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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馭劫在線閱讀 - 馭劫 第116節

馭劫 第116節

    “不就是鷓鴣粥嗎?這東西有什么好稀奇?”

    “充儀慧眼如炬,這確是鷓鴣粥?!碧t令拾起一雙銀箸,從粥里夾起一箸鷓鴣rou,展示給諸人看,“鷓鴣中便藏著半夏之毒?!痹捳Z擲地有聲,宛如晴空劈下的驚雷令嬪御們駭然不已。

    太醫令繼續說道:“坊間有一鴣頂九雞之說?!妒朝煴静荨分杏涊d,鷓鴣能補五臟,益心力,具有營養、滋補、保健功效。因此,王公貴胄常以此滋補身體,鷓鴣粥的做法簡便,只需用鹽將鷓鴣腌制成咸鷓鴣風干保存,食用之際與粳米一起煮,香糯美味,齒頰留香。”詳盡介紹了鷓鴣的功效,他話鋒一轉,強調道:“但是,只有經過專業炮制后的鷓鴣才可毒性全消,食之裨益良多?!?/br>
    “臣驗出淑妃所食之粥里的鷓鴣含有生半夏浸泡過的殘余汁液,鷓鴣本身喜食半夏和烏頭嫩苗兩樣含劇毒的植物。如果未經浸泡炮制,人再吃鷓鴣,又是被歹人特意浸過生半夏汁液的鷓鴣,毒素累積于體,只消十余日服用者便會中毒而亡?!?/br>
    話音一落,滿座皆驚。

    鄭昭媛倒抽了口涼氣,恨恨道:“好歹毒的心腸,到底是誰用這種陰毒法子害了淑妃姊姊!”

    南宮旭淡淡掃了一眼高澹,眼中深意不言而喻。

    高澹即刻會意,挽著拂塵唱喏:“傳采箐入殿!”

    金吾衛押著一名身穿宮人服飾的少女進殿面圣,甫見到圣人的一霎采箐跪倒在地,未語淚先流,泣聲哽咽,“求圣人替我家主子查出真兇,慰她在天之靈??!”

    “聽聞你是自幼服侍在淑妃身畔,之后又隨她進了宮,那這段時間以來你可曾察覺什么異樣?淑妃又是從何時開始用鷓鴣粥的?”

    天子威嚴冷淡的聲音響起,采箐微微一頓,挺直脊背,仰起頭目視天顏。

    “稟圣人,自婢子隨淑妃入宮以來一切都毫無異樣,只是打從十二日前主子的身體略感不適,白日里有些頭昏。賢妃曾來探望過一回,并且攜了一盅鷓鴣粥給主子補身,主子用過后覺得頗有效用,所以便吩咐了廚下每日煮兩盅鷓鴣粥來吃,后面的日子里每次煮鷓鴣粥均是由婢子親自看守,不曾假手于人?!?/br>
    始終靜默不語的賢妃慕容湘,現下天降橫禍被牽扯進來,再也不能做到獨善其身,她略微慌張,眉目間有兩分急迫之色。

    “圣人明鑒,妾聞阿姊身體有恙,那日探望的時候便攜了鷓鴣粥,也想著畢竟是入口之物,為防止出差錯,妾特地走了一遭太醫署,尋了一位鄒醫官請他親自驗過毒后,記錄于卷,妾敢以性命起誓絕對不曾下毒謀害過阿姊?!?/br>
    慕容湘抬起手指天,信誓旦旦的賭咒發誓,面上一派真誠鄭重,“人命關天,請圣人還妾一個清白?!?/br>
    聞言,一記重重地嘆息自太醫令口中發出,“鄒醫官……”他欲言又止,惋惜地搖了搖首,像是感慨世間的殘酷,“鄒醫官前日突發心疾而亡,他所負責載錄的案卷,統統在他臨死前親手燒了個干凈。”

    換言之,死無對證。

    “怎么可能?”驚聞鄒醫官的噩耗,慕容湘不敢置信,怔愕地喃喃道:“定然是有人要陷害我,有人陷害我!”正說著,一把捉住了圣人的手臂,求著他明察秋毫。

    南宮旭眼瞳森冷,飛快揮掉慕容湘的手,眉間略顯厭色,窺了一眼容盈,發現她低著頭不知在思索什么,不甚自在地撣了一撣被慕容湘碰過的地方。

    “哎喲,您冷靜點呀?!辈煊X到圣人的冷淡態度,高澹閃身橫在了慕容湘前面,面皮上虛虛浮起一抹笑,使了些力氣扯著她往椅子上一按,耷眼睨著丹荔沒好氣道:“還不給趕緊你家主子端盞茶勻勻氣兒?!?/br>
    丹荔連連稱是。

