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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大軍閥 第257節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三面開打(一)

    孫可望的臉上寫滿了痛苦,三萬長槍手如同潮水般倒卷而回,之前沖鋒的時候有多瘋狂,現在逃命的樣子就有多狼狽。

    官軍用一次前所未有的火銃齊射,讓大軍前方至少兩千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如此傷亡造成的震撼,讓那些長槍手再也無法堅持,心中的戰意頓時煙消云散。

    如潮退下的潰兵不斷沖擊后方的人馬,孫可望也不得不隨著大隊潰兵后退。

    這一戰自己連官軍的面都沒見到,就率部敗下陣來,這對于心高氣傲的孫可望打擊很大,一直到退回到后方,孫可望都是一言不發,臉色非常的難看。

    劉衍舉著千里鏡觀戰,見流賊火器營徹底戰敗,心中的一顆石頭也落了地。

    隨即劉衍便接到消息,大軍兩翼鎮守的親衛營鳥銃手,已經開始接戰了。

    此時大軍兩翼傳來鳥銃齊射的聲音,劉衍舉著千里鏡望去,兩翼的流賊大軍蜂擁而至,無邊無際的人潮幾乎將數萬新軍將士團團圍住,氣勢上足的很。

    “告訴苗紹,不惜代價,守住大軍兩翼。”

    “立即將親衛營的長槍手和刀盾手也調到兩翼去,同時給陳永福傳令,命城頭上的佛郎機炮開火,向兩翼的賊兵大陣轟擊。”

    片刻之后,開封西城墻上的大量佛郎機炮開始轟鳴,大大小小的炮彈不斷落在劉芳亮部、李過部的軍陣之中。一百多門佛郎機炮的火力雖然強大,可是落在兩翼三十萬流賊大軍的軍陣中,卻猶如墜入大海一般,根本激不起多少漣漪。

    陳永福望著城外激烈的戰況,此時新軍兩翼不斷傳來鳥銃齊射的轟鳴聲,幸好兩翼的攻擊面并不寬,流賊兵馬只能通過兩翼一、兩里的范圍進攻,每一次都無法投入太多的兵力,這就導致新軍兩翼之外,無數流賊士兵擁擠在一起,看上去氣勢洶洶,但是實際上卻方便了新軍鳥銃手的射殺。

    “放!”

    城頭上的炮手緊張的開火,其中有兩名炮手因為太過緊張,佛郎機的炮門沒有鎖死,點火之后,炙熱的氣浪噴涌而出,將那兩個炮手當場燙死。

    周圍的炮手見狀都嚇了一跳,紛紛跑到一旁,甚至一個膽小的炮手直接尿出一地黃湯。

    陳永福見狀氣得破口大罵,這些炮手在城頭上還是這番熊樣,要是去城外應敵,那還不得當場投降啊?

    “混賬東西,都給我繼續轟擊,要是城外的新軍敗了,你們都得死!”

    “將那兩個死鬼抬下去,你們幾個去重新填裝那門火炮!”

    陳永福緊張的指揮著,忽然聽到城外傳來一陣“萬勝”的呼喊聲,急忙湊到一處箭朵向外望去。

    只見新軍右翼的防線上,兩、三千全身披甲的長槍手已經沖出了矮墻防線,正結陣向前推進。而前方無數流賊士兵則是在奔逃、潰退,這樣的場景讓陳永福目瞪口呆,兩、三千人追著數萬流賊前鋒兵馬打,新軍不但火器強悍,就連近戰也是如此悍勇,真是不可思議!

    “有劉總兵在此,此戰必勝!”

    在新軍右翼戰場上,左部指揮使吳興洲昂首挺胸,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大步向前走著,在他周圍,是密密麻麻的長槍手,軍陣前方還有不少的刀盾手,正高舉盾牌護衛著身后的同袍。

    “前進!”

