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蓋蘇耶丁感覺到顫抖的是，因為大明潰敗，騎兵沖鋒太急，爭搶軍功的也不少，許多騎兵蜂擁在前面，一度導致擁擠，現在好了，想掉頭脫身都脫身不得！

    一些騎兵手中還握著弓箭，就已經被大明的箭雨射殺！

    一些騎兵干脆翻身下馬，躲在馬肚子下面，結果被受傷的戰馬踩成重傷！

    一些騎兵找來了盾牌沖鋒，可又被可惡的火器給重創！

    駝城外一百五十步成為了戰場的絞rou機，一批批軍士被殺，人的尸體、戰馬的尸體分散在各處！

    蓋蘇耶丁看著這一幕，心都在滴血，但此時又能如何，大軍都已經開過來了，帖木兒就在后面盯著，只能沖過去！

    尸體阻擋了道路，蓋蘇耶丁想起了大明火器的弱點，下令一千軍士下了戰馬沖鋒，一旦遭遇火器，直接趴在地上，匍匐前進！

    可時移世易，當這一批軍士拼了命地殺上前去時，卻遭遇了箭雨、半空乃至貼地面炸開的手榴彈，直接就被射穿或炸死在大地之上，再也爬不起來！

    大明的箭似是用不完，一輪一輪地拋射！近乎駝城外清空了一百五十步的區域！

    箭雨停了，大雪沒有停。

    無數的尸體鋪在地上，鮮血汩汩流淌，冒著熱氣、西北風弱了許多，只留下大雪安靜地飄舞。

    蓋蘇耶丁看向穆罕穆德，穆罕穆德的眼神也有些發寒。

    原本應該是順風順水的追擊戰，現在好了，竟然成為了攻堅戰！這城什么時候出現的，大明軍士是如何撤退的，他們是如何將城封起來的，穆罕穆德一無所知！

    但很明顯，大明擁有了一道難以攻克的防線，他們在拼盡全力地使用遠程-武器擊殺自己的軍士！

    “只能沖！”

    穆罕穆德也清楚，事已至此，退是不可能退了，總攻都打響了，全部兵力都壓過來了，若是被大明打退，那軍心還存在嗎？誰還有勇氣下一次作戰？

    必須打，必須獲勝！

    眼前的戰場，已是哀鴻遍野，垂死的戰馬，死去的軍士，重傷而無人救治的兵……

    尸體太多，騎兵沖鋒已經受到了嚴重影響，戰馬也不可能一路都踩著尸體過去！

    穆罕穆德指著駝城的方向，咬牙道：“安排軍士，將尸體堆積在駝城邊緣，讓我們的人爬過去，殺進去！毀掉駝城，擊殺大明軍士，只有這樣，我們才有贏下來的希望！”

    蓋蘇耶丁知道這個道理，也明白這是個方法，但問題是，遠一點，大明的弓箭太猛，近一點，大明的火器太猛，這該怎么沖鋒？

    讓軍士下馬，拿著盾牌沖鋒，這就是穆罕穆德的辦法！

    蓋蘇耶丁沒有辦法，只能如此，這是當開僵局的唯一辦法！

    杜克成為了五千人隊伍的先鋒，大喊著“為了蘇丹”，握著盾牌，手持長槍開始沖鋒！大明的箭雨再次襲來，一個個軍士連忙拿盾牌擋住，一些軍士因防備不當，加上盾牌不夠大，被射傷倒地！

    “誰都不能后退，蘇丹在看著我們，給我殺！”

    杜克叫喊著！

    身旁的軍士狂叫著跑著，不斷越過死去的尸體與戰馬，朝著駝城沖鋒！

    瑞貞跟著杜克沖鋒，作為杜克最勇猛的手下，瑞貞更是沖鋒在最前面，箭射而來，看都不看，手中盾牌直接拍飛一旁，似乎所有的箭矢都避開了此人，讓他毫發無損地沖到了駝城二十步！

    一枚手榴彈飛了出去，瑞貞眼神一凝，騰空躍起，盾牌直接磕飛了手榴彈，手榴彈倒飛入駝城之內，轟然炸開，兩名大明軍士當場斃命，三名軍士受傷！

    第九百二十章 拼殺，鏖戰（三更）

    杜克看著這一幕，頓時興奮起來，沖著瑞貞喊道：“好樣的！兄弟們，將大明的火器給我打回去，丟回去！”

    幾個勇猛的軍士見瑞貞建功，也想效仿，可惜他們遇到了王忠良，王忠良丟出的手榴彈，多數是凌空爆炸，還沒等軍士出手磕飛手榴彈，手榴彈已經炸開了，碎片直接洞入身體之中，慘叫一片！

    杜克沒有理睬死去的軍士，指揮者瑞貞帶人沖鋒，瑞貞看了看駝城的高度，又看了看死去的軍士，即便是踩著他們的尸體也翻不過去！

    “我需要一個墊子！”

    瑞貞喊道！

    一名軍士明白過來，面露決然之色，沖到駝城最前面，躲開了可以伸出長槍的縫隙，弓身半趴在地上，瑞貞見狀，助跑幾步，跳到這一名軍士的后背之上，軍士猛地發力，瑞貞再次騰躍，飛過了駝城，看到了準備丟火器的明軍，人在半空中，長槍就刺了過去！

    “好一名厲害的軍士！”

    楊榮、霍鄰就站在不遠處的巨木棚中，看到這一幕不由地有些驚嘆。

    帖木兒的軍士有著不少悍勇敢戰、能戰之人，只不過，一個人或幾個人進入駝城，那只能是找死。楊榮不緊不慢，安排軍士該攢射的攢射，該干嘛的干嘛，自有五軍營的兄弟解決這個勇敢的人！

