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有限合伙 第76節
曲繁漪隨身戴著 ipad,在公寓里探勘,邊走邊暗暗計算,記錄在平板電腦上。末了,總算在秋恣寧對面坐下,見她似乎時時刻刻抱著電腦,問道:“你很喜歡工作?” “當然啦。”秋恣寧頭也沒抬,仿佛她問了一個廢話,“多工作一秒,多賺一秒的錢。而錢,是我的救贖。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么真正能讓我快樂且安心的事情,那就是掙錢了。” 曲繁漪微微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邊的冰啤酒上,又說:“你的房間和熱紅酒更配,我看你家有好多紅酒,和橙子、蘋果還有檸檬一塊兒煮,再放丁香、八角、rou桂還有冰糖。適合冬天。” 秋恣寧一笑,想說自己才沒有那個功夫。就見曲繁漪先開口了,仿佛知道她要說什么一般:“我來做。反正明天我會再來一趟。” 秋恣寧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半,倒第一次覺得時間流逝。點點頭說:“好。” 沒想到第二日上午,曲繁漪竟然直接把家里的阿姨帶了過來,兩個人還背著工具,一身勁裝,敲門時,秋恣寧才剛醒,打著哈欠說:“我可能得再去房間補個覺。” 曲繁漪說:“你睡吧,我們先收拾客廳。” 臥室外面腳步聲不斷,搬運聲、整理聲、交談聲……秋恣寧竟然也沉沉睡去,等到醒來,推開門,差點愣在原地。 原本雜亂到無處落腳的客廳、廚房和餐廳如同被人洗劫了一般,窗明幾凈,空空蕩蕩。 “你你你你把我東西全扔了?!!” 曲繁漪哈哈笑起來:“合理歸置了而已。“一邊說,一邊晃了晃手里的手賬本,上面寫著《家居收納技巧》,解釋:“我認真學過一年收納,還考了高級整理收納師資格證,雖然沒有正式服務過客戶,但處理你家,綽綽有余。” 這么說著,她又拍了拍自家的阿姨的肩膀:“我昨天問過她了,她說她每天白天時間是空著的,你要是愿意,可以讓她來干活。一切規范和標準,都按照這個來就行。應該比你之前遇到的阿姨都要專業。” 說完,又從包里摸出一本手賬本遞給了秋恣寧,上面寫著《保潔工作指南》。 驚訝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秋恣寧了,她一臉誠惶誠恐接過,翻了幾頁,肅然起敬。趕忙邀請:“你吃個飯再走吧?我給你點我最喜歡那家米其林的外賣。” 曲繁漪笑起來:“不用點外賣,阿姨都來了,你嘗一嘗她手藝好了。” 于是中午阿姨為秋恣寧和曲繁漪做了牛蒡菌菇湯、桃膠豆腐和松露獅子頭,搭配紫薯梗米飯。還將從來未使用過的破壁機拆了,給她們榨了兩杯果汁。 到了下午,阿姨又從秋恣寧的廚房里翻出一大包從未拆封的干貨,順手給她們燉了雪蛤燕窩湯。 直到臨近晚飯時,正美滋滋等著曲繁漪點菜的秋恣寧才察覺不對,“等等!你在這里,你們家阿姨也在這里,那你先生呢?他怎么辦?” 遲威那句語調散漫的“你只不過每天在家里享受而已。”再一次在曲繁漪耳邊響起,曲繁漪彎彎唇角,一臉無害: “我也不知道他。只希望,他能意識到我在和不在的區別吧。” 于是接連幾天,曲繁漪白天就來找秋恣寧,到了晚上十二點之后,才不急不緩回家。 因為曲繁漪的存在,秋恣寧的家已經變得前所未有地整潔。她們每天吃完了飯,就一起散步,看初春樹枝上新冒出來的枝椏,再走到在 買一杯咖啡,晃晃悠悠回來;天氣好的下午,她們一起在秋恣寧的客廳里一起看書,談論文學和電影,又或者,一起拆封她的快遞,一塊貼著面膜,研究美容和貼假睫毛的技巧,一起鋪著瑜伽毯在客廳做瑜伽,一起八卦互聯網上的明星和奇葩…… 等到一周后的深夜,曲繁漪再次回到已經有些凌亂的家里時,驚訝地發現遲威還沒有睡著,他瘦了一圈,臉上竟然悶出了幾個痘,甚至連胡渣都沒有心情刮了。 