    吳興洲大聲怒吼著,就在剛才,鳥銃手們不斷齊射,殺傷了大量的流賊兵力,卻依然讓人多勢眾的流賊兵馬沖到了近前。

    那些踩著同伴尸堆沖上來的流賊士兵,全都是面目猙獰、殘暴狠毒之輩,這樣的人就算是發下錢糧,讓他們回去種地生活,他們都不會回去,因為這些流賊士兵已經習慣了殺人搶奪、逍遙快活的日子,絕不會再老老實實的回去當百姓!

    所以,吳興洲對于這樣的賊寇恨之入骨,在奉命率部出擊之后,與這兩千多長槍手、刀盾手便開始猛沖猛打。

    前方,新軍長槍手身披重甲,手中將近四米的長槍全部平舉,架在前方幾排刀盾手的肩膀上,如同西方的馬其頓方陣一般,整齊劃一的向前推進著。

    面對如此軍陣,那些流賊士兵根本沒有破解之法,在兩三米之外就被長槍刺殺,而流賊士兵投擲過來的斧頭、梭鏢,大部分都無法擊破新軍將士的重甲,只有少部分擊中新軍將士的手腳,或是面部。

    很快,前方不斷退卻的流賊大軍便不再反擊,在吳興洲所部的壓迫下,流賊大軍的撤退也變成的潰敗,人群如同巨浪一般,開始倒卷,原本就擁擠不堪的戰場上,更是變得稠密不堪,讓開封城頭上的火炮,取得了更好的殺傷效果。

    此時劉芳亮神色如常,雖然此次進攻受挫,前方兵馬死傷甚眾,但死去的基本上都是死兵,還有少量的步兵,營中的甲兵與驍騎都沒有出動。

    那些炮灰兵馬死多少都無所謂,只要打下一處城池,便可以立即補充回來。

    “調人上去,在前面督戰,未得將領后退者,殺!”

    劉芳亮用一種冷酷的聲音發號施令,很快便有一隊甲兵出動,在前方建立了一道防線,阻攔潰兵撤回來。

    那些甲兵分為兩隊,前面的甲兵手持長槍,后面的甲兵引弓待發,隨著一聲令下,便是飛矢如蝗,撤回來的潰兵頓時被射死許多。

    一個三十多歲、骨瘦如柴、披頭散發的婦人,驚恐嚎叫的跑動著,雙手還各自領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母子三人便是流賊左營的“死兵”之一!

    在流賊軍中,只有那些甲兵、驍騎的家眷,才能夠被編入老營中供養,其余步兵和死兵的家眷,全部都會被當成死兵對待,不管是婦人還是老者,甚至是幾歲的孩子,也一樣要上陣送死。

    對于李自成來說,這些婦孺孩子雖然不能殺敵,但是卻能消耗官軍的火器箭矢,可以為甲兵、驍騎充當rou盾,這就足夠了。

    此時那婦人拉著兩個孩子,驚恐的跟隨人群向后跑去,突然一陣破空聲傳來,密密麻麻的箭矢落下,周圍不斷有人中箭倒地,慘叫聲此起彼伏。

    忽然婦人覺得左手一滯,低頭看去,只見一支箭矢射中了孩子的脖子,此時孩子雙眼圓瞪,已經仰著頭沒了聲息,鮮血順著孩子的脖子流下,幾乎將小小的身軀全部染紅。

    “啊!”

    后方軍陣就在眼前,可是那婦人卻再沒有跑下去的力氣,頹然的將孩子尸體抱在懷中,放聲尖叫著,另一個孩子恐懼的抽泣著,站在母親的身邊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整齊的步伐聲,負責督戰的流賊甲兵手持長槍趕來,驅趕著潰兵再度沖上去,與新軍將士拼命。

