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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馭劫在線閱讀 - 馭劫 第27節

馭劫 第27節

    不過以上皆屬后話,目下情勢委實不由人啊……

    既在修習之路上誤打誤撞跌進了這十丈軟紅塵,牽扯了情之一字,惟有忘字才能持以本心,不為紅塵俗世所煩擾,于修行術法習悟大道上更加安益無憂。

    渡罷修為,陣陣噬人眩暈席卷靈臺,將清明的神智一點點剝離,芳漪試圖抓住最后一絲同月桓的記憶,然而俱已縹緲成空。

    她笑了,笑得灑然超脫。

    也終是明白緣分往往來得那樣倉促,來時并不自知,去時才恍然大悟,再想去追尋緣分的蹤跡,卻不過是一場虛妄空夢罷了。

    種種往事如云煙過眼轉瞬消散,她在千年的歲月中安穩無虞,獨享一方凈土。

    花開花謝,幾朝輪回,冥冥中命運的牽絆,使二人得以再見,可相見不相識卻是烙印在心口最深的痛楚。

    幸好承蒙上蒼眷顧,讓她再次憶起了他,知曉了自己的心湖中始終有一尾魚兒暢游。

    “小漪,是你嗎?”

    身側猝爾響起一道極為熟悉的嗓音,芳漪身體一僵,慢慢轉過身,烏亮瞳眸清晰地倒映出一剪人影,她勾唇攢出個苦澀又慶幸的笑容,任由兩行清淚潸然滑落。

    “月桓,是我,我回來了。”

    獵獵風聲刮動白袍,月桓的眸中締結無限炙熱情愫,修晳清雋的面孔浮現出欣喜之態,疾步上前。

    眷戀的目光緊緊凝著這個日思夜想的人兒,仿佛永遠都看不夠,而削瘦挺拔的身姿如巍巍松柏堅定地佇立在少女跟前,像是在為她撐起一片天,默默守護著。

    臉頰上撫來溫潤沁涼的觸感,使芳漪微闔了眼,稍稍仰首,感受這久別重逢的喜悅與溫存,她握住月桓撫過面頰的修長手指,輕輕摩挲,“這些年來,你過得可還好?”

    指尖動作稍滯,月桓不發一語,只睜著一雙黝黑的眼直勾勾盯向面前伊人。

    芳漪突兀地苦笑了聲,連連搖首,神情凄凄惶惶,自嘲道:“我有何資格,可以過問你好與不好。若好,是你之幸;若壞,是你之悲,總之無論怎樣都沒有我置喙的余地。終究是我的錯,我不該忘記同你的前塵過往,平白蹉跎了千年時光,你我之間錯過了太多。”

    “小漪,往昔事皆已成舊不必再費神追憶,現今只要你在我的身邊,便足矣。”月桓微微一笑,雙手一點點圈攬住她的肩膀,幽邃眼神像是帶著蠱惑人心的魅力,“小漪,我們永遠不要再分開,永遠在一起,忘掉所有不相干的人,生生世世留在這里陪伴我,可好?”

    薄唇輕輕烙印在她的手背上,月桓神態虔誠而堅定,目中是一片化不開的無邊暗色。

    “這……”芳漪略顯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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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破詭霧

    她的神情映入月桓眸底,瞳孔遽爾縮緊,眼底暗色愈發湍急洶涌,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僵凝住,貼于她肩臂處的手掌一寸寸偏移至后背心口,五指漸攏成鷹爪掏心狀,絲縷黑氣自指縫中溢出。

    芳漪低垂的眼閃過一縷戾氣,猛地一掌拍開他,眸光微斂,側身擒住那只已化出黑色尖長指甲的利爪,輕松卸掉力道,廣袖一揮,妍疾劍橫空出現,攜著萬千冷芒刺透了他的胸膛。

    “你、你……”

    低頭看向穿胸而過的半截冷劍,月桓面孔扭曲,捂著汩汩流淌黑血的心口窩,渾身不斷抽搐,雙眼充血,仿佛不相信這突來的變數,嘶啞著喉嚨發出難聽的‘嗬嗬’聲,仿若病榻上瀕臨死亡的老媼。

    撣卻衣袖浮塵,芳漪手執妍疾劍,劍鋒直指向他,千種柔情盡化塵土,目中僅余一片冰寒刺骨。

    “莫非你這小小妖物,當真認為我勘不破區區的迷離幻象?抑或說,你自以為幻化成這副模樣,就會令我沉迷心軟,借此將我永困詭霧森林?”

