湖綽號的時候,不自覺帶了幾分洋洋得意。

    “撒紙錢,抬棺材,活人錢來死人買!李茆神出鬼沒的,從前都是他來尋我,我哪里尋得著他?這殺人放火的事情也不是日日都有,沒大錢賺的時候,我就在霧傘接點小活賺錢。”

    鄭老六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了顧甚微,“顧兇劍,你也莫要怪我,江湖規(guī)矩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也算是半個江湖人,應該明白的。”

    顧甚微猝不及防地被點了名,眼神在鄭老六的脖頸間掃去。

    突然之間,她周身地氣勢陡然一變,先前還趴在地上像死魚的鄭老六一個激靈翻滾著站了起身,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暗器,像是一只受驚的動物一般死死的盯著顧甚微看。

    可摸了半天發(fā)現(xiàn)自己袖袋中空空如也,一下子回過神來。

    這是殺氣!

    顧甚微沒有說話,卻在告訴他,江湖之中還有一個規(guī)矩,叫做血債血償!

    鄭老六臉色一白,他只覺得自己反復被千萬刀劍環(huán)繞著,只要他再動彈一下嘴唇,便會血濺當場。

    吾命休矣!

    他正想著,身上一輕,顧甚微挪開了視線。

    鄭老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心神一松屁股上的疼痛感又鋪天蓋地地襲來,只不過這一回他再也不敢擺爛的趴在地上,而是雙腿一軟,乖覺地跪了下去。

    坐在堂在的王一和看著這一幕,警告地看了顧甚微一眼。

    顧甚微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在王一和拍響驚堂木之前,沖著一旁的韓時宴點了點頭。韓時宴心下了然,走上堂去湊到王一和耳邊低語了幾句。

    王一和微微頷首,驚堂木再次落下。

    “帶犯人孟氏上堂,吳江你去顧家?guī)ь櫽癯莵怼!?/br>
    吳江眼冒精光,樂呵呵的沖出門去,那興奮模樣宛即將去宰年豬一般。

    他動作極快,不知曉的還以為他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等獄卒押著孟氏上來的時候,他竟是已經(jīng)領著云里霧里的顧玉城宛若一陣風一般吹了進來。

    吳江吆喝一聲,將那顧玉城往堂上一推,大喊道,“人帶來了。”

    他說話像打雷,堂上眾人皆循聲看了過去,就連剛剛上堂的孟氏,都忍不住抬了眸。

    這一眼看去,眾人皆是一驚。

    只見那顧玉城頭發(fā)炸開了花不說,臉上皆是塵土,顯得他的眼白同牙齒扎眼到恐怖。

    吳江到底動了什么私刑,才將老書生變成了老乞兒?

    眾人正想著,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喝聲,“吳推官,你將我阿爹搶上馬就跑,我定是要在王府尹跟前討要個說法!你身為朝廷命官,豈能不按要求辦事?”

    這聲音年輕得很,孟氏瞧著,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多了幾分變化。

    不等吳江搭話,孟氏一個轉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她抬起頭來,眼神堅定地說道,“大人,婦人愚昧辦了做事。那下毒殺死左棠母子的人,并非是我,而是顧玉城。”

    孟氏這話一出,堂上一片寂靜。

    顧甚微勾了勾嘴角,朝著顧玉城同顧均安看了過去,只見二人如遭雷擊,都呆愣在原地茫然失措。

    唯獨那曹大娘子哈哈的笑了出聲,“沒錯沒錯!就是顧玉城!是顧玉城暗示我,說只要左棠沒了,他們顧家就會替顧右年迎娶我,我有婚書為證。都怪我色令智昏,聽信了他的謊言,才收買了鄭老六對左棠下手。”

    “顧玉城這廝瞧見毒鏢沒有奏效,就自己個下毒殺人。人明明是他殺的,他卻還拿著這個來勒索我!”

    曹大娘子說著,對著一臉懵的顧玉城呸了一口,“果然相由心生,長得丑心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