    那婦人依舊沉浸在傷痛中,隨后便被一桿長槍刺穿了身體,母子二人的尸體被串在一起,那持槍的流賊甲兵用力收槍,卻發現長槍卡在了尸體中,不由得咒罵了一聲晦氣。

    而僅剩的那個孩子,也被另一桿長槍刺殺,一名流賊甲兵用長槍挑著孩子的尸體用力一甩,便將小小的尸體甩到十幾步之外,引得周圍一眾流賊甲兵癲狂的大笑起來。

    很快,戰場上的大隊潰兵重新被逼了回去,再度與吳興洲所部長槍手撞在一起,雙方再次廝殺。

    這一次,吳興洲明顯感到壓力倍增,那些流賊死兵除了最開始沖在前面的狠毒之輩,絕大部分都是被裹挾的百姓,他們的兵器只是農具,甚至是木棍,他們之中有青壯,有老人,吳興洲甚至還看到一個身懷六甲的少女,臉上寫滿了絕望,一手捂著肚子,一手舉著一把柴刀,哭喊著沖了過來。

    前方的新軍長槍手不忍再看,淚流滿面的閉上了眼睛,任憑那懷孕的少女自己撞在了長槍上。而那少女在氣絕的時候,臉上卻泛起了笑容,也許只有死去才能解脫,才能離開這地獄一般的人世間!

    見到這一幕,吳興洲幾乎發狂,自己跟隨總兵官劉衍南征北戰,見識過清軍的殘暴,可是萬萬想不到,同為漢人的流賊卻也這般殘暴,殘害百姓的手段絲毫不比清軍韃子少,當真該殺!

    “不要再沖了,不要再沖了!”

    此時新軍長槍手之中,有許多人都是淚流滿面,激戰中的傷亡比例非常大,幾乎達到了一比數十,甚至都不止,可是所有人的心中都高興不起來,反而越發的沉重。

    吳興洲甚至大聲吼叫著,希望那些流賊死兵不要再沖了,可是無濟于事。

    這樣的局面,在新軍左翼同樣在上演著,流賊后營制將軍李過率領大軍猛攻新軍的左翼,同樣是以數萬死兵在前方開路,驍騎與甲兵在后面壓陣。

    無數死兵前赴后繼的攻上去,然后全部戰死,接著便是下一批,戰死之后又是一批,持續不斷,綿延不絕。

    率部守在新軍左翼的親衛營指揮使盧英暴跳如雷,不斷向苗紹請令,是不是派營中夜不收和護衛策馬出擊,穿過那些死兵,攻一下流賊的大纛所在,也許流賊就會撤退,那些被裹挾的百姓就不會死了。

    可是隨后趕來的苗紹觀察了一會兒戰況,雖然也是臉色鐵青,但還是命令繼續以鳥銃手齊射殺敵,間或以長槍手結陣固守。

    盧英忍耐不住,大聲怒吼道:“將軍你睜眼看外面,那些是百姓,有老人和孩子,有女人,甚至還有襁褓中的嬰孩,你讓我怎么打,我他媽的怎么打!”

    苗紹咬著牙說道:“我他媽的看到了!可現在他們是流賊的死兵,你救不了他們,我也救不了!現在你我能做的,就是守住這里,等待大人的命令!”

    “李自成,我*你媽!”

    盧英憤怒難耐,怒罵一聲,一把將頭盔重重摔在地上。

    苗紹也不以為意,只是死死的盯著外面如潮水般沖上來的流賊死兵,然后丟下一句:死守不退,然后轉身離去,策馬前往中軍。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三面開打(二)

    “大人,戰況太慘烈了!”

    苗紹策馬直接來到中軍,見到劉衍后,便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劉衍始終舉著千里鏡觀察戰場情況,同時不斷有傳令兵往來,將正面和兩翼這三處戰場的情況傳遞回來,劉衍自然知道苗紹說的是那些死兵太慘了。

    只是此時劉衍與苗紹一樣,也沒有辦法,戰局如此,一旦婦人之仁,好心去當圣母,那新軍數萬將士轉瞬就會被數十萬流賊大軍吞沒,開封城也將陷落!

    “那你是怎么做的?”

    苗紹低下頭,咬牙說道:“屬下命親衛營各部死守防線,殺敵!”

    劉衍點頭說道:“你做得對,在擊敗流賊大軍,殺掉李自成之前,我們沒有辦法,那些百姓已經從賊,不管是被裹挾的,還是自愿的,他們已經置身于賊營之中,在他們放下兵器投降之前,我們只能死戰到底。”

    “本鎮能為他們做的,就是在此戰之后,在開封城外修建一處廟宇,為那些死兵供奉一面長生位,讓他們超度。”

    “是!”

