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軍閥 第278節
王樸、楊國柱、曹變蛟、王廷臣四人最先反應過來,紛紛為劉衍抱不平。 王樸說道:“本兵如此處置,簡直是對定虜伯及新軍將士的侮辱,此番就連定虜伯咽下這口氣,兄弟我也絕不罷休,定要向本兵討個說法!” 楊國柱沉聲說道:“本兵太過分了,有功將士不能封賞,寒了大軍將士的報國之心,此乃誤國之舉,本鎮也要向本兵進言,為定虜伯討個說法!” “算我一個!” 王廷臣大聲叫道:“定虜伯平日里對我等多有幫助,又是國朝的大功臣,豈可受此侮辱,待到本兵到來,定要個說法,否則我絕不放本兵離開!” 曹變蛟則是冷聲說道:“朝廷如此做派,恐怕不光是本兵的意思,可嘆我等浴血奮戰,定虜伯更是南征北討為國平賊,卻落得如此下場,天下如此動蕩,也不是無從由來!此番,我定與定虜伯站在一處,朝廷要是不給定虜伯應得封賞,我決不罷休!” 眼見四位總兵相繼開口,言辭之激烈,讓洪承疇、馬紹愉、張若麒三人都感到心亂。 陳勛更是跳了出來,雖然只是游擊將軍,但是憑借弘螺山防守戰的勝利,陳勛在眾人之間也頗受重視。 此時陳勛直接叫出陳新甲的名諱,大聲怒罵了起來,洪承疇看了兩位監軍一眼,然后說道:“陳將軍,你的心情本督理解,但是要慎言?!?/br> 陳勛憤憤不平的坐了下來,但是嘴里依然小聲嘟囔著。旁邊的王越、苗紹、許銘等人也是紛紛冷哼不斷。 第四百零四章 不平與爭吵(二) 與王樸、楊國柱、曹變蛟、王廷臣四人直接站在劉衍一邊不同,吳三桂、劉肇基、左光先、李輔明并沒有旗幟鮮明的表示與劉衍共進退,卻也紛紛安慰劉衍。 吳三桂起身正色說道:“此事本兵也許有苦衷,不過定虜伯確實受了委屈,本鎮一定不會坐視不管,此番入京,我吳家在京師內外也有不少關系,會為定虜伯活動一番?!?/br> 劉肇基和左光先、李輔明沒有吳三桂的關系網,不過也都說了許多安慰的話,并表示劉衍如有需要,三人也會伸手出力。 眾人紛紛表態,就連馬科也說道:“定虜伯有功而無賞,真是咄咄怪事,如今朝廷這是怎么了?” 唐通說道:“眼下朝廷還用得著我等武人,卻對定虜伯如此薄情,真是傷人心啊!” 中軍大帳內的所有總兵官都在為劉衍說話,不光是因為劉衍的實力與為人,也在于眾人懂得兔死狐悲的道理。 劉衍斬首二十多萬都是這個下場,那眾人在錦州之戰中斬首只有三、四萬而已,其中還有九千多級是劉衍砍的,另有三千多級是陳勛率領的前營將士砍的,三分之一的戰功還都是劉衍所部的,眾人實際的戰功只有兩、三萬而已。 如此看來,此番朝廷對各鎮的封賞也好不到哪去,眾人明面上是紛紛為劉衍抱不平,可是內心中,也是在為自己說話,是說給洪承疇和兩位監軍聽的。 此時洪承疇、馬紹愉、張若麒也無法置身事外,畢竟三人與各鎮將士是一體的,眾將士得不到封賞,三人回朝之后,多半也落不下什么好處。 特別的馬紹愉和張若麒,二人原本還想著憑借錦州之戰的戰功,回朝之后在官場上更進一步,將來也許可以沖擊一下六部尚書的位置。 可是眼下看來,這份戰功能給個什么封賞,還是個未知數。 于是馬紹愉率先說道:“本兵真是糊涂,竟然趕出這樣的事情來,讓我這個屬下也為之汗顏!定虜伯放心,回去之后,我就是拼著前程不要,也要為定虜伯說話?!?/br> 張若麒說的含蓄些:“本兵做的不對,我身為屬下定會進言,定虜伯不要急躁,此事定會有一個好的結果?!?/br> 洪承疇隨即咳嗽了一聲,眾人紛紛看了過來。