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輔調(diào)兵遣將的時候，北平的寧靜終被打破。

    六匹快馬奔入北平城中，姚廣孝、陳珪、張思恭收到旨意，連忙前往布政使司，平安、張信等人也已趕來，朱棣驅(qū)馬至布政使司，匆匆走入房間。

    “燕王，北平布政使司、北平都司、北平營造主官等接旨。”

    兵部郎中王艮拿出圣旨，看著跪下的眾人，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有韃靼、兀良哈、瓦剌串謀南下，危我大明，特下旨意征討之！燕王朱棣，為征北大將軍……平安為征北左副將軍，徐輝祖為征北右副將軍……”

    “圣旨到日，由大將軍、左副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在北平軍務(wù)，北平京軍悉聽調(diào)遣，令抽調(diào)北平精銳五萬，隨時準(zhǔn)備出征。右副大將軍領(lǐng)京軍十萬，不日出征……望諸位同心，屠滅敵寇，清靖草原，奠定大明百年太平之大局。欽此！”

    “臣等接旨。”

    朱棣、平安等人起身。

    王艮將圣旨交給朱棣、平安之后，從懷中又取出兩份文書，遞了過去：“皇上已將諸多戰(zhàn)略安排，相關(guān)情報，詳寫其中，還請大將軍、左副將軍等用心領(lǐng)會。”

    朱棣接過，凝重地答應(yīng)：“放心，皇帝差我來北平，可不是沖著兀良哈去的。”

    平安、姚廣孝等人連連點頭。

    朝廷諸人，猜測朱棣是被“發(fā)配”北平，實則不然，早在兀良哈有異動之初，朱允炆就已經(jīng)在籌劃解決韃靼事宜。

    兀良哈雖是個威脅，但還不需要動用朱棣這樣的人物，將朱棣安置在北平，顯然是沖著幾次犯邊，屢教不改的韃靼去的。

    戰(zhàn)爭！

    朱棣心頭充滿火熱，只感覺血液似乎燃燒起來，看了一眼姚廣孝、張昺等人：“自今日起，本大將軍將居北平軍營之中，后勤事宜，仰仗諸位了。”

    張昺鄭重答應(yīng)：“大將軍請放心，但凡軍資，絕不缺額。”

    姚廣孝含笑看著朱棣：“若非年邁，顛簸不動，定要跟著大將軍馳騁沙場一次。此番大將軍遠征，老僧只能留言一句：萬望大將軍徹底剿滅韃靼主力，留后世子孫一個太平山河。”

    朱棣看著越發(fā)蒼老的姚廣孝，這些年待在北平督造新都，他已經(jīng)將自己的生命融入到了這一座新的都城之中，曾經(jīng)種種，已成云煙，那一頂白帽子，也不再被提起。

    他找到了一條沒有遺憾的路，他的才華與能力，在這座城中彰顯出來。

    自己的路，將是戰(zhàn)場！

    用本雅失里、阿魯臺的腦袋，來證明我朱棣才是這個時代，無可爭議的第一名將！

    朱棣側(cè)身對平安等人，威嚴地說：“擂鼓聚將！”

    平安肅然答應(yīng)：“領(lǐng)大將軍令。”

    北平軍營，開始了軍隊集結(jié)。

    朱棣看著朱允炆送來的文書，與平安、徐凱、陳文、徐膺緒等人商議軍情。

    平安等人看過之后，面色變得頗為凝重。

    徐凱看向輿圖，咬牙說：“兀良哈、韃靼、瓦剌一起動作，這倒是罕見。既然皇帝將韃靼這一路交給了我們，那就考慮如何徹底消滅本雅失里、阿魯臺吧，大將軍應(yīng)盡早調(diào)兵應(yīng)對。”

    平安看了一眼不動如山的朱棣，正色道：“現(xiàn)在談?wù)摮霰€為時尚早，我們此戰(zhàn)的目的不是打敗韃靼，而是徹底消滅韃靼的有生力量！如今京軍主力尚未出征，而韃靼的動向我們也沒有摸清楚，此時分兵調(diào)派，反而會讓我們陷入被動。”

    朱棣深深看了一眼平安，笑道：“平安所言是對的，我們此時要做的，是等，等待韃靼主力的位置暴露出來，等待京軍抵達北平。眼下局勢看似混亂，可正如朝臣與皇上所言，撥開云霧之后，真正值得重視的敵人，不過瓦剌與韃靼。”