他沉默地看著曲繁漪,然后示意她來到書房,再當著她的面,鄭重卸載了那款游戲。 “對不起。”遲威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為我之前說過的話道歉。” 曲繁漪雙手抱胸,沒有說話。再然后,她張了張口,隨著胃里一陣反酸,干嘔出來。 遲威震驚:“不是,我道歉你不接受就算了你也沒必要吐……”說到這里,他猛地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曲繁漪—— 第二天,遲醫生上班時,載著遲太太去了一趟醫院,檢查結果顯示,遲太太懷孕了。 第65章 你發現相伴二字不過如此,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依然是孤獨。 春節放假的那幾天,盛以晴和陳撰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除夕那天,家里的小輩拉著唯一沒結婚的盛以晴去院子里放仙女棒,幾個小孩在院子里瘋跑,上大學的侄女看著盛以晴忽然說道:“小姑,我覺得你這樣特別好。長得好看,有事業,一個人住在北京,連買房都不需要要家里。家里人管不了你,由著你做單身富婆,特別好。” 盛以晴噗嗤一聲笑起來:“你不想結婚嗎?” “當然不想!我不喜歡三次元的男人。不過,我 idol 除外。” 盛以晴笑笑:“結婚也沒有那么壞。倘若你遇到了對的人,婚姻會和愛情一樣美好。” 恰巧這時,手機震動,是陳撰發了消息過來:“我做了一個對不起你的決定。” “嗯?” “我媽問我什么時候能帶你回家看看?我說了明年春節。” 盛以晴看著手機彎起唇角提醒:“你今年還得出國呢。” “你在國內,我肯定跑得勤。出國那班同學都知道我有對象了。”頓了頓,陳撰又說道:“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就想把你放出來,讓全世界都看到。” 然而初三剛過完,香港聯交所就發來了函件,那時的盛以晴正裹著一身mama的舊棉襖,頂著三天沒洗的頭,一人一狗躺在沙發上嗑瓜子刷劇,手機郵件提醒,她一看,隨即跳了起來,把懷里的狗都嚇了一跳。 自去年年底起,香港 ipo 市場一片繁榮。項目上的人忙到猶如陀螺,各家券商更是卷到飛起,連春節長假都在緊趕慢趕,搶著能夠在第一季度前將手頭的項目統統遞交完畢。 盛以晴新上的幾個項目:“翡翠”“藍天”“榮耀”還有“海豚”都開始啟動了起來。于是初三一整天的盛以晴都在電話會上度過,忙活到 12 點,收拾了行李,初四的早班機就飛到了北京。 一整個春天,盛以晴與陳撰只見了一面,她不是在開會上,就是在開會的路上。要么在甘肅、廣東、云南做盡調,要么在香港打 logo,忙到昏天暗地。好幾次低血糖腦袋發暈,只能隨手扯了毯子在候機室的 vip 廳里小憩,而下了飛機,又要振作精神投入戰斗。 等盛以晴再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 4 月份。她昨晚兩點才到的 t2,早上 9 點又坐在了公司里,這邊的郵件剛剛處理完,那邊就收到十幾個群@。每周一是最忙碌的時候,這兩周尤甚,接連的幾個會議把腦袋泡大。她的早餐只喝了一杯膠囊咖啡,午餐更是直接略過——不太敢吃碳水,怕下午犯困。午休不過十幾分鐘過,上了一趟洗手間,就收到謝總電話說來辦公室開個會。 午后明晃晃的陽光從落地窗打進來照著電腦屏幕暗淡。 盛以晴腦袋泛著金星,只覺得又困又餓。