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威唔了一聲，松開手，看著她出了客房。

    再之后的情節(jié)連曲繁漪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她的心臟狂跳著，壓抑不住的胃酸上涌，惡心、反胃、想吐。水龍頭開地很大，曲繁漪接冷水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再接著她的目光瞄到衣架上自己白天剛換下來的運動服，果斷往身上一套。

    遲威依然坐在客房，曲繁漪大概進去了十幾分鐘，他也是懵的，情緒反應過來，忍不住腳趾摳地，他剛才在干嘛??？

    再接著他只聽大門“嘭”地一聲，腦袋里亮出一記問號“？”

    “小漪？”他小心翼翼問了句。

    無人回答。家里死了一般安靜。

    她…真的…跑了……啊？

    出租車的風將她吹得清醒了一些，等那股反胃的感覺消失后，曲繁漪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

    合法丈夫向自己發(fā)出性生活邀約，她直接溜了。

    她鼓足勇氣才敢看一眼手機——沒有未讀消息。松一口氣，又失落下來，他沒來找自己。

    深夜的北京，她不知道去哪里。大學舍友群里的女孩嘰嘰喳喳約了吃飯，順帶艾特曲繁漪，“人妻是不是不方便出門哦？”“那肯定了！新婚夫妻誒，忙著幸福！”

    她將手機揣進口袋里，深更半夜，能找的人只剩下了一個：“晴姐，現(xiàn)在有時間嗎？一起喝酒？”

    好在盛以晴秒回：“喝喝喝喝喝！我剛下班，正不爽，我們野一點！去蹦迪吧！你三里屯等我！”

    工體 ot 樓下 ，盛以晴見到一身運動服的曲繁漪，噗嗤一聲：“你穿這個來蹦迪？”

    “出來太著急，我只想透透氣?！彼乘皠e說我，你怎么還背著電腦？”

    “沒辦法咯?！彼痔拐\，攬住她肩膀往邊上走，也沒問她什么情況，嘴里就下了結(jié)論：“別的不說，肯定是遲威的錯！”

    工體北路這個點算是熱鬧，連輔路堵得嚴嚴實實，路邊車子挪一步停一步。ot 的招牌掛在頭頂，入口當前，兩位人妻卻慫了。

    說來可恥，曲繁漪和盛以晴活到這個年紀，卻都沒蹦過迪。甚至在十八歲之前，對于酒吧這兩個字，仍心存敬畏，誤以為里面充斥著放蕩的男女，稍一沾染，便是萬劫不復。

    越是乖的女孩，叛逆期越是來得晚一些。

    這會兒正是夜里 9 點半，按理說應該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然而 ot 的電梯里出來，空蕩蕩的走道，空蕩蕩的大門，連狗都沒有一個，打瞌睡的保安見了兩人一臉蒙圈。

    盛以晴頗為自信，將包包往肩膀后一搭：“你好，我們是來消費的?！?/br>
    大哥的眸光停留在兩人裝束與曲繁漪手指璀璨的鉆戒上，愣了愣，側(cè)身放行。

    黑漆漆的走道里轉(zhuǎn)了幾個彎，周遭貼著各色霓虹燈帶，音樂不輕不重，曲繁漪環(huán)顧四周，頗為疑惑，“這么大的場子，一個人都沒有？衰敗了？”

    再往里走一股煙味與酒味，盛以晴與曲繁漪皺著眉頭隨意找了張卡座坐了，也沒人攔著，招呼服務(wù)員上酒。

    “確實太安靜了…”盛以晴想了想，“等會兒，我問問我閨蜜。她是?？?。”

    這么說著拍了照片發(fā)給秋恣寧：“你不是常來么？這地咋一個人都沒有，平時你說的那些妖艷賤貨哪里去了，挪窩了？”

    秋恣寧這個點正窩在家里寫稿，一邊是酒，一邊是煙，家里煙霧繚繞鬼屋一樣，見了微信，差點吐血，半天才憋出一句：“盛以晴，9 點蹦迪啊？你太他媽絕了！妖艷賤貨這會兒都還沒醒呢！誰這么不靠譜把你這個點騙來？”

    “……我?guī)乙婚|蜜來的。我們倆，已婚婦女，婚姻受害者聯(lián)盟。”