    說話間,她的指尖已然凝聚一簇粉芒,假月桓面色煞白,急急化作縷黑影遁走,卻被追趕而來的粉芒一口吞噬掉,不留絲毫痕跡。

    四周驟刮寒風,林間蔓延開一片黑霧,野獸悚然的嚎叫漸次響起,沿著妍疾劍尖滴落的黑血匯聚成一洼小潭,散發著刺鼻的惡臭味道。

    她目光冷冽,秾麗的容顏綴滿霜寒涼意,反手擲出妍疾劍穿透重重黑霧,雙手掐結出深奧晦澀的印訣,口中低喃著長串咒語。

    原地驟掀獵獵狂風,霎時塵土飛揚,頭頂穹窿彤云密布,黑沉得駭人,滾滾雷聲自遠方紛至沓來,像只兇猛咆哮的野獸意圖撕裂此中景象。

    黑霧中熠熠生輝的妍疾劍凌空高懸,引凝花之術,花瓣從四面八方匯涌,將整片森林徹底覆蓋,流轉的華光引導著花瓣形成颶風狀,飄繞于芳漪周圍,締結了一面堅固硬實的護體仙障。

    咔嚓——

    天震地駭的脆裂聲振聾發聵,響聲穿透整片森林,一舉摜碎林中遍布的幻象,茂林深處魑魅魍魎的悲嚎之音尖銳刺耳,回蕩間引得地面顫抖不休。

    周遭景物紛紛崩出細微的裂痕,詭霧森林宛如一片片鏡子般被剝落,其中的陰森景象甫落地后便湮滅為塵埃。

    炙熱日光一寸寸滲進腳下的土壤,深褐色的土地猝然間傳來猛烈震感,地表逐漸皸裂,豁開拇指寬的縫隙,地底不斷涌冒上邪戾陰氣,迅速向四面八方擴散。

    指間印訣的光芒益發耀目,芳漪傾注力量驅使此地風向,借助風勢合攏成個口袋狀,匯邪戾陰氣于一處壓制。

    原本凌空飄繞的花瓣亦輾轉落地,瞿然發芽抽枝,剎那間綻放出簇簇雪白的月羨花,猶如皚雪覆地芳華無雙。

    空氣中彌漫著其獨特的安魂之香,撫卻每寸土地沾染的鮮血,超度祭奠葬身于此的一眾生靈。

    緩緩睜開雙目,芳漪回眸望向立于月羨花叢中的白衣郎君,眉尖微蹙,忽感邪戾陰氣即將沖破桎梏,登時心頭一凜,忙斂神施了個術法,將之全部收攏進一尊青玉瓶內。

    封上凈化妖祟氣息的咒術,待妥善處置完畢,動作便慢了下來。

    “我究竟該喚你小漪,還是……芳漪帝姬?”

    “你……”

    芳漪極度震驚,翕唇想說些什么,嗓子眼卻像堵住了蓬棉花團,如鯁在喉。

    一襲白衣颯沓而掠,月桓垂眼自嘲地笑了笑:“誠如你所見,我不止勘破了幻境憶起全部往事,更目睹了你的幻境。”

