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軍閥 第251節
苗紹說道:“只可恨那陳新甲,運糧這么慢!他要是能早些運糧來,咱們說不定已經到達開封城下了。” 劉衍雖然心中焦急,但是此時卻不能自亂陣腳,該花的時間,還是要花的,倉促應戰,只會付出更為慘重的代價。 “不要急,前營據守在弘螺山,兵力充足、地形險要,更有大批糧草囤積,奴賊大軍輕易之間拿不下的。咱們現在就是要做好眼前的事情,不要自亂陣腳。” 隨即劉衍讓苗紹和吳國金先各自去忙,自己也要想一想開封之戰的對策。 當晚,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劉衍正要派人再去催促兵部的運糧隊伍,卻看到吳國金怒氣沖沖的大步走來,后面苗紹、許銘、沈拓、張義、汪博、王越等一眾部下也紛紛跟來,眾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劉衍眉頭緊鎖,心中卻是一下子沉了下去,問道:“說吧,什么事?” “大人,開封府城東面的蘭陽縣抓了幾個流賊斥候,嚴加審問之后,便給兵部上報了戰報。王陽在半路上正好打探到這個消息:說是李自成為了攻破開封府城,將盧督臣與傅宗龍的遺體在城下鞭尸,以此來打擊城中守軍的士氣!” 劉衍聞言氣血上涌,猛地一腳將面前的桌子踢飛,純木的桌子直接飛起,轟的一聲就被踢得四分五裂。 “闖賊毫無人性,該殺!” 鎮撫官荀景云大聲說道:“大人,不要再等兵部的錢糧了,大軍應該立即開拔,盡快抵達開封城下,與流賊大軍血戰!” 眾人紛紛附和,群情激奮的要求立即進軍。 盧象升雖然不是眾人的直屬上官,可畢竟與眾人在巨鹿并肩作戰。而且盧象升出任山東總督后,也對新軍關照備至,所以新軍上下都視盧象升為“老上官”。 劉衍看向吳國金,問道:“兵部的運糧隊到了哪里?” “今天早上剛接到王陽的回報,兵部的運糧隊已經過了博野縣。” 劉衍思索了片刻,說道:“大軍不能再等了!傳令下去:一個時辰后,大軍開拔,經長垣縣進入河南,直撲開封府城!” 第三百六十六章 馳援開封城 九月十一日,劉衍率領新軍各營進入河南境內,大軍一路從長垣縣向西,只用了兩天時間,便抵達開封府以北的封丘縣。 封丘縣古為封父國地,西漢置封丘縣,城池位于黃河北岸,與開封城隔黃河相望。 新軍各營在縣城以南數里駐扎,劉衍則帶著苗紹、荀景云,以及一旗護衛將士進入封丘縣,準備向知縣索要部分錢糧。 可是當劉衍等人策馬進入城池的時候,卻全都傻了眼。 封丘縣城內的大街上靜悄悄的,各處的房屋破敗不堪,除了偶爾經過的野狗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一個活物。 遠處的兩條野狗,正低著頭,沖著劉衍等眾人呲牙低吼,發出一陣嗚嗚的吼叫聲, 苗紹見轉微微皺眉,說道:“大人,那幾條野狗都是吃過人的,狗眼睛都已經是血紅色,看來封丘縣的情況不妙啊!” 劉衍點了點頭,四下望了望,不但城中看不到一個人影,就連眾人經過的南城門附近,也看不到守軍和衙役的身影,整座城池就好像一座鬼城。 “荀副部,你帶著一隊將士四下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府庫,或者是商鋪,實在沒有,就先回營去。” “是。” 荀景云招呼一隊護衛,便先走一步,策馬向城中趕去。 隨后劉衍與苗紹等眾將士策馬朝著城中的縣衙趕去,片刻之后,一座破敗的縣衙出現在眾人面前,不但匾額已經殘缺不全,就連縣衙的大門都是大敞四開,一扇門板都已經倒在地上。 劉衍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的策馬直接進入縣衙內,苗紹等將士急忙策馬跟上,眾人一路來到后院。 