    就在這節骨眼兒上,長德殿的宮人跑來稟道:“圣人,太后知悉淑妃亡歿,人當即暈了過去,太醫署的醫官們全都去了?!?/br>
    太醫令一聽,腦仁兒鉆心的疼,太醫署是沒個消停時候了,直接向圣人自請去了長德殿問診。

    后宮中與此事相關者逐一盤問了一遍,南宮旭經過深思熟慮,做出了一個決定。

    “敕命大理寺卿與御史中丞同刑部尚書、侍郎三司會審,如果兩日內找不出真兇,就叫三司長官提頭來見?!?/br>
    圣人的話音一落,在場之人無不膽戰心驚。

    自古以來凡有重大案件會進行三司會審,而在審理過程中那些叫人骨頭縫都發涼的刑訊手段才真正叫做慘絕人寰,生不如死,受刑者恨不得自己從未來過這世上一遭。

    更莫說,只給了短短兩日時間,又將會有多少酷刑重見天日。

    “凡綾綺殿之人一律禁足于偏殿,無詔不得出入?!?/br>
    南宮旭離開之前,最后一眼望向萎靡無神的慕容湘,突然說道:“淑妃亡歿,做meimei的定然難受,賢妃這兩日便好生在拾翠殿里休養,盡量別走動?!?/br>
    這句話其實是變相禁了賢妃的足,她曾弄來了一盅鷓鴣粥,存在很大嫌疑。

    慕容湘仿佛是失魂一般,神情麻木的答道:“妾遵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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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三司審

    三司會審第一日當晚, 大理寺的牢獄里便有疑犯見了那些酷刑,經受不住精神壓力吐了口。

    疑犯被衙役單獨帶到了一間房內,打開房門便看見三司長官圍坐了一圈, 個個神情嚴肅,官威甚重, 角落里還立著好幾名甲胄凜凜的金吾衛, 手里的陌刀泛著月光的冷寒。

    那疑犯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從未見過如此威嚴景象,活見了鬼似瞠圓眼, 心中畏懼難當,慘白著臉沖長官瘋狂叩首, 不待人發問, 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兒傾吐了出來。

    “小人蘇大莊是蘇記的掌柜,一直以來宮內的食材調料全部由蘇記供給, 十多日前宮里掌管采買的內侍程三文出宮尋到小人,說是要很多風干好的咸鷓鴣, 限兩日內交上來?!?/br>
    “這玩意兒雖說不是多金貴的,但坊間也有好些人要吃,一次性要這么多, 難免緊俏了些。小人走了許多地方打聽都沒有,最后還是在一個城郊兜售動物的獵戶手里找著了, 他說家里老母的身體不大好,一直靠吃鷓鴣調理,所以每次上山打獵便弄來幾只,吃不完的便制成咸鷓鴣, 留待下次繼續吃。”

    “起初這獵戶不肯賣予小人, 小人是磨破了嘴皮子加了不少錢, 才從他手里買了過來,按時交給了程三文?!?/br>
    蘇大莊往前膝行了兩步,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小人以全副身家以及老父老母、妻子稚兒起誓,絕對沒給鷓鴣下毒,絕對不知鷓鴣有毒,請諸位相公還小人一個清白啊!”

    聞言,大理寺卿岑銘向下屬招了招手,示意五個衙役將手里的畫像展開,溫聲問道:“蘇大莊你且看看這五幅畫像中,哪個是賣給你鷓鴣的獵戶?!?/br>
    即便房間內光線模糊不清,距離得又比較遠,蘇大莊還是很快的辨認出來左數第二幅畫像里的人是與自己交易的獵戶,指著那幅畫像,梗著脖子激動地說道:“就是他!他脖子下方有一顆很大的痣,我記得的!”

    緊接著,大理寺卿又朝下屬招了招手,旋即有兩個衙役出了門,不一會兒二人回來,中間還押著一個人,蘇大莊瞥去一眼,立時就哇哇大叫,恨得眼瞳充血,怒意盈心。

    “就是他賣給我鷓鴣,這個該遭天譴的腌臜貨!”