    早年間,那名少女只留下一枚玉香囊,便不聲不響地離開了他的生活,內心茫然失落之余,還必須承受著身體上重化人形的煎熬苦楚,兩者滋味疊加,好比置身油鍋中反復烹炸。

    在飛升天界承襲旻和殿神君主位后,他曾無數次尋覓過她,次次寄予希望又次次充滿失望。

    時光荏苒,一晃多年仍舊杳無音訊,循環往復間難免身心俱疲,他想過放棄卻又不甘愿,便暗自定下最后的期限。

    再尋三年,三年之后倘真尋不到就徹底放手。

    時光如白駒過隙,年華似水匆匆消逝,若干個三年從指縫中溜走,他平靜的生活再也濺不起半點漣漪,最后一絲希冀仿佛隨時間的消磨而湮滅,也仿佛駐扎在心底邊隅孤獨生長。

    直到天界初次見面,他對這位素昧平生的芳漪帝姬竟頗覺熟稔,一度以為她是自己要找的人,冒昧做出試探。

    然,卻并非如此……

    以為不是的人,倒恰恰是。

    兜兜轉轉,他終是勘破幻境,知曉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芳漪既是當初的小漪,為不被旁人所矚目,故意遮斂去絕色姿容,另障了副普通容貌示人。

    “你可曾怨過我?”

    躊躇良久,芳漪率先打破闃寂氛圍,直白地問出這個使她寢食難安的問題。

    最初并未坦誠真實身份,想來是自己對不住他,但又抱以僥幸苦澀的心理,忖度著他應當不會怨自己。

    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兩人只是偶然邂逅,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罷了。

    “怨?”月桓靜靜思慮半晌,輕聲呢喃道:“當初你不留一言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時候的我自是有些怨。然而時移世易,世間萬事萬物都在發生著改變,我早已淡忘了什么是怨,分清了什么是該舍棄的,什么是值得留存的。”

    他停頓少頃,眼中平靜無瀾,“于你的那份怨,我已釋然,任它埋葬四海。”

    原來怨過,現今釋然不再怨。

    芳漪有些悵惘失神,再回神時喉中縈滿苦澀酸意,她倒寧愿他一直怨著,最起碼有怨終歸會存留絲縷惦念,不會輕易忘記,說不傷懷是假。

    卻也是……無可奈何。

    她仰首眺望蔚藍蒼穹,忽感今日的陽光甚是灼亮刺目,便抬手在額間搭了個涼棚,一片陰影落睫眼瞳莫名泛澀。

    “哦,其實你不怨是尤為明智之舉,畢竟日后你我二人同處天界,辦公飲宴免不得有所交集,若仍介懷從前舊事,怕會大大絆住了手腳耽擱要事,于公于私對你我都沒甚好處。”

    對上月桓投來的平淡視線,她的心一緊,唇畔徐徐理出抹矜持優雅的笑:“說來,如今你這般大方磊落,倒著實讓我略微愧疚。”不知怎的嗓音變得有點沙啞,索性頓住話語清了清喉嚨,復續道:“我這人素不喜愧疚二字縈心尖,更不喜虧欠旁人什么,目下我便允你一個心愿,權做償還亦算個兩清。”

    不知道是不是自個兒眼花,月桓聽罷好像臉色驟冷,眼神銳利如刀鋒,再定睛去細瞧仍是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對方袖手而立半天未置一詞,芳漪故作鎮定地瞄了瞄他,想從其臉上細微的表情分辨出他的心思。

    許是火候不到家觀察幾次也揣摩不出什么東西,不禁心懷忐忑。

    暗自琢磨半晌,她最終像明悟何種難題,攤手變幻出塊巴掌大小的玉令牌,揚了揚眉,這回肯定是對了!

    芳漪稍稍舉高握著玉令牌的手,“喏,這個玉令牌就當做憑證,往后你只要拿它來找我,任何心愿皆可幫你圓滿達成,惟有違逆天理誅殺奪命之事除外!”怕他不甚清楚,便又順嘴舉了個例子,“比方說,你某日遇上件什么火燒眉毛的要緊事,暫時脫不開身,可用它喚我或者附近的花草仙靈,助你一臂之力。”施施然遞予他,切切叮囑一句:“定要妥善保管,切莫丟了,萬一真要丟了恕不再給。”

    摩挲著沁涼中攜了縷溫熱的玉令牌,月桓仿佛嗅聞到指腹上沾染的伊人體香,不禁微微揚唇,“你……當真要允我這個心愿?”