她忍不住將頭轉向了窗外,刺眼的藍天讓她覺得有些陌生,仿佛置身于大氣層中。 周圍人說話的聲音時而模糊時而清晰,伴隨一陣劇烈的耳鳴,盛以晴甩了甩腦袋,然而,再下一個瞬間,胃里一陣劇痛,只覺得一陣酸水直直從胃里往上沖,腦袋一陣空白,眼前屏幕上的英文中文都變得模糊,電話里的聲音變成了嘈雜的噪音。 再接著,會議室里的所有人,眼睜睜看著盛以晴,就這么直直倒了下去。 盛以晴是在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才有了些微的意識。她閉著眼,轟隆隆的車里,醫生給她做常規檢查,各種儀器在腹部、腕部輪番摁了摁,緊接著腰上一陣震動,活生生將自己震醒,也將醫生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來—— 是鬧鐘。 3 分鐘后需要撥入另一個電話會議的鬧鐘。 鬧鐘錚錚作響,她也只好硬起錚錚鐵骨,深吸一口氣,強打精神摸出手機。 這個舉措讓醫生一怔,問:“你干嘛呢?!” 盛以晴臉色蒼白氣若游絲:“……我……還有個電話會……” 場面一度安靜,醫生氣得大喝,一把奪過手機:“你他媽不要命了啊?!你們一個月賺多少錢啊?!命都不要了?!有命掙錢,沒命花錢怕不怕!多少錢給我,我都不賺!!” 半晌,一個護士應了一聲:“我上次看公眾號,說金融圈的年終獎給 100 個月工資。” 醫生瞪著盛以晴,沉默幾秒,語調柔和勸說道:“那咱晚一點再處理。” 醫生診斷結果是急性胃炎引發休克。運到醫院之后就被抽血做了心電圖,之后的一晚上又吐了幾遭,人事不省。等盛以晴略微活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單間病房,上午的陽光透過暖黃色的窗簾照了進來,床頭不知被誰放了一束新鮮的玫瑰。 指尖動動,這才發現有人一直拽著自己的一只手。 陳撰伏在她的病床一側,像是坐了一夜。感覺到動靜,他抬起頭來,與她五指交扣:“你醒啦?” 盛以晴等大眼睛看著陳撰的臉,仿佛一時沒有認出他—— 好久不見,這人竟然染了一頭銀色頭發,兩只耳朵各戴了一只銀色耳圈,他穿著一件廓形的黑色衛衣,脖子上綴著銀鏈子。見她這么瞪著自己,喉結滾了滾,不自在摸了摸頭發:“咳……你公司給我打電話說你住院的時候,我剛從理發店出來,這不剛辭職,加上馬上要去加州了,就……就換了個造型。不好看?” “還行。”盛以晴笑笑,伸了手指,示意陳撰把腦袋伸過來,像擼自家的金毛犬一樣弄亂他的頭發。 陳撰低聲悶笑,抓了她的手,掌心貼在自己臉上:“你工作能不能別那么拼?又不需要你掙彩禮,也不需要你養家。” “等今年年終獎發來,我就攢夠首付了,可以把我現在住的房子買下來。房東jiejie一直在等著我買呢哈哈哈。”說到這里,盛以晴伸手拽著陳撰的耳朵,指尖撥了撥他的耳圈,皺起眉頭:“你還打了耳洞?” 陳撰唔一聲,頂著一頭潮到令人發指的發型,說話聲音卻溫柔,“都怪 david 他們,說出國前就應該好好做個發型,本來就是想稍微燙一燙,結果他們幾個連哄帶騙,最后大家全都染發了,他倆一個紅毛一個灰毛,看起來特別傻。” david 是這一屆 ucla 電影學院的同學,人也在北京,據陳撰描述,此人就是個有電影夢的紈绔,之前就參投過幾個小網劇,自拉了群以后,加上盛以晴忙,陳撰便整日與 ucla 電影學院北京分隊的這幾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計劃著讀書以后的瀟灑生活。 好在盛以晴的胃炎不算嚴重,合盛的醫療保險大方,然而她苦于連上醫院的時間都沒有,借著這次機會,干脆也做了個全身的體檢。 這兩日的盛以晴都只能吃流食,到黃昏的時候,陳撰出了一趟醫院,順帶買了一張陪床用的充氣床和一些住院的物品。