    秋恣寧用腳都能想到這倆優(yōu)雅人妻坐在 ot 里格格不入的窩囊樣，一臉無奈：“你倆先出來，我知道一個地兒特別好，今晚全是鮮rou！適合你們這種人妻，我來找你們?！?/br>
    秋恣寧趕到 cubic 的時候剛過 11 點，場子多少熱起來了一些。她一身瑜伽上衣搭配鯊魚褲、運動鞋，手里還拎著一個保溫杯。

    一個小時前，她火速委托熟悉的銷售給這兩位爺訂了卡座，總算將兩只小菜雞安頓下來。

    盛以晴這會兒幾杯紅牛兌著野格下肚，嗨了起來。見了秋恣寧這一身，打趣：“不是吧，你也走錯片場了？”

    “我走錯片場？大姐你看看你這穿的啥？你這一身坐在這里不像來玩的，倒像來抓jian的。”說到這里，秋恣寧這才意識到卡座上只有一個人，探著脖子問：“你不說還有一人妻么？怎么就你一個人！”

    “噢，她去洗手間了。和你一樣，一身運動服?！?/br>
    “哈哈哈哈，這么默契！”秋恣寧拍手：“那一會兒好好和她喝一杯。”

    “人家可不能喝酒，她比咱倆乖多了，特典型的賢妻良母?！笔⒁郧缯f完才發(fā)現(xiàn)說錯了話——秋恣寧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賢惠這個詞。

    “噢賢妻良母還來夜店??？”果然，秋恣寧翻個白眼，直接換話題，“對了，你白天還說不要臟弟弟，這不夜店都敢來了？和陳大帥哥沒后續(xù)了？”

    說到這里，盛以晴冷笑，摸出手機就將和陳撰的對話懟秋恣寧臉上：“出軌石錘了！”越想越氣，抓了卡座上的抱枕，雙手用力掐著，一臉平靜發(fā)瘋：“秋恣寧，你說我應該殺了他還是現(xiàn)在立刻去談個戀愛騎個男人舞到他臉上？”

    “克制一下克制一下！這玩意臟死了。”秋恣寧搶過抱枕往邊上一扔，換成酒杯塞她手里，試圖安慰，“你多喝一點，冷靜下。首先，你也知道激情與愛情是有保質(zhì)期的。而且你們約定的就是兩年后離婚，現(xiàn)在時間快到了，他即便找了新歡，他也沒錯。你灑脫一點，不要被占有欲沖昏頭腦！”

    盛以晴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有點兒委屈：“那我們還結(jié)個屁婚?。☆I(lǐng)個屁證?。　?/br>
    秋恣寧腹誹：還不是你自己選的？

    但嘴里只是順著她吐槽，“確實沒必要結(jié)！我跟你講，婚姻制度就是一集體的虛偽表演。比如啊，我就特沒辦法想象，人能真的把一個毫無血緣、也沒見過幾面的女人，誠心誠意當成自己的mama?！?/br>
    “喂，媽，我是小漪。”

    夜店比自己想象中鬧騰一百倍，從 11 點開始，曲繁漪就后悔了，好死不死來蹦迪干嘛？舞臺上全是搔首弄姿的臟男人，撩著衣服露小半片腹肌隨意放電，恨不得把胯頂?shù)教焐先ァ?/br>
    曲繁漪遭不住這些。借口往廁所躲，奈何廁所這頭是聚了不少站著玩手機的、抽煙的辣妹，她快被煙霧嗆死，捂著鼻子，就見遲mama一個電話打來。

    她脊背都嚇直了。

    “小漪，在哪里呢？”遲mama對她很溫和。

    “……我，我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好在洗手間的隔音效果不錯，她舞者聽筒，戰(zhàn)戰(zhàn)兢兢，“媽，你還沒睡呢？”

    “剛打完麻將呢。這個電話啊，不是我要打，是某個人啊，他好像是做錯了事情。當然，具體的他也沒和我說，就說惹到了你，讓你在外面玩注意安全。可以的話，還是早一點回家。”

    喧囂的背景音似乎降了下去，曲繁漪吸了吸鼻子，原本挺直的脊背彎成了一個委屈的弧度，她應了一聲：“嗯。”

    遲mama繼續(xù)：“遲威這小子，確實不善言辭，但小兩口啊，有什么事情還是說清楚好，我們嘛，就盼著你們和和美美。好啦，你快去玩會兒吧。我先睡覺了?！?/br>
    眼見著要到 12 點，酒吧人越來越多，形形色色男女聚了進來，音樂節(jié)奏越快。dj 就位，氛圍愈燥，秋恣寧穿一身勁裝，將兩根吊帶往兩邊胳膊輕輕一扯，扯成了一字領(lǐng)純欲風，保溫杯打開，枸杞茶一口悶，跟著節(jié)奏就做起了開合跳。