    如果不是衙役壓著他,只怕會撲上去掐死那獵戶。

    獵戶冷冷抬起眼,銳利眼中充滿嗜血的殺氣,臉上布著幾條可怖血痕,襤褸的衣衫沁出深深血跡。

    那模樣根本不像一個平日以打獵為生的獵戶,倒不如說是一個渾身沾滿了血腥的殺手。

    蘇大莊是個正經商人,何曾接觸過這等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嚇得一激靈,趕忙垂首噤聲。

    “絕曇,十殺閣排行第五,江湖人稱‘第五曇’,可你不甘只當一個第五名,所以用計殺了十殺閣中的所有人,自此以后便專干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勾當?!?/br>
    大理寺卿晃了晃茶甌,吹了吹沫浡,就著茶香裊裊的霧氣,勉強給了獵戶也就是第五曇一個正眼,眼瞳中燃起nongnong興味。

    “本官聽說暗衛前去捉你的時候還折進去數人,還聽說你是個硬骨頭,在牢獄里受了嚴刑拷打不肯開口,巧了……”

    岑銘懶洋洋地笑了笑:“本官最喜歡你這種抵死不開口的人?!?/br>
    他的眼里透露著一股興致勃勃的亮光,仿佛是得到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兒。

    御史中丞同刑部尚書、侍郎瞥著岑銘病態的笑容,脖頸一陣陣發涼,身上都冒出了雞皮疙瘩。

    在座的哪個不知他有一個外號叫做‘活閻王’,再是難啃的骨頭經了他的手,也成了乖順的貍奴。

    “前幾日我叫人特地在大理寺后院搭了一個暖棚,育了幾十株竹筍。屆時綁了你的四肢躺在尚未冒芽的竹筍上,等到竹筍破土而出一天天的長大,它會緩緩刺進你的皮膚,穿透你的骨髓,長進你的身體里面,慢慢地長成挺拔蒼翠的竹子。光有竹子的話略顯單薄,再喂你服下幾?;ǚN,以你的軀體為營養培出一些花,綻放在你的身上?!?/br>
    “你放心,我會避開要害部位,不會讓你死的,之后我還要用匕首在你的軀體上剜下一塊塊的rou來,不會很多的,大約是小拇指般的大小,剜出一個個的小坑,涂滿蜂蜜。放入無數的螞蟻附著在你的皮膚上啃噬,或許無家可歸的螞蟻還會在你的身上做窩,建造出一個蟻巢,寄生在你的軀體中,日復一日生不如死的活著?!?/br>
    岑銘語調怡然,打量著第五曇的目光益發興奮,面容上的神情透著幾分癲狂,“哦,還有!準備一些小蛇放在你的‘那處’,再拿幾只餓了幾天的雞來,正所謂天敵相見分外眼紅,到時候小蛇一個驚慌失措尋求躲避,而雞圍追堵截要吃到小蛇,避免不了一些……失誤。”

    一側的御史中丞同刑部尚書、侍郎已經聽得面如菜色,反胃不已,偏偏岑銘越講越興奮。

    到了最后第五曇冷汗橫流直接跪了下來,聲音喑啞,吐露實情:“是一個叫丹荔的女人找到了我,給了一大筆錢,叫我想方設法殺了宮中的淑妃。她還曾說過事成之后她的主子會重重有賞,淑妃要吃鷓鴣的消息也是她告訴我的,因此我利用了生半夏有毒的汁液浸泡鷓鴣,毒殺了淑妃?!?/br>
    岑銘斂笑,給下屬遞了個眼色。

    衙役依次展開五幅畫軸,岑銘揚起下頜,對第五曇言道:“你看看這些人里誰是丹荔?”

    第五曇認認真真看過去,搖了搖首,“都不是?!?/br>
    衙役重新拿了五幅畫軸展開給第五曇辨認,孰知他仍舊搖頭。

    當第三輪的五幅畫軸展開,第五曇眼神頓在中間的那幅畫像,觀察了很久,“就是她。”

    順沿他手指的方向,岑銘懶散地瞥去一眼,轉而盯著第五曇,波瀾不驚地又問了一遍:“可看清楚了?她便是丹荔,找你交易的人?”