    隨后劉衍指著正前方,對苗紹說道:“兩翼的戰事看似焦灼危急,但不論是劉芳亮還是李過,都只用死兵沖擊我軍,兩營精銳并未參戰,他們是要逼著我軍出動騎兵。”

    “在李自成看來,騎兵是官軍的精銳所在,只要逼出了我軍騎兵營,李自成就會率領中營主力壓上來,到時候才是決戰的時刻。”

    “在此之前,我軍要先頂住流賊大軍三面的進攻,至于騎兵營將士,本鎮會用在刀刃上!”

    苗紹順著劉衍手指的方向舉起了千里鏡,只見正面,流賊前營制將軍李來亨率領十幾萬大軍壓了上來,放眼望去黑壓壓的,無邊無際,如同烏云一般,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

    不過苗紹并不擔心,正面有中營一萬兩千余人防御,李來亨那十幾萬兵馬看似很多,其中的甲兵與驍騎能有三成就不錯了,根本攻不進來。

    “大人,我軍一直被動挨打也不是辦法,是不是讓騎兵營反擊一下?”

    “是要反擊……”

    劉衍隨即對傳令兵說道:“命令騎兵營做好出戰準備,待到正面敵軍潰敗,便直取流賊前營中軍!本鎮要看許銘斬將奪旗!”

    “是!”

    片刻之后,新軍炮營再次發威,這一次,虎尊炮總與佛郎機炮總同時開火,一百數十門火炮不斷齊射,猛烈的炮火給流賊前營的死兵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當然,真正死于新軍炮火的流賊死兵并不大,大部分的傷亡,都是軍陣被火炮轟擊后,無數死兵驚慌亂跑之下,被同伴撞倒踩踏所致。

    此時錢樰也沒有了之前的興奮,只是機械的下達裝填、開炮等命令。

    因為就在剛剛,錢樰親眼目睹了一顆佛郎機射出的炮彈徑直砸進前方人群之中。

    那些是十幾個聚在一起,扶老攜幼的死兵,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看樣子竟是一大家子。

    那十幾個死兵跟著人群沖鋒,臉上寫滿了驚恐和絕望,女人和孩子不斷哭喊著,男人們則是擋在前面,希望以此來保護妻小活下去。

    可是當那顆炮彈砸進人群后,重重的落在地上,然后猛地跳起反彈,便在那十幾個死兵之中來回橫掃,十幾人不管男女老幼,紛紛被炮彈掃中,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滿地的殘肢斷臂!

    此時錢樰雙手緊握著,指甲已經嵌進rou里,鮮血不斷滴在地上,但是錢樰卻仍不自知。

    “可恨的流賊!”

    “那些死兵為何不投降,他們為何不與流賊拼了,反而要扶老攜幼來送死!”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是錢樰心中冒出的想法,可是緊接著錢樰便理解了那些死兵,他們也是被逼無奈,自己不能指望那些,昨日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今日便跟窮兇極惡的流賊大軍拼命!

    “放!”

    又是一輪齊射,這一次虎尊炮的散彈,以及佛郎機炮的炮彈再次橫掃了前方的人群,上千密集排列的死兵被射殺在戰場上,剩下的死兵終于崩潰了,浩蕩的人潮開始倒退,錢樰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都指揮使、游擊將軍沈拓大步走來,拍了拍錢樰的肩膀,說道:“看樣子流賊要動真格的了,你們退下,換我們上!”

    錢樰抬頭看去,只見大約兩里外,大隊的流賊驍騎已經集結起來,至少有兩萬左右,都是人人雙馬,在一陣轟隆聲中策馬沖來。

    中營的鳥銃手與長槍手、刀盾手快速進入陣地,依托矮墻準備作戰,炮營的炮手等人也快速后撤,兩營將士很快便完成了陣地的交接。

    錢樰咬著牙說道:“替我好好料理了那些雜碎!”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