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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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這幾天的流程安排復述了一遍,話畢,想到從搶救室推出來的蓋著白布的擔架車,原本塵封得好好的情緒一下子浮現(xiàn)出來,攪得五臟六腑生疼。 夜晚飄著小雪,碎屑大小的雪沫化成水珠掛在車窗,挨得近的幾顆連成一條直線,流星般一閃而過。 這些天和魏疏在一塊,有時候他會稍微克制一下自己,不要表露太多的悲傷情緒。他們兩個人都在強撐,因為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無論誰傷心過度導致崩潰,后果都是得不償失。 他憋得太久,現(xiàn)在和梁津對視一眼,忽然生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好像他被人托舉著,很安心。 “我抓到一個人,他和戚家有過接觸,是新康醫(yī)院的主任,也是當時搶救干媽的主刀醫(yī)生。” “找到證據(jù)了嗎?” 蔣云深吸一口氣,把臉埋進手心,聲音悶悶的:“沒有,處理得很干凈。” “我找人調查過他,現(xiàn)任妻兒全部移民國外,眼下在跟他干耗著。” 捂著臉的雙手被人握住,分到兩側。一只手從后頸一直摸到他的脊背,手法緩慢而溫柔,宛如給一只受了傷的貓順毛。 “我以為這輩子她會過得好好的,安安心心、長命百歲。” 毛呢外套表面有些粗糙,他鼻尖微紅,臉頰挨著布料,也磨蹭出一小塊紅暈。 “再有一次機會就好了。” “什么機會?” 蔣云:“重頭再來的機會。我不相信一切都是一成不變的,如果我規(guī)避所有風險呢?規(guī)避掉所有可能導致干媽死亡的因素,她能平平安安地度過一個完整的一生嗎?” 這個想法過于荒謬,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自問自答,根本不會有重頭再來的機會,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改寫一個人的命運。 命運。 這個詞本身就帶著些許殘酷的意味,世間萬物都有一套獨特的運行準則,跟梁津“試錯”的觀念不同,他更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說法。 是妥協(xié),也是一種把頭撞得鮮血淋漓,最終卻發(fā)現(xiàn)于事無補的無能為力。 “能的。” 梁津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阿云,你有沒有玩過一個游戲?” 他眼神幽深,好似鋪墊著偏執(zhí)的底色:“像素鳥,只要摁住屏幕就能cao控載體上下移動。假如cao作不當使載體倒地,游戲立刻刷新重來,沒有人能cao控它飛到盡頭,但你可以通過不斷的重來,讓它走到力所能及的最遠的地方。” “就像世界紀錄永遠在被后來者超越,到最后,大概沒有人在乎結果……就連生死也能置之度外。他滿腦子只剩下倒地后的‘game over’,一次倒地、兩次倒地,無窮無盡地回到最初的開頭,無窮無盡地經歷那些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環(huán)在蔣云腰腹的雙臂越收越緊,他吃痛地拍了拍梁津的胳膊,不明白他為什么比自己先一步失控。 “這樣不累嗎?” 蔣云沒玩過像素鳥這個游戲,但光聽梁津描述,“不斷重開”的游戲模式足以讓他望而生畏。 “不累。” 梁津眼睫輕顫,額頭抵著蔣云的,一絲癲狂到極致的痛苦從眼中一閃而過。 “世界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所以……阿云,我在盡力做一個八九分的類似品。” 車開進莊園,蔣云在昏暗中看到幾輛沒見過的轎車,他問梁津是怎么回事,梁津說這是他從國外帶回來的安保,專業(yè)度很高,用來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梁津給管家和瓊姨批了三天的假期,回到別墅,cooper的飯盆附近放著瓊姨用小袋分裝好的狗飯,剛好夠三天的量。 蔣云把它舉在懷里抱著,沒多久,整個人忽地一輕,梁津也學著他的樣子把他托在臂彎。 cooper有輕微的恐高癥,掙脫了以后朝下一跳,自己跟自己玩去了。 為了平衡,蔣云兩只手撐在梁津肩上,自上而下地俯視他,幾秒后,又低下頭碰了碰他的鼻梁。 噴涌而出的情緒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好比沒人能阻止火山噴發(fā),也沒人能阻止一場驚天的海嘯。 蔣云在心里憋了太多東西,魏淳亭的死是一個引子,牽引出了從前他一直在逃避,不肯面對的問題。 他不專心地摟著梁津的脖頸,頭頂?shù)拇舶灞粚捄竦氖终茡踔退阕采弦膊惶邸?/br> “快一點……梁津,快一點。” 情/欲能將人從痛苦的漩渦里短暫地拉扯出來,至少腦海里除了接踵而至的撞擊可以什么都不想,只需單方面地承受就好。 期間梁津不止一次低頭問他要不要輕一些,會不會太用力。 蔣云渾身像在水中淌過幾回,壓在身底的被單潮濕一片,柔軟地貼合著肌膚。他仰高了脖子,肩頸扯出一段好看的線條,喉結處一片通紅。 “……不要停。” 他湊過去和梁津接了一個濕漉漉的吻,接著說道:“繼續(xù),不要停。” 是少有的,瀕臨窒/息的放縱。 持續(xù)到深夜,萬籟俱靜,沒有蟬鳴的季節(jié)寂靜得猶如無人之地,仿佛到了末日盡頭,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因為各種災害消逝,而他和梁津則是最后的兩個幸存者。 最后一次,梁津吻去他眼角的生理淚水,攔腰抱著他到浴室清洗。兩個人洗了很久,蔣云不受控制地昏睡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仍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