    “只要我們摧毀韃靼主力，整個大局都將穩(wěn)定下來。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收集情報。傳令北直隸、山西各地城防前線，尤其是長城一線關(guān)卡，盯緊韃靼動向。命人派出斥候偵察情報。只有得到精準(zhǔn)情報，我們才能動用大軍，若是不知所蹤，直接出關(guān)，只能是勞師無功。”

    徐凱、平安等人連聲稱是。

    次日清晨。

    大明京師，大教場。

    十五萬京軍整齊列隊，一個個方陣氣勢威武，盔甲之下的目光堅定而狂熱。

    朱允炆端坐戰(zhàn)馬之上，緩緩經(jīng)過軍陣之前，檢閱著這支錘煉十一年之久的軍隊，洪亮的聲音傳蕩開來：“日月永照，大明威武！”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當(dāng)亮劍以戰(zhàn)，當(dāng)發(fā)兵以攻

    段云、劉啟夏、周大志、高忠光、諸葛塘等人站在隊伍的最前面，看向朱允炆的目光充滿狂熱的崇拜。

    這一批在天山南北成長起來的新銳，他們最早享受新軍之策，最早接受新軍改制，也是靠著軍功，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升遷，從寂寂無名，一躍成為了千戶、指揮史、指揮僉事、指揮同知，還有人一戰(zhàn)封爵！

    這一切，都來自于眼前端坐在馬背之上，目光深邃，莊重威嚴的建文皇帝朱允炆！

    段云回想起十一年前，京軍訓(xùn)練不過揮下長槍，拉下弓箭，走兩步，那時候自己三十出頭，意氣風(fēng)發(fā)，找人寫了文書，陳述練兵之道，主張效仿盛唐，打造一支精銳之兵。

    結(jié)果文書寫好之后，被千戶大人撕碎，一把打在自己臉上，丟下一句：“你算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上書，談?wù)摼毐溃俊?/br>
    段云曾心如死灰，自甘墮落，直至建文皇帝登基，直至裁撤弱旅，直至新軍之策出現(xiàn)，軍士擁有了直接給五軍都督府、兵部提議的權(quán)利！

    那時，段云壯著膽子，再次提出打造陌刀隊，以克騎兵！

    三個月，無人理會。

    原以為一切落空，段云徹底熄了陌刀隊的夢，可在三個月之后，五軍都督府派人找到自己，直接提拔自己為百戶，并拉來了一百陌刀，給了自己任意挑選百名軍士的職權(quán)，命自己全權(quán)負責(zé)陌刀隊的訓(xùn)練事宜。

    自那時起，一百人的陌刀隊，逐漸發(fā)展至五百人，八百人，三千人！

    安南之戰(zhàn)時，陌刀隊曾請旨出征，可惜沒被選中，直至建文六年西征帖木兒時，陌刀隊才展現(xiàn)出自己驚人的戰(zhàn)斗力，在戰(zhàn)場之上顯現(xiàn)出了強大的力量！

    段云崇拜朱允炆，是此人給了自己發(fā)揮才能的舞臺，是此人給了自己一切支持，讓自己能再現(xiàn)陌刀之威，讓自己能成為真正殺敵報國的戰(zhàn)士！

    現(xiàn)如今，陌刀隊將再次出征！

    士為知己者死！

    軍為報國而戰(zhàn)！

    段云盯著朱允炆，渴望著為此人，為大明，為這山河，獻出自己的所有！

    周大志也陷入到回憶之中，作為第一批神機營的將官，見證了十一年來，大明火銃、神機炮、虎蹲炮的發(fā)展歷程！

    不斷迭代的火器背后，是建文皇帝的睿智決策，是他一手創(chuàng)建了科技局、二炮局，是他調(diào)天下匠人，每年投入大量財力物力人力去研究火器，將火器作為戰(zhàn)爭的利器！

