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圖標(biāo)下面那行字也是他打上去的：眠眠的小窩。

    這是上輩子沒有的東西。

    因而，他才對夏眠獨(dú)自在家的狀態(tài)一無所知，只看到夏眠在自己面前的乖軟嬌嗔，誤以為他已經(jīng)從抑郁狀態(tài)中走出。夏眠去世后給他留下的影像資料也寥寥無幾。

    監(jiān)控畫面里，夏眠回到二樓的房間，慢悠悠地兜圈子，這里看看哪里看看，好奇得要命也不敢伸手去碰。

    最后揉揉晚上要睡的枕頭，捏捏被子，似是被那種柔軟舒適的觸感吸引，一個人在房里淺淺笑起來。

    他也忍俊不禁。

    過了十幾分鐘才準(zhǔn)備去洗澡，帶上睡衣，就這么穿著全套衣褲去了浴室。

    也離開了監(jiān)控范圍。

    正人君子給他的小兔子留下了一定的隱私空間，于是只能遺憾地看著屏幕里的人影消失。

    *

    夏眠正洗著澡。

    毫無征兆地，被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郁黑暗包裹。

    別墅區(qū)柳岸東苑環(huán)境清幽，周圍都是低矮的平房，哪怕只是從別墅的二三樓望出去，美麗的風(fēng)景也不會受到高樓遮擋。

    夏眠可以一眼望盡天幕，看到夕陽落到地平線后方。

    白天的風(fēng)景有多么怡人，晚上的柳岸東苑就有多么黢黑。

    所幸，夏眠天生身體素質(zhì)偏弱，倒是不怎么怕黑。但這黑暗來得突然，他還沒洗完澡。

    他先摸黑關(guān)掉淋浴，水聲陡止。靜謐中，黑暗的侵襲更肆無忌憚，他無端感到一絲瘆人的幽冷，忙裹上一條厚實(shí)的大浴巾，在胸口掖好。

    門縫外，閃爍起一個白色光點(diǎn)。

    隨后那白色慢慢放大，伴隨著陸司異關(guān)切的呼聲：“夏眠，你還在洗澡么？突然停電了……”

    夏眠還帶著一頭的白色泡沫，不敢讓他看到自己這種滑稽模樣，忙說：“嗯，我還沒洗完，等等……”

    陸司異又問：“我這兒有個手電筒，給你送進(jìn)去？”

    “好……”

    得到許可，陸司異這才推開衛(wèi)生間大門，十足紳士。

    頗為失望的是，夏眠躲在一扇磨砂玻璃之后的淋浴間，水霧彌漫，朦朧了他的身體輪廓。

    依稀可見下方兩條拘謹(jǐn)僵硬的腿，上方一線浴巾的白。

    陸司異將手電筒放到玻璃旁的洗手臺上，一言一行皆彬彬有禮：“那我把手電筒放在這里。”

    夏眠的聲音被水氣氤氳，略微含糊：“好的，謝謝您。”

    陸司異說：“不客氣。”

    陸司異將明亮的手電筒留下，夏眠目送他走遠(yuǎn)，開門關(guān)門，莫名感覺再一次被陰冷的黑暗侵襲。

    黑暗的浴室被慘白的手電筒燈破開一線，周圍陷于黑暗中的事物若隱若現(xiàn)，輪廓因模糊而顯得怪異。

    夏眠有些不寒而栗。

    “夏眠。”

    又響起陸司異的聲音，從大門那邊傳來。原來他還沒有走遠(yuǎn)。

    “我在這里陪著你，有事隨時叫我。”

    夏眠一時悵然，連天天掛在嘴邊的道謝都忘了。

    別墅里唯一的光源在他這邊，除此以外的世界無比黑暗，尤其是離得遠(yuǎn)的大門那邊，他什么也看不見。

    但他知道，有一個人靜靜矗立在那里，默默陪伴著他，緩解他的恐懼，讓他安心。

    自頭頂傾瀉而下的熱水，熱氣騰騰，漸漸溫暖了他發(fā)寒僵硬的身體。

    而那暖意，卻遠(yuǎn)遠(yuǎn)不及陸先生幾句話、幾個行動所帶給他的，自心頭發(fā)端，彌散至四肢百骸的強(qiáng)烈溫暖。

    那暖意甚至能將無數(shù)個他獨(dú)自度過的，無數(shù)個冬天凝結(jié)的寒冰，緩慢而不留痕跡地消融。

    陸先生真好。

    第13章 新婚

    夜里，亮著燈的房間總是格外清晰，窗戶里人們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遁形。

    在白天人們可能會為了保護(hù)隱私拉上窗簾，反倒是在黑暗的夜晚，他們大膽又放心，完全不知道自己泄漏了怎樣的風(fēng)景。

    陸司異提前拉下控制燈光的總閘。

    現(xiàn)在，金絲白玉洗手臺面上立著的手電筒，是這棟別墅內(nèi)唯一的光源。

    男人隱匿在黑暗中，將那條窄窄門縫擴(kuò)展到一半，悄無聲息走了進(jìn)去。

    嘩啦啦的水流聲掩蓋了他的形跡，夏眠還在洗澡。

    他看見沐浴在手電筒光里的玉臺，冷白細(xì)膩就像夏眠的肌膚。

    再往里。

    手電筒的光被磨砂玻璃擋住去路，暈開朦朧的一大片。

    里邊的綽綽黑影，纖細(xì)，修長，勾人心魄。

    是夏眠的影子。

    距離稍遠(yuǎn)，夏眠只在玻璃上投下一道黑影。然而不過是那樣一道黑影，他也舍不得錯過，近乎貪婪目不轉(zhuǎn)睛地凝望著。

    纖長胳膊舉過頭頂，在頭頂上揉來搓去。

    哪怕是黑色的一片，陸司異也能構(gòu)想出那條胳膊本來的模樣。

    過去那幾年的每一個夜晚，甚至還有不知節(jié)制的白天，夏眠都會用那條胳膊，或是挑逗或是求饒，勾過他的脖頸。

    常言道食髓知味，不知饜足。可他哪里僅僅是食髓知味，他將夏眠翻來覆去品嘗過無數(shù)遍，幾乎將他吞吃入腹融入骨髓，也仍舊不知饜足。

    真是貪得無厭。

    陸司異輕舐唇角，似是看到了什么，渙散的瞳孔驟然一縮。

    夏眠大概是洗完了，關(guān)掉水，在他擦頭發(fā)的時候霧氣緩緩散去。他挪了一下腳步，來到了磨砂玻璃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