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有功就該封賞,有過就當懲罰,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定虜伯開封之戰立下大功,兵部的處置欠妥,這是事實。定虜伯在錦州之戰中是本督的部下,本督自當為定虜伯發聲,此番入朝,本督便會上奏朝廷,還請定虜伯靜待佳音。” 眾人見洪承疇如此說,都放下心來。 今日洪承疇能為劉衍討要封賞,他日朝廷如果對眾將吝嗇的話,洪承疇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管。 在眾人紛紛發言的時候,劉衍便頻頻抱拳致謝。 說實話,劉衍也沒想到自己的遭遇竟然引起這么大的動靜,帳內所有人都在聲援自己。 于是劉衍心中便動了個心思:“有聲勢不用,那要被雷劈的!此番,我要找個機會,來一個推波助瀾。” 劉衍估計,既然朝廷不會給自己這個總兵官升官,多半也不會給王樸、吳三桂、楊國柱等人升官,最多的掛印、封爵。 也許這樣的封賞可以滿足眾人自己的心思,可各鎮那么多的將官、士兵呢? 一旦各鎮兵馬受到與新軍將士一樣的遭遇,吳三桂、楊國柱、馬科等各鎮總兵官可沒辦法壓制住,他們沒有劉衍在軍中的威信,各鎮兵馬多半會直接炸窩! “本鎮在這里先謝過諸位仗義執言,此番各鎮將士凱旋回京,相比本兵與圣上一定會重賞各鎮大軍,本鎮也應該會跟著沾光。多說無益,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劉衍故意給眾人希望,此時眾人臉上也全都是笑呵呵的,洪承疇接過來說道:“好了,明日咱們或是上奏,或是找關系,一定要為定虜伯聲援。今日,咱們就不想這些煩心事,不醉不歸!” 帳內的氣氛再度熱烈了起來,劉衍與眾人紛紛舉起海碗,倒滿了烈酒,然后舉杯看向洪承疇。 洪承疇與馬紹愉、張若麒都舉起酒杯,然后說道:“為眾將士賀,為大明賀!” “為大明賀!” 與此同時,在乾清宮內,崇禎帝坐在龍椅上眉頭緊鎖,就連站在旁邊的王承恩也是長吁短嘆。 下首,內閣首輔周延儒、兵部尚書陳新甲、戶部尚書李待問正在激烈的爭論著,崇禎帝看著吵鬧不休的三人,心中更是煩躁,雙眉幾乎擰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川字。 陳新甲大聲吼道:“如今德勝門外聚集了各鎮二十多萬將士,朝廷如果不能大力封賞,如何向全軍將士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之前封賞劉衍的時候,陳新甲已經碰了一鼻子灰,并且向劉衍稱諾,只要等到錦州之戰結束,必定一同對其封賞一番,將其贏得的給補上。 這一次要是再拿不出錢糧,給不到官職,估計劉衍與各鎮總兵官都要鬧將起來,萬一二十多萬大軍來個兵諫,以皇帝的脾氣,一定會將自己這個兵部尚書砍了,來平息大軍的怒火。 所以此番陳新甲的態度非常強硬,硬逼著李待問拿出錢糧。 可是李待問同樣強硬,梗著脖子大聲叫道:“朝廷錢糧已經枯竭,為了支援錦州戰事的開銷,我已經竭盡全力,就差變賣家產以充國庫了?,F在要我拿出幾百萬兩銀子犒軍,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李待問字葵儒,號獻衷,明萬歷十年生人,是朝中出了名的“臭石頭”。 崇禎元年時,崇禎皇帝任用待問為戶部右侍郎,總督漕運。李待問到任后,便大力整頓,定出規章,把過去不能完成的運輸任務提前完成。他曾多次上奏,為民請命,如增修堤堰,賑濟蝗災,水災地區,減免一半遼餉,取消窮縣賦稅等。 