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噶木手持馬刀，騎著一匹尚未長成的戰(zhàn)馬，駕駕地催促著，戰(zhàn)馬奔跑起來，巴噶木揮舞馬刀，砍斷了左側(cè)的稻草人，又砍向右側(cè)的稻草人。

    沖出稻草人之后，巴噶木翻身下馬，一個翻滾，刀便砍斷了稻草人的人頭，威風(fēng)凜凜地站了起來。

    薩穆爾公主看著勇猛的巴嘎木，臉上笑意盈盈，對一旁的妣吉說：“巴嘎木有他父親的雄風(fēng)，他日可以成為草原上的英雄，說不得可以做一番大事。”

    妣吉目光中透著贊嘆，不得不承認(rèn)，巴嘎木雖然年紀(jì)還小，可他身上已顯現(xiàn)出勇猛的潛質(zhì)，征戰(zhàn)的勇氣與生俱來。

    “說起他的父親，已經(jīng)有些日子沒來消息了。”

    妣吉有些擔(dān)憂。

    薩穆爾公主看向南方，憂慮不已：“是啊，上次說來消息，是他準(zhǔn)備西進，想要奇襲伊犁河谷，如今他應(yīng)該打下伊犁了吧。”

    “打下伊犁嗎？”

    妣吉蹙眉，苦澀地說：“薩穆爾meimei，不是我杞人憂天，這些年來，是你們收留了我與阿寨，我愿意用生命來守護瓦剌部落。只是，大明王朝真的很難戰(zhàn)勝，除非他們自己露出足以致命的破綻。我仔細(xì)研究過帖木兒的失敗，朱棣的大軍能勝利絕不是僥幸，不是蒼天給予的幸運，而是他們的實力……”

    薩穆爾公主看著妣吉：“帖木兒輸給了朱棣，那是因為他的對手是朱棣，而且朱棣手中還握著十幾萬大軍。可西疆都司沒有朱棣一般的人物，瞿能也無法在廣袤的西域里進行十幾萬軍隊的調(diào)動，馬哈木他們一定會勝利，一定會打敗明軍！”

    妣吉張了張嘴，終止住了口邊的話。

    這該怎么說，馬哈木是她的男人，她絕對相信那個人能戰(zhàn)勝所有不可戰(zhàn)勝的敵人，一如當(dāng)年馬哈木解決哈什哈一樣。

    只是，瓦剌的優(yōu)勢在于野戰(zhàn)，憑借著騎兵的速度與馬刀的鋒芒，來滅殺敵人。

    而伊犁，是城。

    攻堅戰(zhàn)從來都不是騎兵擅長的事，回顧歷史，每一次騎兵為主力的攻城戰(zhàn)，但凡遇到堅決的抵抗，那騎兵的損失是極慘烈的，曾經(jīng)還有一位大汗被弄死在城外。

    宋也罷，明也罷，對手變了又變，可中原王朝的堅固城墻，就如同牙齒一般，倔強起來，咬住草原的骨頭根本不松口。

    “報——大明使臣胡濙帶隊前來。”

    軍士跑來，快速通報。

    薩穆爾公主、妣吉愣了下，同時緊張起來。

    巴嘎木走了過來，小人心氣不小地問：“大明使臣？現(xiàn)如今父親已帶兵征討西疆，此時他們派使臣前來難道是為了議和？呵，求饒來的，那倒應(yīng)該看看。”

    妣吉連忙問：“只是大明使臣的隊伍，可有大明軍隊的蹤跡？”

    軍士搖頭：“斥候環(huán)顧百里外，并不見大明軍隊蹤跡。”

    薩穆爾公主看向巴嘎木：“你去將峰陸、昭那木日找來。”

    巴嘎木了然。

    峰陸、昭那木日是留守瓦剌部落的兩位首領(lǐng)，父親馬哈木讓其聽從母親的命令，照管部落。

    很快，峰陸、昭那木日便走入大帳，對巴嘎木、薩穆爾公主行禮。

    薩穆爾公主身份不一般，不僅是馬哈木的妻子，巴嘎木的母親，還是曾經(jīng)的大汗買的里八剌之女，身份尊貴，加上有些才智，被馬哈木倚重，部落諸多事，都由她暫時做主。

    “大明派遣了使臣前來，我們是見還是不見？”

    薩穆爾公主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雖有權(quán)卻不能擅專，畢竟這些大將才是部落的中流砥柱，自己只是一個婦人，他們愿意聽自己的話，還是因為對馬哈木的敬畏與忠誠，不是對自己。