縣衙之內也是寂靜無聲,看不到一個活人,直到眾人到了后院,才看到一個身材消瘦、面如枯槁的男子,正在一間門窗都被拆掉的屋子前,費力的劈柴干活。那男子身上的衣服已經臟得看不出原樣,破破爛爛的,袖子都少了一只。 劉衍等人策馬進來,那男子顯然已經聽到了動靜,可是卻沒有抬頭,依然在劈柴干活。 劉衍問道:“你是何人,知道封丘縣的知縣在哪里嗎?” “知縣?” 那男子這才停了下來,喘著氣,頹然的坐在地上,苦笑著撩起衣服,從腰帶上解下了一枚印章,丟在地上,說道:“我就是封丘的知縣。” “你?” 那男子費力的站了起來,抱拳說道:“在下尚文苑,封丘知縣。” 劉衍翻身下馬,撿起地上的印章,果然是封丘縣的縣衙大印,便問道:“封丘縣出什么事了,人都去哪了?” “哈哈!” 尚文苑突然大笑起來,然后突然聲嘶力竭的吼道:“人?哪里還有人!” 苗紹擔心有詐,站在了劉衍的身前,其余幾個名護衛也策馬前往各處搜查,防止有埋伏。 劉衍示意苗紹無妨,然后看著情緒激動的尚文苑,只見尚文苑大吼道:“半個月之前,流寇兵馬突襲封丘縣,可憐縣中三百兵丁、五十衙役盡皆力戰而死,城中百姓也是死傷狼藉。” “那些挨千刀的流寇,將幸存的百姓全部擄走,城中的錢糧物資也一并搜刮殆盡,稍有抵抗,便是闔家被殺的下場。短短兩天時間,我封丘縣一萬兩千七百戶,四萬零八百余口百姓,除了被殺的上萬人,剩下的全都淪為流賊大軍的俘虜,生死不知!” 說完,尚文苑便脫力的坐在地上,顯然是多時沒有吃飯,此時已經非常虛弱了。 劉衍看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尚文苑,心中也很不好受。如果尚文苑說的是真的,那些被流賊擄走的百姓注定會淪為流賊大軍的炮灰,現在估計已經有不少人被流賊士兵驅趕著,死在了進攻開封城的路上。 “還有眾多的婦人,被那些沒有人性的流賊綁著,全部吊在城門口,說是這樣可以抵消朝廷的氣運,讓朝廷敗亡更快,簡直是昏聵,喪心病狂!” “又有無數孩童,因為不能為流賊大軍沖鋒陷陣,也沒有什么用途,竟然就被那些流賊集中起來,全部在城北坑殺,真是……” 說到這里,尚文苑便再也說不下去,匍匐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劉衍沉默了一會兒,便對苗紹使了個眼色,苗紹直接叫來兩名護衛交待了一番,那兩名護衛直接策馬離開。 劉衍隨后問道:“那你是怎么活下來的,縣衙的其余官吏去哪了?” “我?” 尚文苑抽泣著說道:“我帶著縣衙眾人守在府庫外面,想以死殉國,可是流賊沖進城的時候,卻到處放火、殺人,別人我不知道,縣丞與張百戶都在我面前被殺了,我也被打昏,醒來的時候,城池已經陷落。” “哈哈,可笑我飽讀詩書,卻在醒來之后心生膽怯,找了個地窖躲了起來,只敢從地窖口的縫隙向外張望,根本沒有以死報國的膽量,我不配做一地父母官!” 劉衍長嘆一聲,封丘縣位于黃河以北,尚且被流賊大軍荼毒至此,河南其余各處的情況,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來在河南本地獲取補給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只能靠繳獲,以及朝廷補給了。” 劉衍心中想著,然后便問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尚文苑指著不遠處的一小堆柴火,說道:“等我劈完柴,便用這些放一把火。我早就該死了,現在也想明白了,在這個世道上活著,那就是身處幽冥地域,不如一死百了!” 劉衍不置可否,只是盯著尚文苑思索著什么。 “將軍是哪里的兵馬?現在河南各處都是流賊大軍,你到這里做什么?” “我叫劉衍,青萊鎮總兵官,奉命馳援開封府。” “劉衍?” “劉衍!” 尚文苑猛地跳了起來,可能是這幾天身體太虛弱,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狗吃屎:“就你叫劉衍啊!” 