崇禎十一年,李待問升任戶部尚書,為了開源節流,不斷與朝中各部大臣硬頂,甚至當著崇禎帝的面,曾與內閣大臣破口大罵,以至于朝中大臣聽到李待問的名字,便紛紛搖頭掩袖,以此示意李待問如同茅廁中的石頭,又臭又硬。 此時李待問面對陳新甲的強逼,就是一句話:沒錢沒糧,有本事殺了我。弄得陳新甲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卻毫無辦法。 隨后陳新甲又看向周延儒,只見周延儒橫眉冷對,此時也沒了往日的儒雅和笑容,顯然是準備直接與陳新甲“對中線”了。 “閣老!各鎮將士的封賞事宜,為何還定不下來,難道還要仿效劉衍故事,給那些總兵官發些銀子了事?那可是二十多萬精銳,難道閣老不怕逼出兵變嗎?” 周延儒說道:“老夫一心為國,逼迫誰了?陳大人必須說清楚,老夫逼誰了?” “閣老不要混淆視聽,我是說封賞的事情,沒說逼誰了!” “那么多的總兵官,難道全都封為總督、巡撫?或是調入朝中?那朝中突然多了那么多武人,他們懂得治國理政嗎?” 陳新甲咬著牙,看著周延儒和李待問好不松口,只好拱手看向崇禎帝,說道:“陛下,自古以來,有功便賞,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如今洪督率領各鎮將士立下大功,劉衍解開封之圍,同樣功勞巨大,朝廷為何不能封賞?今后有誰還會為朝廷效力?周閣老與李尚書,是在失人心,此乃禍國之道!” 周延儒與李待問也不甘示弱,二人隨即展開反擊,與陳新甲再度吵成一團。 崇禎帝猛地一拍桌案,大聲說道:“朝中有事,諸位愛卿便吵成一團,吵來吵去毫無結果,如此下去,國事怎么辦!” 周延儒隨即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表情,顫聲說道:“陛下!臣與定虜伯并無恩怨,之所以要壓制其升遷,是因為定虜伯已經手握大明第一強軍,如今已經是尾大不掉之勢,再讓其一路升遷上去,便是總督、巡撫之類的封疆大吏,到時候萬一其心生歹意,大明何人可以制之!” “臣,都是一片報國之心,請陛下明鑒!” 陳新甲奇跡而笑,說道:“我看閣老是大jian似忠!閣老是不是還想弄一出風波亭,給劉衍發下十道金牌?。 ?/br> 周延儒便要反駁,卻被崇禎帝打斷:“本朝沒有秦檜,朕也不是宋高宗!” 陳新甲急忙叩拜:“是臣失言了,請陛下降罪!” 崇禎帝嘆息一聲,讓陳新甲起來,然后對周延儒說道:“各鎮將士必須封賞,閣老現在便拿出一個方略來,朕可不愿意冷落了將士們的報國之心?!?/br> 周延儒說道:“既然陛下有旨,臣就說一說。臣以為,洪承疇統軍作戰有功,應將其調入朝中,入閣。各鎮總兵官掛將軍印,全部封爵,各鎮有功將士按照功勞大小,各自升遷?!?/br> “不過此番青萊鎮,依然不在升遷之列。另外,各鎮的賞功銀子全部減半,撫恤銀子分期給付,以一年為期結清?!?/br> 崇禎帝眉頭緊鎖沒有說話,而陳新甲則大笑起來,怒斥周延儒:“我從未聽說撫恤銀子還要分期給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古未聽!” “青萊鎮將士為何不能升遷,劉衍為何不能升遷?如果此番朝廷不能秉公封賞,那青萊鎮新軍將不再為朝廷所用,將來有事,周閣老自己承擔,我這個兵部尚書,可不會為周閣老背黑鍋!” 此時,周延儒怒目看向陳新甲,還沒來得及說話,李待問卻搶先說道:“撫恤銀子分一年給付不可,需分兩年才行,否則戶部無力支付!” 陳新甲聞言頓時雙眼一黑,差一點氣得暈倒在地。 第四百零五章 怒了 “好了!” 