    聽對方的口吻似乎很不相信,她無奈地答道:“我既答允了你就定會做到,絕不會行誆騙之事。”

    堂堂帝姬還不至于言而無信,戴著頂不講信義的帽子,遭人詬病。

    閑閑把玩著玉令牌,指尖滑膩的觸感使月桓瞇了瞇眸,心思百轉千回間,面上浮起抹從容的笑,略作沉吟:“正巧,我現在便有個亟待圓滿的心愿,倘若能承芳漪帝姬襄助,必定能事半功倍。”

    “那好,既是如此且說與我聽聽,不過今日如承下這個心愿,辦妥之后我便要收回玉令牌,所以你需考慮清楚再講。”

    看著笑得一派溫婉嫻雅的人兒,月桓垂目,斂去眸底轉瞬即逝的精光,誠摯抬袖作了一揖,“今日要同帝姬講的這樁事,事關我的終身,以下所言一字一句皆出自我之真心。”

    芳漪不由肅容以待,近觀月桓鄭重其事的神情絕非作偽,便知曉事情有多重要,因此心間添了分惴惴不安。

    倘使他講出了心愿而自己沒妥善辦好,這可該如何是好?

    不對,無論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好,必須全力辦妥,不容瑕疵!

    另一廂,月桓平緩的神色一點點變頹,逐漸醞釀出悲愴欲泣之態,頹聲喪氣道:“想必帝姬該知曉天界男仙人數和女仙人數,不似往昔那般不成比例的慘淡樣。多年來維持得相對均衡,婚配率基本都不錯,每個人皆可尋到稱心如意的夫君或夫人,高高興興成親再生幾個孩子,順利解決掉終身大事。”

    他悻悻然地哀嘆了口氣:“可是也經常有另一種情況出現。比方說某些殿里百八十號人俱是男仙,上上下下連只母貓都沒有,男女仙比例嚴重失衡,都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缺少女仙的辦公干活著實差了些,不過這點也不好多說什么勉強可以接受就是了。”

    “然,最使人接受不了的是每日上面派下來的事務繁多,案頭上堆疊的一本本子必須詳細閱覽。要寫的東西數不勝數,做的事情亦是無數,忙得不可開交,每天清晨進到旻和殿后根本一整天都出不來,挑燈戰至夤夜還算是很不錯呢。”

    月桓講罷,面上一片愁云慘淡,“所以,大家伙累得沒時間去考慮終身大事,原想趁休沐空閑的時候出去溜達溜達,同女仙們來個偶遇搭訕云云,萬一瞧對眼終身大事不就解決了嗎。然而想法雖好,但壓根兒不能付諸實踐,進而就導致闔殿上下出現男仙都在打光棍的尷尬境況。”

    他猛然搖首嗟嘆,很明顯旻和殿中正是此般凄慘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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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吐真情

    偷眼瞧著芳漪低頭沉思的模樣,他掩嘴一咳:“許多仙僚苦哈哈的巴望著上面能調派些女仙來調和調和,改善陽氣過旺之況,卻始終沒個章程。”

    “久而久之,一眾仙僚的資齡倒熬得愈發高,但終身大事皆是空白狀態,指望求人拉個媒牽個線,敵不過事務繁忙騰不出空閑,故十對兒里頭能成一對兒便算是老天眷顧福澤深厚了。倘遇上一位主動表白的女仙,一群堂堂七尺男兒怕會感動得涕泗橫流,當場拍板兒將自己打包送上門。”

    “不、不會罷。”芳漪尤是吃驚,天界的男神仙們怎么一個個竟如此迫不及待,仿佛生怕晚了售賣不出去。

    月桓搖首苦笑:“你是不曾曉得,我正兒八經的當了數百年神君,至今仍沒見有女仙向我遞送秋波。”

    他堂哉皇哉地昧著一顆良心,言道:“講來,我在一眾仙僚里算是大齡的單身漢,平素府中也沒個料理事情的賢內助,生活總是差了那么一丟丟。”繼而長嘆一聲:“每晚歸府一人吃飯的滋味,真真是孤獨啊!”

    期間,他很是恬不知恥的忽略掉每日當柴火燒的表白情書若干摞,比他還大齡且沒尋到賢內助的仙僚少說也有四十幾位,以及府里頭辦事比賢內助還賢內助的得力仙侍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