急性腸胃炎不算嚴重,加上盛以晴住的是國際病房,醫生護士照顧妥帖而周到,然而陳撰堅持要陪著,端茶倒水喂藥,小護士冷眼旁觀這位大帥哥,雖然頂著一頭銀發,做的事情卻還挺靠譜,末了,低聲對盛以晴夸到:“難怪現在大家都愛姐弟戀,果然弟弟帥氣粘人還靠譜。” 盛以晴一口藥差點沒有噴出來,無情揭穿:“他 31 了。比我還大兩歲。” 這樣的造型突變,讓陳撰發現,盛以晴盯著他看的時間變得多了起來。晚飯后他牽著盛以晴在樓道里散步,黃昏從病房過道的窗玻璃里透了進來,他們沿著醫院長長的走廊慢慢走著,窗戶外面的夕陽也一點一點沉下去,直到他們走到走廊盡頭,窗戶外面只剩下一絲金邊,勾勒在西邊的山巒與高樓之上,那是夜的邊界。 陳撰轉過臉去,揉了揉耳朵,不自在問:“你為什么一直看我?” 愛人的視線有溫度,也有重量。 盛以晴卻說,“你吻我一下。” 他一怔,隨后笑了,傾身下來,將吻印在她的額頭上,又緩緩移到她的唇角。盛以晴閉著眼,臉上睫毛輕輕扇動,竟然是有些緊張。陳撰頓了頓,捧著她的臉,細細看了會兒,吻卻遲遲沒有落下。 盛以晴詫異睜開眼,只見他看著自己,似笑非笑:“你怎么……臉紅了?” “出軌……”盛以晴張了張嘴,輕聲說道,“你換了個造型親我,好像……我出軌了一樣。“ “啊?” 下一秒,就見盛以晴將連埋進他懷里,仿佛頗為回味,“確實,還挺刺激的。” “……” 忽然病房內傳來一聲緊鈴,將這對小情侶的擁抱打斷,有人大喊“醫生、醫生!”。陳撰和盛以晴趕緊退到了一旁。 片刻后,幾個護士和醫生步履匆匆趕來,沖入了病房,醫生和護士低聲商量了一些什么,又傳來幾聲設備連接、啟動的嘀嘀聲。接著,聽見屋內傳來醫生的話語:“你的先生,已經去世了…請節哀…” 下一秒,病房里齊齊爆發出了一陣巨大的、崩潰的不像人類能發出的哀嚎聲。 盛以晴怔在原地,渾身發涼,兩個人不知所措互望一眼,緊緊牽著彼此的手。她這才意識到,他們是在醫院,在一個,時時刻刻,充斥著生老病死的地方。 夕陽徹底沉下去了,窗戶外是黑沉沉的一片,不再能看到光。走廊上的燈光打下,讓一面面窗戶化作了鏡子,反射一個個病房內的人生百態:從化療室里面色蒼白的戴著絨線帽的少女;在互相攙扶站起的老夫妻;劇烈咳嗽,強撐起身子卻只能將痰吐在保溫杯里的中年人;替病床上人插止痛泵、清理尿壺的看護…… 他們很快很快地走到了自己病房里,躺在各自的床上,牽著手,半晌,盛以晴忽然問道:“你說,什么是白頭偕老呢?” 陳撰一愣,牽了她的手,在自己的銀色頭發上抓了抓:“我現在就和你白頭偕老。” 黑暗里,他的眼眸亮若繁星,帶笑看著自己,盛以晴也跟著牽著嘴角笑了。 第二天中午,陳撰被 david 一通電話叫了出去,說是知道陳撰在這所醫院里陪老婆,他們也就在醫院附近找了家餐廳,讓陳撰下來。陳撰無奈,只好赴約,幾個人吃吃喝喝,散伙時,david 又買了束花,非說要上來看她。 二人進門的時候只見醫生護士都在盛以晴的房間,低聲交談,他們見到來人,停止說話,轉過身來。陳撰一愣,問醫生:“她還好吧?” 醫生點點頭,看了盛以晴一眼回答:“腸胃炎好得差不多了。后續遵醫囑就行。” david 站在門口,頂著一頭紅毛,懷里抱著花,對盛以晴揮了揮手,熱情叫:“嫂子好!” 陳撰無奈:“他非要上來看你。說有話和你說。” 盛以晴像是還沒睡醒,反應有些慢,看著 david:“什么事?” “這樣啊,我不是打算從 ucla 回來就在國內建個公司嘛,拉了撰一起,我見過他之前拍的東西,覺得特他媽有天賦,讓他以后給我們做導演,還有另外幾個同學,都說好了,以后可是我們的公司骨干哈。” 盛以晴笑:“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