    所以，重大的事薩穆爾公主從不直接做決定，而是與眾人商議。

    陸峰聽聞并不見明軍蹤跡，只有使臣隊伍時，松了一口氣，剛想說話，昭那木日搶先道：“大明在此時派遣使臣而來，想來不外三件事。”

    “仔細(xì)說說。”

    薩穆爾公主期待不已。

    昭那木日是瓦剌少有的聰慧之人，雖然剛剛?cè)鲱^，卻已熟讀了不少中原典籍，對于漢文化很是了解。

    作為智謀之人，他在軍中有著一定威望。

    昭那木日直言：“其一，大明派遣使臣，很可能是因為首領(lǐng)馬哈木等人在西疆取得了大勝利，他們被迫派遣使臣前來求和。”

    薩穆爾公主連連點頭。

    昭那木日繼續(xù)說：“其二，首領(lǐng)等人尚未打開局面，與明軍陷入僵持。大明派遣使臣是為了擾亂我們的視線與判斷，不讓我們分兵支援。至于其三，那就是明軍想要勸降我們，重結(jié)盟好。”

    薩穆爾公主很是滿意，看向陸峰：“你如何看？”

    陸峰嚴(yán)肅地說：“我認(rèn)為，無論大明出于什么目的派遣使臣而來，我們都應(yīng)該見一見，看看其態(tài)度是何，所圖目的是什么。”

    薩穆爾公主看向妣吉。

    妣吉眉頭緊鎖，嚴(yán)肅地說：“我感覺事情并不簡單，若是首領(lǐng)大捷，明軍大敗，他們興許會派遣使臣，但使臣不應(yīng)該來杭愛山，而應(yīng)該去找首領(lǐng)去議和，找到杭愛山來，顯然說不通。”

    戰(zhàn)場上的失敗后求和，必然是找對方的首領(lǐng)，杭愛山?jīng)]有真正一言九鼎的首領(lǐng)，馬哈木、把禿孛羅與太平可都出去了，在這種情況下，大明求和也求不到這里來。

    所以，昭那木日的第一個推測是錯誤的。

    妣吉臉色有些凝重：“若是首領(lǐng)帶大軍與明軍陷入僵持，那大明也不會派使臣而來。僵持之下，大明考慮的是如何守城，首領(lǐng)考慮的是如何破城，大明派遣使臣來杭愛山，對他們守城毫無助益，與其來這里，不如派人去關(guān)內(nèi)請求援兵。”

    薩穆爾公主看著妣吉，這個美麗動人且智慧過人的女子，著實令人心驚，短短幾句話，便將昭那木日的推測推翻去兩個。

    如此說，大明派使臣來，竟是為了勸降瓦剌部落？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強勢的大明使臣

    妣吉心頭涌上不安，臉色陰沉：“胡濙，我聽過此人名字，把禿孛羅曾經(jīng)提到過，馬哈木也曾提到過。此人是建文皇帝十分重視之人，國子監(jiān)司業(yè)，宣傳局主筆人，當(dāng)年說服馬哈木奇襲哈什哈的說客，便是他！”

    薩穆爾公主眉頭緊鎖。

    妣吉的話點明了胡濙的身份，他很可能不是西疆行省派出的使臣，而是大明皇帝親自委派的使臣！

    巴嘎木看了一眼妣吉，點頭贊同：“仔細(xì)想想，她說得對，胡濙前來必是為了勸降。興許，西疆的戰(zhàn)事分出了勝負(fù)，亦或是……”

    “是什么？”

    薩穆爾公主很是不安。

    巴嘎木搖了搖頭，沒有說什么。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朱棣的大軍消滅了韃靼主力，東蒙古再無大明的敵人！所以，大明派遣了使臣前來，借此來威懾、逼迫瓦剌臣服投降。

    但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韃靼的本雅失里、阿魯臺這些年擴張的有些厲害，幾乎所有東蒙古的小部落都被他們吞掉了，握著龐大的軍事力量，接近十萬級的騎兵軍團，不可能輸給深入草原的明軍！

    若這不可能，那就意味著父親馬哈木輸了！

    巴嘎木臉色蒼白，小手緊握。

    “讓他們來吧。”

    薩穆爾公主壓抑地下了命令。

    胡濙來了，隨行隊伍人并不多，只是十人，副使是兵學(xué)院的監(jiān)生張算，其他人都是軍士。

    張算，人稱張算盤，不是因為他籌算在國子監(jiān)第一，而是因為他老爹曾經(jīng)是商人，后來掛了之后，將算盤當(dāng)做遺物傳給了張算。

    為了表示對父親的緬懷，張算就沒有讓算盤離開過視線，無論是國子監(jiān)修習(xí)課業(yè)，還是去教場研究軍略，亦或是這次出使，身上都背著一把算盤。

    張算看向遠(yuǎn)處的蒙古包，還有不遠(yuǎn)處縱橫馳騁的軍士，嘴角帶著笑意：“我說胡司業(yè)，不是說馬哈木帶主力去了伊犁，為何這里還有不少強壯的軍士？”