    夜店里本就群魔亂舞，往舞池中央走是常年游走夜場的玩咖，再往邊緣一點的，是面容生澀好奇京城最火夜店的路人。秋恣寧自顧自跟著節(jié)奏擊掌跳躍，過了會兒，果然動次打次蹦來了個男人，她瞥了對方一眼，不是自己的菜，眼神都不給一個，背過身去做了幾個大幅度的后踢腿將人趕走。

    盛以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才意識到夜店的正確玩法，干脆將短袖西裝外套一脫，只穿著里面的吊帶，幾杯酒噸噸下肚，高跟鞋一脫，黑發(fā)甩甩，激光燈照射下，紅唇雪膚，十足十的瘋批美人。

    這么扭了幾下，只見曲繁漪從幾個人縫里擠出來，貼在她耳朵邊：“那啥，我要回家了?！?/br>
    “咋了？這么快就走。和遲威和好了？”

    曲繁漪搖搖頭，只撿了座位上的包，裝模做樣打了個哈欠，“就是實在有點困了，我先回了。你那位博主朋友秋寧兒，我今天可能沒時間見了。等下次再約??！”

    這么說完，也不顧盛以晴勸阻，拿了包就跑。

    “欸！怎么來了就走了啊？”秋恣寧大汗淋漓高抬腿蹦跶了過來，氣喘吁吁宛如健身教練，只見到了曲繁漪的一個背影，穿著一身運動服，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說是困了，要回家。等下次再介紹你們認識。”盛以晴嘆氣。

    “喲。那還是算了，這種嬌妻我最怕了。女人果然結(jié)了婚就沒了人生。”秋恣寧撇撇嘴，像是聽了什么晦氣東西，開合跳也不做了，往卡座上一歪，翹著腳就開始摁手機。

    盛以晴探過腦袋問：“你怎么了?。亢鋈粁iele氣一樣?！?/br>
    秋恣寧搖搖頭，扣上屏幕：“沒什么，就這女的忽然讓我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覺得特煩，有點想罵人。” 說到這里，又轉(zhuǎn)移話題：“喂喂喂！我都繞場小跑一周了哈，你今晚必須給我跳夠 500 大卡聽見沒有！少喝點少喝點?！?/br>
    “以前的事？不會是孫某人吧?”盛以晴不可置信，抿了一口酒，瞪大眼睛問她。

    秋恣寧的前男友叫孫一荀，兩個人在一起兩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卻在今年初分的手，分手后的秋恣寧日子倒是逍遙起來，暴富的女人轉(zhuǎn)頭買了一套小公寓，順理成章開始單身富婆游戲人間的戲碼。盛以晴多少八卦過，可秋恣寧也死活不肯說分手的理由，每次再提起這人，都一臉諱莫如深。

    “你提他干嘛?。克山o我留下了太多心理陰影！真他媽丟臉的過去！”秋恣寧盯著盛以晴，“說真的，還是不結(jié)婚好！你看之前我過了 11 點還敢不回家嗎？現(xiàn)在單身了，想喝到幾點喝到幾點?！?/br>
    盛以晴點點頭，又往嘴里灌了幾口，叫上服務(wù)員：“再來兩瓶！”

    秋恣寧覺察到不對，趕緊勸她：“少喝點少喝點。你喝多了還怎么能騎個帥哥舞他頭上去呢！心情不好，我現(xiàn)在立刻搖人哄你！”

    “真的？”盛以晴腦子有點暈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fā)上，恰好這時服務(wù)員端了新酒來，盛以晴擰開瓶蓋就往嘴里灌，聽耳邊的秋恣寧得吧得吧介紹近期行情：“我和你說，我最近可快樂了，每天各大 app 里見不同的男人，標準就一個，帥！”

    她劃拉了一下通訊錄：

    “這個，是個華裔，剛回國不久，好像剛剛離婚，有點可愛，很會說情話，還會制造驚喜。”

    “還有這個，打籃球的。硬件也很不錯……約會過兩次，雖然頭腦簡單了一點

    吧，但是那種簡單的大男孩……”