崇禎帝無可奈何的揉著太陽xue,朝中大臣都是一群只會爭吵、不會實干之輩,自己縱然有千萬之心,也無法落實下去,這讓崇禎帝感到非常疲憊,又是非常的疑惑:“偌大的帝國,為何就沒有幾個實干之臣?” “既然戶部拿不出錢糧,暫時就先按照周閣老的意思辦,等到朝廷富裕了,朕再給各鎮將士補上這一次?!?/br> “陛下!絕不可如此??!” 陳新甲急得幾乎吐血,崇禎帝則是眉頭緊鎖,對陳新甲這個兵部尚書很不滿,只顧吵著索要錢糧,卻拿不出解決錢糧問題的辦法,真是煩躁! 王承恩看出了崇禎帝的心思,便上前一步,笑呵呵的對陳新甲說道:“呵呵,本兵大人就不要再說了,國事艱難,陛下也沒有辦法。本兵不是不知道,就連陛下的內帑也沒有錢糧,上個月老奴還清點過,內帑府庫中只有十幾萬兩銀子而已,還要支撐宮中用度……” 崇禎帝擺了擺手:“你說這些做什么!” “是,是老奴多嘴了?!?/br> 陳新甲長嘆不已,只是搖頭跺腳。 崇禎帝見狀,便說道:“不過劉衍與各鎮總兵官畢竟有大功勞,周閣老的方案雖然照顧了朝廷的難處,朕也不能不體會眾將士的苦衷。所以,朕決定從內帑中拿出三萬兩銀子,分賞給劉衍等各鎮總兵官?!?/br> “此事,就由陳愛卿去辦吧,今日就領了銀子,去一趟德勝門外。” 此時陳新甲可謂欲哭無淚,一旁的周延儒和李待問則是松了一口氣:這口大鍋終于有人背了! 當日傍晚時分,德勝門外大營。 陳新甲帶著三萬兩銀子來到中軍大帳,此時洪承疇、馬紹愉、張若麒三人站在一邊,劉衍、楊國柱、吳三桂等各鎮總兵官站在一邊。 眾人聽著陳新甲宣讀完旨意,崇禎帝先是將眾人稱贊了一番,隨后便是眾人的封賞事宜。 “錦州大捷,奴賊潰卻,國朝響動,朕心甚慰,今有薊遼總督洪承疇、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大同鎮總兵官王樸……力戰破敵,功勞甚大,今特加以封賞!” “……薊遼總督洪承疇任東閣大學士、領兵部尚書銜,入閣輔政……” “監軍馬紹愉、監軍張若麒隨軍征戰勞苦功高,今遷馬紹愉為兵部左侍郎,張若麒為兵部右侍郎……” “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掛定胡將軍印,封定胡伯;大同鎮總兵官王樸掛平胡將軍印,封平胡伯;密云鎮總兵官唐通掛京北將軍印,封京北伯;薊州鎮總兵官白廣恩追封為安冀伯,東協總兵官曹變蛟掛東安將軍印,封東安伯;山海關鎮總兵官馬科掛北關將軍印,封北關伯;前屯衛總兵官王廷臣掛前衛將軍印,封前衛伯;寧遠鎮總兵官吳三桂掛安寧將軍印,封安寧伯;山西總兵李輔明掛平晉將軍印,封平晉伯;援剿總兵官左光先掛平寇將軍印,封平寇伯;遼東鎮總兵官劉肇基掛定遼將軍印,封定遼伯?!?/br> “各鎮有功將士按功勞大小酌情晉升,各鎮傷亡將士撫恤,分兩年期給付……” 陳新甲宣讀完畢之后,中軍大帳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十幾雙冷冰冰的眼神,不斷在陳新甲的身上掃過,讓陳新甲止不住的寒毛直豎。 劉衍最先起身,這份旨意從頭到尾都沒提青萊鎮將士,開封之戰斬首二十多萬,朝廷只提拔了幾個參將,給了二十多萬兩銀子的撫恤,之后便再沒有封賞。 陳新甲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證,錦州之戰結束后,會給青萊鎮將士一并升賞,可是如今卻再度失信,劉衍心中的怒氣上涌,臉色變得極其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