    胡濙將那些強壯的騎兵看在眼中，淡淡地開口：“馬哈木是狡猾的野狼，他清楚西疆的軍事行動未必可以成功，自然會留一手。”

    張算了然：“這么說，馬哈木做了兩手打算，一手是勝利之后割據(jù)西疆，對抗大明。一手是失敗之后，讓這些強壯的騎兵護衛(wèi)瓦剌部落遷移？”

    胡濙重重點頭。

    畢竟西疆的兵力分散且有限，馬哈木帶個幾萬人，對任何一座城都占據(jù)著兵力優(yōu)勢，他面對的不是朱棣的十幾萬大軍，自然不需要傾盡全力，以至于部落空虛。

    “哪怕是西疆的戰(zhàn)事瞿能贏了，瓦剌一樣是個威脅啊。”

    胡濙目光深邃。

    雖然不清楚瓦剌部落在這杭愛山還有多少騎兵，但看蒙古包的數(shù)量，看周圍不斷出現(xiàn)的軍隊就知道，他們絕對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集結(jié)上萬騎兵！

    騎兵過萬，對大明的威脅，尤其是西疆的威脅，實在是太大。

    張算嘴角微動：“想要說服他們投降，兵不血刃解決瓦剌部落的威脅，可不容易，一個不慎，我們很可能會折損在這里。胡司業(yè)，當(dāng)初你孤身一人去見馬哈木時，是如何做到的？”

    胡濙臉色有些難看：“哦，被人坑去的……”

    張算張大嘴。

    這，這……

    難道不是你英勇無畏，不是你為國為民，為大局？

    胡濙沒有在意張算的驚訝，勇氣自己是有的，但也不想送死，不被人坑一把，都不知道自己有這個魄力。

    “走吧，西疆的戰(zhàn)事如何我們并不清楚，但我們有韃靼覆滅的消息，相信能讓這些人清醒清醒。”

    胡濙一身輕松，驅(qū)馬上前。

    陸峰接到了胡濙，在檢查過明軍使臣文書，查看隊伍之后，見沒有火器，主使與副使都沒有攜帶武器，便準(zhǔn)其深入營地。

    行了近半個時辰，至一座白色帳篷前，胡濙隨行軍士被留在帳外，只準(zhǔn)胡濙與張算進入大帳。

    胡濙沒有介意，安撫軍士留在帳外，以一種驕傲的姿態(tài)步入大帳之中，看到了坐在主位之上的薩穆爾公主與馬哈木之子巴嘎木，一旁還有一位風(fēng)韻動人的女子，想來就是名震草原的妣吉，兩側(cè)站著十幾位將軍，一個個兇神惡煞。

    “大明素來以禮儀聞名，為何使臣來到此處，連行禮都忘了？”

    薩穆爾公主見胡濙、張算沒有行禮，不由得開口。

    胡濙上前一步，微微抬起手拱了拱：“我奉大明皇帝旨意，出使瓦剌部落，為的是拯救瓦剌族群，給瓦剌軍民一條活路。這禮——我行了，你們是不是需要還禮以示感謝？”

    強勢的語氣！

    薩穆爾公主眉頭微蹙，轉(zhuǎn)而冷哼一聲：“瓦剌族群的生死，可由不得大明來決斷。使臣如此咄咄逼人，難道就不怕刀兵加身，回不去大明鄉(xiāng)土嗎？”

    話罷，兩側(cè)將領(lǐng)紛紛動作，腰刀拔出。

    張算心頭一緊，目光中透著一絲恐懼。

    娘的，諸葛亮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自己難道要出使未捷身先死？

    雖是害怕，但張算卻沒有退縮，站在原地，瞇著眼，強忍著冷厲，隱藏去恐慌與不安。

    胡濙面對這一幕卻絲毫不在意，只輕飄飄地說了句：“忽蘭忽失溫，本雅失里被俘，阿魯臺被俘，韃靼九萬精銳騎兵，全部被大明消滅！韃靼——已經(jīng)不存在了。”

    薩穆爾公主面露惶恐之色，巴嘎木更是一臉震驚，陸峰、昭那木日等將領(lǐng)看著彼此，一個個被驚駭?shù)氖チ苏Z言。

    妣吉盯著胡濙，沒有從他的眼中看出狡詐，反而看到了驕傲與自豪。

    這個消息是真的！

    韃靼，很可能已經(jīng)被朱棣的大軍完全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