    十一年前，大明京軍中，火器兵軍士寥寥，滿打滿算不過五千人，大部分還不是專門的火器軍士。

    可十一年之后，大明京軍的火器兵占比已經(jīng)達到了百分之七十！

    這是何等驚人的變化！

    絕大部分長槍手，大刀手，成為了新式的火銃兵，手中握著的是先進的火銃，遠可射擊，近可刺刀沖殺！

    火器開始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就連騎兵，也開始火器化！

    誰能想到，曾經(jīng)的炮石火器，竟然發(fā)展到如今毀傷驚人的會爆炸的火器？

    誰能想到，丟出個鐵東西，就能爆炸？

    誰能想到，埋在地里，人馬踩在上面，也會爆炸？

    誰能想到，火器的威力可以是五里之遙！

    周大志崇拜火器，更崇拜將大明推向火器時代的朱允炆，他才是這一切真正的奠基人，是新戰(zhàn)爭方式的開創(chuàng)者！

    劉啟夏目光追隨著朱允炆，身后的戰(zhàn)馬也安靜下來，扭著頭看去。

    騎兵出身的劉啟夏，深刻地感受著大明軍隊的變化，十一年來，大明騎兵越發(fā)壯大，尤其是建文六年打下西疆省，控制天山南北之后，大明的騎兵數(shù)量便開始了穩(wěn)定增長！

    五年來，祁連山、天山兩大草場，合各地牧場，每年輸京騎兵都不下五千！

    這個數(shù)量看似不多，但對于大明而言，實則驚人珍貴。

    有了戰(zhàn)馬，才有了騎兵！

    劉啟夏握了握拳頭，自己已經(jīng)四十七歲了，這一次戰(zhàn)爭，不止是大明最輝煌的一戰(zhàn)，恐怕也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戰(zhàn)！

    以騎兵，以騎炮兵，以疾如風(fēng)，以一腔熱血，去橫掃宿敵！

    宣青書想起與霍鄰一起逃出府學(xué)，棄筆從戎的那一晚，想起從軍的日子，想起戰(zhàn)場的風(fēng)沙，白雪與鮮血。

    雖然后來霍鄰加入了安全局，但兄弟的情誼并沒有割斷，過去的記憶，也無人能抹去。

    徐輝祖、鐵鉉、楊溥、張子華、林九、王萬等人，看著朱允炆走過，然后下馬登上高臺。

    朱允炆站在高臺之上，威嚴的目光從西看向東，十五萬大軍，寂寂無聲。

    “朕！”

    朱允炆開口一字，停頓了下來，上前一步，高聲喊道：“朕英勇無畏的將士們聽著：自開國之初，元廷敗退草原，北面而居，時時南窺！捕魚兒海之戰(zhàn)后，元廷雖大傷元氣，然又有瓦剌崛起，韃靼經(jīng)多年修養(yǎng)，已成氣候！”

    “元廷余孽，野心昭昭，亡我大明之心不死，亂我中國之心猶在！今其蠢蠢欲動，串謀南下，危我邊疆！朕主華夏，大明之主，眼見惡犬狂吠在外，百姓父母妻子隔門而懼，當(dāng)如何？”

    “當(dāng)亮劍以戰(zhàn)！”

    “當(dāng)發(fā)兵以攻！”

    “當(dāng)戰(zhàn)以滅之！”

    蒼瑯——

    朱允炆拔出腰間寶劍，指向長空！

    騎兵馬刀出鞘，長槍兵高舉長槍，火銃兵高舉火銃，就連弓箭手，也抽出箭，握著朝天！

    “戰(zhàn)！”

    “戰(zhàn)！”

    “戰(zhàn)！”

    熱血沸騰的軍士，呼喊著一個聲音，聲浪如潮，席卷天地！

    朱允炆壓低長劍，軍士的喊聲戛然而止。

    “開國四十余年，敵寇屢屢犯邊仍存于天地之間，是大明之恥，是軍士之恥，是朕之恥！”

    “此戰(zhàn)——”

    “朕要你們不怕困難，不怕疲憊，不怕犧牲！”

    “朕要你們以必勝之心，以鋒芒之刃，以無畏之軀，以英烈之名！”

    “朕要你們奮勇殺敵，毀滅敵方主力犁庭掃xue，蕩平敵寇！奠定大明百年之太平，留子孫后世一和平之歲月！”

    “三千日練兵，為的是捍大明江山，穩(wěn)如泰山！是守大明疆土，不失寸步！是殺敵報國，功在宗祠，功在封侯，功在千秋！”

    “將士們，此戰(zhàn)，勝利屬于我們，屬于大明，屬于華夏炎黃子孫！”

    “讓大明的日月旗，插在和林，插在杭愛山，飄揚在捕魚兒海，臚朐河上空！”

    “將士們，戰(zhàn)！”

    朱允炆的聲音有些嘶啞，負責(zé)傳話的軍士也喊破了嗓子。

    十幾萬大軍，再次高呼：“戰(zhàn)！戰(zhàn)！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