    “是。”

    “帶下去罷?!?/br>
    犯人被押走,門扉緊緊闔上,兩名金吾衛挪走了矗立房間中央的二十四折山水屏風。

    三司長官望著圣人坐在案后一動不動,幾人上前拜了一拜,岑銘遞上第五曇所指認的那幅畫像,請圣人御覽裁斷。

    幽昧燭火微微躍動,搖曳的光影參差映照于墻上,半明半暗,南宮旭坐的位置正處于明暗交界之地,一半面容露在明,一半面容隱在暗,面上的神情誰也瞧不真切。

    是夜,闔宮嬪御奉詔齊聚紫宸殿。

    容盈因是最后一個接到詔旨,抵達殿中的時候已然是姍姍來遲。

    殿內,三司長官和一個被金吾衛縛上枷鎖的囚犯立在正中央,見到皇后的時候,眾人皆行了一禮。

    南宮旭看都未看容盈一眼,直接令三司長官當著所有人的面兒重新訊問了第五曇,又讓他當場指認丹荔。

    經過他逐一辨認,最終篤定的指出一人,在場者無不瞠目結舌。

    第五曇親口指認的竟是皇后身畔的寧畫,口口聲聲說當初來找自己的丹荔就是她!

    寧畫性子急,被人栽贓冤枉的第一時間就跳出來斥罵道:“你這賊子膽大包天,竟敢在圣人面前胡言亂語故意栽贓,可知這是欺君大罪!”

    “呵,犯了欺君大罪之人是你寧畫才對!”

    一道高亢尖銳的女聲響起,金吾衛護著采箐蹣跚地跨進殿門。

    甫見圣人,采箐便跪倒在地,捂著受了傷的手臂,眼眶里的淚水一顆顆墜落。

    “適才有一個蒙面賊人闖入綾綺殿中意圖殺婢子滅口,若非金吾衛全力保護,婢子怕是會死在賊人的刀下,在生死攸關之際婢子才明悟,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婢子要坦白……”

    她的右臂傷勢非常嚴重,血色浸透衣袖,滴滴答答淌到地面,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卻還是執著地抬起手指著容盈,怒目圓睜,字字含恨。

    “是皇后指使婢子謀害淑妃,故意將矛頭引向賢妃,欲令賢妃背上殺害親姊之罪,好一舉扳倒不利于她后位之人?!?/br>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嘩然,嬪御們驚恐、戲謔、冷漠的目光俱投在了皇后身上。

    證據全都指向皇后,這下子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容盈目光冷冷,抿唇不發一語,注視采箐的眼睛不含一絲溫度,冷到極點。

    面對著這道注視,采箐指向她的手微僵,眼神有些閃躲,一時之間似是底氣不足,垂了腦袋,雙手在身上一通摸索。

    “每次皇后與婢子通信的信箋,婢子統統保留了下來,還請圣人認一認筆跡。”

    采箐自懷里掏出信箋交給了高澹,高澹轉身呈到了圣人案前,伴著耳邊聲淚俱下的控告,南宮旭垂目閱覽過信箋,行筆端莊大氣,含著筆走游龍之勢,的的確確是容盈的字跡。

    “皇后曾私下找到婢子,說只要聽她的話,事成之后允婢子出宮回鄉,給一筆一輩子花不完的錢。她告訴婢子連煮十余日鷓鴣粥,淑妃必死無疑,屆時把賢妃曾送鷓鴣粥一事講出來,一切懷疑方向引到賢妃身上,婢子便可以功成身退?!?/br>
    采箐滿懷恨意的眼神死死盯著容盈,神情有些癲狂,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可是她居然派人對婢子痛下殺手!那蒙面賊人臨死前說過‘皇后不欲留禍患,勢必要斬草除根。’婢子才幡然悔悟,如今揭露真相,只希望圣人能夠還枉死之人一個公道,婢子敢以死相證字句屬實,所言非虛。”

    金吾衛意識到情況不妙,立馬要出手阻攔,可惜阻止的時候為時已晚,采箐咬舌自盡,汩汩血跡順沿唇角淌下,流了一地,身體直直地倒了下去,面朝皇后所在的方向,死不瞑目。

    諸人怔忪不已,嚇得花容失色,尖叫連連。

    采箐之死,容盈看在眼里無動于衷,面上波瀾不掀,只定定望著御座之上神情陰沉的南宮旭,淡然自若地開口:“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從未做過那些事,從未謀害過任何一人,第五曇和采箐之言皆為栽贓陷害?!?/br>
    這話猶如沸水掉進滾油,激起一片喧闐鼎沸之音,殿中幾乎所有的聲音都在落井下石,請求圣人依律懲治皇后,還淑妃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