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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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時,聶如稷又在背后喊了他一聲。 多年的習慣,讓他下意識聽從,于是在婚書要交道聶朝棲手上時,又本能抽了回來。 然后他就眼看著笑如春風的魔頭當場變臉,他快速捏住婚書的另一端,緩緩抬眼望向聶如稷。 這對兄弟時隔數百年,再次正式地面對面,只是中間還夾著個姜偃。 聶朝棲看著虛弱的聶如稷勾起一抹諷刺惡劣的笑容:“兄長,從小你就占去了一切,身份、地位、名譽,父母親人的疼愛,你是被所有人圍繞的天之驕子,我就是被鎖在院子里任打任罵的一條狗。” “為了成就你,我做盡了遭人唾罵的事,連死都是為了助你登天。”聶朝棲越說神情越控制不住地猙獰起來,五官全都扭曲著,破壞了原本的俊逸。 “現在,連唯一在乎我的人你都要搶走嗎?聶如稷,你怎么不去做這個要被殺的魔,你才是該死的那個!” 姜偃很少見到這種模樣的他,他見過他天真懵懂的少年模樣,見過他沉默寡言的青年模樣,見過他陰晴不定的魔頭模樣,卻沒見過他何時這般憤慨惱怒。 像是被磋磨得多了,初見時的一身清冷的仙氣被磨得干干凈凈,只剩滿心要將人統統毒死的陰暗怨懟。 聶朝棲是不會報復人的,他曾幾何時只知道默默接受魏凝給他安排好的一切,被這只手推著走,沒有人教他是非對錯,魏凝不會告訴他,那些殺上仙都的人也不會,他不明白自己在為什么痛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誰的錯,也不知道該怎么改變。 直到在云上仙都慘死,心里都只有解脫。 可如今他又回來了,他忽然發現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人一直在默默關注著他,原來有人會因為他的死無比傷情,有人會那么拼盡全力,賭上一切希望他不要死,希望他活過來。 唯一一個,不選擇光風霽月的聶如稷,而是選擇了他這個骯臟丑陋的魔頭的人。 他滿心歡喜趕來,卻看到了聶如稷在此,還殷殷切切地喚著他的小寡夫的名字? 直到此時,他才后知后覺爆發出一陣怨恨委屈。 有對魏凝的,有對聶如稷的,還有......對那眼神閃爍望著他的小寡夫的。 難不成這也是為了戲耍欺騙他,做下的一局新棋? 又要將他拉起,再將他推入懸崖,看他崩潰發瘋才覺得爽快? 聶朝棲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不好看,他也不想以這樣丑陋的面容出現在的這個叫姜偃的人面前,他雖然不知道對方喜歡自己什么,卻知道世人喜歡的模樣是什么。 總之不會是他這樣庸俗,惡毒,毫無風度地對人破口大罵的樣子。 他不想這樣。 可他實在難以遏制心中惶恐憤怒。 如此他又在聶如稷的襯托下,變成了不值一文的破爛東西。 捏著婚書的手越來越緊,險些要將這脆弱的紙張扯破,他卻緊緊攥著不肯松手,就像抓住最后的希望,仿佛一旦松手姜偃就會立馬把它小心奉給聶如稷,再連人一起歡歡喜喜地投奔聶如稷的懷抱。 他也不敢看姜偃的臉,怕看見對方對他失望幻滅的嫌棄表情。 聶如稷有些沉默地垂下了頭,這許多年,第一次在自己弟弟憎惡的目光里,感到了一絲歉疚,“朝棲,不管怎么說,你我之間的恩怨不關阿偃的事,他現下已是仙身,許是不能在此世久留,不日就要踏破虛空飛升上界,而你是魔,你二人之間......” 斷沒有可能在一起。 “你不要拖累他。” 聶朝棲嘗到了口中血腥,他緊咬著牙,邪氣四溢:“拖累?好一個拖累。我身為魔不能和他在一起,倒是你聶如稷有機會修煉飛升追隨他去上界是吧?” 聶如稷抿抿唇,并未作答。沉默的態度卻像是一種默認。 聶朝棲眼中之色愈加陰狠,他忽而大笑,一字一字都沾著惡意:“若我偏要強求仙人在側,你們又能拿我如何?我就不放手,他要飛升,我就撕爛他的道,砸了他的天,拖他永生永世在人世沉淪,怎么,你們要再屠我一次嗎?也不看看你還能不能做得到!” 聶朝棲緩緩低頭,想看那才得了仙身干干凈凈的仙人是何表情? 厭惡他?懼怕他?恨不得躲得他這臟東西遠遠的? 不待他看清對方神情,一只手覆蓋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身前的仙人上前一步,鞋尖輕輕磕在他的鞋尖上,聶朝棲臉上的惡劣和猙獰凝住了一瞬。 他抬眼,對上仙人輕泛著柔波的眼眸,對方緩慢而堅定地將婚書送到他手中,握住他的手,帶著他用金光在上面一筆一劃寫下他的名字。 觸及對方心疼憐愛的目光,暴怒中的聶朝棲像是漏了氣似的安靜了下來,忽然發不出火了。 對方寫好婚書,要從他手中抽離,他指尖一動正要抓緊,空了的掌心就被另一只手掌填滿,他又安靜不動了。 姜偃拉著他的手,把寫有兩人名字的婚書展示給了聶如稷。 “天道為證,今日我與聶朝棲結成連理,從此上天入地,永不分離。” 他已成仙,對天起誓便成了道。 他是冥府之君,聶朝棲就是他的后,亙古不變。 聶朝棲徹底不再出聲。 陸陸續續趕到看到這一幕的人神色各異,只是事到如今,他們已經不能再以對方是魔這樣的理由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