劉衍眉頭一挑,心中稍微有些不爽,說道:“你認得我?” 尚文苑剛才還暗淡的雙眼,此時卻閃動著希望的光芒,說道:“我聽聞過將軍在巨鹿、濟南之戰的壯舉,青萊鎮新軍的威名早就如雷貫耳了,可是將軍不是率部在遼東嗎?怎么會到了河南!” “朝廷一紙調令,本鎮就來了。” “哈哈!” 尚文苑大笑著:“可笑那李自成,還以為大業在即,誰成想,青萊鎮新軍到了,他李自成敗亡之時指日可待!” 劉衍看著大笑不止的尚文苑,說道:“這么說起來,你不準備死了?” “不死了!” 尚文苑一把抓住劉衍的手,激動的說道:“肯定劉總兵收下我,我可以為劉總兵書寫、謀劃,看不上我也沒關系,洗衣打掃,甚至是干苦力也可以,只愿跟在將軍身邊,親眼目睹李自成敗亡之景!” 劉衍沒有答應,只是將手抽了出來,說道:“尚文苑?我好想聽過,你是前朝的進士,之前是禮部的員外郎,可以說起點很高,只是為人不善巴結,又因為在出任向有司檢舉上司貪墨事,這才被貶到了河南,是嗎?” 尚文苑驚詫的看向劉衍,說道:“將軍竟然知道我這個無名小輩?” 倒也不是劉衍博聞強記,只是在南下的路上,錦衣衛出身的吳國金已經提前做好了功課,將沿途各縣的主官情況匯集起來,單獨向劉衍稟報過,所以劉衍還有印象。 “本鎮自然知道,如今的世道,像你這樣的官,已經不多見了。” 就在這時,兩名護衛策馬趕了回來,其中一人稟報道:“啟稟大人,屬下在城北一處荒宅外面,發現一處回填的土坑,發掘后,里面都是孩子,很多……” 尚文苑聞言再次嚎啕大哭起來,劉衍也是神色暗淡,心中對于流賊的恨意更近一層。 后世的主流觀念都認為,李自成是農民起義軍的首領,率領無數被壓迫的農民軍反抗明朝暴政,沉重打擊了統治階級的腐朽統治,等等。 可是真實情況如何? 李自成率領的不是什么義軍,而是流賊大軍。他們所過之處,沒有什么解放,也沒有建立新的秩序,反而帶去了無盡的殺戮,無數百姓被裹挾、被驅趕著上了戰場,成為戰場上死去的冤魂,無數原本富庶、幸福的城池,被焚毀、被鏟平,成為野狗、野狼饕餮的樂園。 李自成率領的流寇大軍的確是沉重打擊了明朝的統治,但是作為代價,也讓大明失去了抵御滿清外族入侵的能力,間接的成為了滿清侵略華夏的幫兇。 可以說,甲申國難后,華夏沉淪三百年,李自成與吳三桂可以說是并稱第一的大罪人! 可是這些事實,后世的歷史書上是不會寫,也不會提的。 此時劉衍看著尚文苑,問道:“你可愿意跟著我?” “愿意!” 尚文苑咬著牙,憤恨的說道:“只要能殺流寇,便是要我做牛做馬,我也認了!” 劉衍思索了一下,說道:“你是知縣官銜,按照朝廷法度,現在封丘縣陷落被洗劫,你就是戴罪之身,先在本鎮的幕府謀個差使,將功贖罪吧。” “謝大人!” 隨后劉衍任命尚文苑為政務部署理司的司丞,負責總兵府具體政務的協調等事宜,算作是政務部部長王炆鎮的下屬。 當劉衍、苗紹、尚文苑等人出了城,回到城外大營的時候,尚文苑再次哭了起來,看到新軍這樣威武雄壯的兵馬,大哭道:“朝廷要是早將新軍派來,河南局勢又怎會敗壞到如此地步啊!” 進入親衛營營壘,荀景云已經先一步回來了,自然是空手而回,沒有任何收獲。 劉衍召集眾將,介紹眾人與尚文苑認識了一番,然后宣布明日一早大軍南下,前往黃河北岸便的陳橋鎮,準備渡河南下,前往開封府城。 次日正午時分,陳橋鎮。 陳橋鎮原本是一處渡口,后來從這里渡過黃河的行人與貨物越來越多,便慢慢形成了一處市鎮,就連朝廷也在這里設置了巡檢司,駐有一個百戶所。 不過此時的陳橋鎮卻已經被一隊流賊兵馬占據了,一面黃色的闖軍大旗在渡口處飄揚著,赫然是闖軍后營的兵馬。 “部總,咱們守在這里已經好幾天了,什么時候能換防啊?” 說話的是一個哨總,按照流賊大軍的兵制,自上而下依次是權將軍、制將軍、果毅將軍、威武將軍、都尉、掌旅、部總、哨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