    “這個，你同行的，投行男，愛裝逼。他好像天生精力旺盛還是怎么，反正每次見了我跟泄欲似的，特——別——狂野，我一般只有一些骯臟沖動時候，才會見見他?！?/br>
    ……

    先前一個人喝得太猛，這會兒酒勁上來，一時覺得有些醉了，盛以晴將腦袋枕在秋恣寧的肩膀上，嘴里嘟囔：“你這日子過得，銷魂啊。”

    “短期關(guān)系，沒有負擔。你以前不也喜歡這樣么？我跟你說，別管那個男人了，趕緊離婚，以后怎么快樂怎么來！”

    盛以晴不說話了，又抿了一口酒，醉眼朦朧看秋恣寧的屏幕，眼見她又劃到一個男人，確切的說，是男孩，眉清目秀，鼻梁挺拔，尖叫起來：“哎喲！這個呢？看起來年紀好小，頭像是本人么？我看看叫什么——陳子昂。”

    “大學生還。”說起這個人，秋恣寧有些困惑：“小紅書上刷到我的小號，不知道為啥，就開始粘著我，熱情要死?！?/br>
    “大學生可以！就大學生！你叫出來?！?/br>
    秋恣寧揚了眉毛搶過她的酒，晃晃瓶子已然空了，震驚：“我靠，你這是喝了多少啊！難怪開始說胡話了。”

    “不是胡話，這是心里話?！笔⒁郧缙鹕砝镯?，“這會兒微醺，狀態(tài)最好。走，咱倆跳舞去?！?/br>
    凌晨一點的 ot 是最熱鬧的時候，紙屑在燈光下漫天飛舞，各個角落忽然升起一平米見方的小舞臺上，只容許一人站立，于是好幾個衣著清涼的舞者一躍而上，一邊升騰，一邊熱舞，將氣氛推到頂峰。黑壓壓的腦袋吶喊、躁動，宣泄壓力與情緒。

    舞臺上的盛以晴與秋恣寧很快被人潮沖開，秋恣寧原本專心跳著帕梅拉，跳著跳著，就發(fā)現(xiàn)身后湊近上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一雙桃花眼在激光燈下，彎彎看著她：“健身教練，帶帶我？”

    身上是濃烈的木制香水味道，秋恣寧瞥了他一眼，沒好氣：“一分鐘 500，先收費，再教學?！?/br>
    擺明了拒絕的話，沒想到男人卻笑了，摸出手機，“這么便宜，那我們加個微信？”

    “不用啊。“秋恣寧也跟著摸出手機，調(diào)出付款碼，“直接掃碼轉(zhuǎn)賬。你打算學幾分鐘？”

    “這……”男人露出個為難神色，轉(zhuǎn)了深情眼眸，“那就，一輩子吧？你替我算算。”

    “你的一輩子？”秋恣寧皺眉。

    “嗯啊?！?/br>
    “那不用錢?！彼煲恍?。

    “喲，為什么？”男人眼眸亮了亮，激光燈這會兒正好照在他的臉上，秋恣寧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長得不算討厭，只可惜品味太差，新款潮牌 t 恤，克羅心的銀鏈子、銀戒指，加上跳起舞來的勁兒，把玩咖兩個字刻在臉上。

    “因為～”她勾勾手指，示意他貼近，對著他耳朵：“下一秒，你！就特么！sao！死！啦！”

    只聽耳朵嗡了一聲，鼓膜都要被那個女人喊破，男人發(fā)狠，干脆一把拽住她，一個旋轉(zhuǎn)，將人箍在懷里，俯了腦袋湊過去。秋恣寧猝不及防受困，下意識掙扎，奈何力氣懸殊，只見這個狗男人報復一般，嘴巴對準了自己耳朵，略微粗糙的指腹揉著耳垂，嘴唇跟著湊上，本以為他會大吼一聲，最后卻變成輕飄飄一句，“小騙子，你都沒發(fā)現(xiàn)你閨蜜醉了么？”

    “我靠！”秋恣寧暗叫不好，剛才光顧著和這油膩傻逼周旋，忘記自己和盛以晴走散了，連忙往卡座看去，就見盛以晴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倒在了座位上，閉著眼，像是真的醉了。而身邊，他媽的身邊，還坐著一個男人？！

    下一秒，也不顧自己被鉗制著，胳膊肘用勁向后重重一頂，然而身后男人似乎早有防備，閃身躲了攻擊，換個姿勢又將她環(huán)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