    “你去哪里？”

    楊榮看著霍鄰要跑出去，不由喊道。

    霍鄰回了句：“尿急！”

    負責指揮前線五軍營的是大將譚淵，此人本身就是一個粗人，以打架殺人為快，戰場上沒少砍人腦袋。突然見有這么一個人殺到了里面，不由樂了。

    五軍營的老兵趙鐵、梁杰正在巡查防守，見帖木兒的軍士翻入駝城，并連殺三人，快速貼近，趙鐵手握重刀，梁杰背著一把刀，手中握著一桿長槍，兩人一左一右，夾擊瑞貞！

    瑞貞長槍又快又猛，幾招下來，縱是這兩個老兵也不由地冒冷汗，正在準備拼了命干掉瑞貞時，突然聽到一聲：“讓開！”

    趙鐵、梁杰連忙后退，然后看到了霍鄰，不由瞪大眼。

    霍鄰想要軍功，渴望戰場殺敵，現在這么好的機會自然是不會放過，端起火銃，就對著瑞貞扣動了扳機！

    噗！

    煙霧一起，瑞貞身體一晃，胸口開始滲出血來。

    “這就完了？”

    梁杰無語，趙鐵收刀。

    瑞貞不甘心地看著霍鄰，上前一步，身體踉蹌倒地，伸手就抓住了一枚手榴彈，沖著霍鄰露出了狠厲的笑：“要死一起死！”

    霍鄰聽不懂瑞貞的話，察合臺語實在不是府學的課程，但瑞貞丟出了手榴彈是真的。

    只不過，原本想要護住霍鄰的盾牌手身體動了動，又站回了原地。

    霍鄰看著落在腳下的手榴彈，然后撿了起來，走向一臉不甘心地瑞貞，問道：“你是不是想說，為什么手榴彈沒有爆炸？我告訴你，是因為你沒有拉開這里！”

    咔！

    霍鄰拉來了引線，煙霧冒了出來！看著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的瑞貞，將手榴彈丟到了瑞貞的身下，然后一腳踩了下去。

    兩名推盾手見狀，渾身冷汗直冒，連忙將霍鄰拉到一旁，用身體將霍鄰押住，推盾立起！

    轟！

    瑞貞的身體直接被彈飛三尺高，然后重重跌落，腦袋與脖子已經分離開了一半！

    “你瘋了！”

    譚淵大踏步走來，看著起身的霍鄰很是憤怒。這可是手榴彈，火器，若出一點意外，這碎片可是會誤傷幾個軍士！

    霍鄰不以為意，彈了彈身上的泥土，看著死去的瑞貞，說道：“你們最好是不要了解火器的秘密，因為那樣還能存在的長久一些！”

    譚淵不滿霍鄰的行徑，但軍士們都看到了霍鄰英勇的一面，被這個書生不畏懼死亡的精神所感染，作戰更為積極！

    楊榮恨不得將霍鄰揍一頓，這個家伙簡直是胡來！

    面對杜克不斷的沖鋒，面對蓋蘇耶丁與穆罕穆德不斷派出來的步兵，朱棣決定給他們一個教訓。

    周大志收到軍令，一千門虎蹲炮齊射，開始轟擊駝城外二百步至三百步區域，切斷了步兵的前進之路！同時，鄒鵬、高忠光等火銃兵紛紛集結。

    有匠人用專門的工具打開了駝城器具，三五匹駱駝起身，城池的門便打開了。三千火銃兵從不同“城門”方向殺出，面對沖鋒中的步兵，火銃兵從容地射擊，換裝火藥，再射擊。

    虎蹲炮、弓箭、火銃、手榴彈，不同武器，覆蓋不同區域，收割著帖木兒的軍士！

    當虎蹲炮停止轟擊，弓箭停止射殺，手榴彈也沒有再投射出去時，眼前的戰場已沒有了幾個活人，火銃兵看著遠處沒有沖鋒過來的蓋蘇耶丁、穆罕穆德軍隊，上了刺刀之后，便開始從尸體、戰馬身上收斂箭矢，遇到還沒死透的，直接刺死。

    哀求的目光，蒼涼的風雪，都擋不住冰冷的鋒芒。

    大明此番出征攜帶的箭數量很多，除神機營軍士外，五軍營軍士都配一個箭囊二十支箭，三千營軍士兩個箭壺、四十支箭，合計箭的數量超出了一百四十萬支。

    但箭的消耗實在是太快了，就中軍駝城外一百五十步寬、三里長的區域里，就這幾輪下去，便去了不下二十萬支箭！

    中軍的箭只有六十萬，一口氣耗出去了三分之一，再不收斂收斂，等蓋蘇耶丁、穆罕穆德多派人打幾輪，朱棣就沒箭可用了。

    穆罕穆德此時心寒不已，大明的火器、弓箭實在是太猛太烈！這些力量足以直接封鎖一片區域，任憑軍士怎么去沖鋒，怎么去作戰，都無法活著殺進去！

    杜克死了，連帶著他那五千軍士也都戰死了，成為了無數尸體之中的一個，而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刻鐘！

    蓋蘇耶丁也沒有了辦法，看著大明打開的駝城，很想下令軍士沖鋒，可騎兵是很難在遍地尸體、到處坑洞里奔跑的，一旦進入大明的火器范圍，他們將會再次使用火器！

    “蘇丹有令，強力進攻！”

    喬勒潘奔至前線，對猶豫不決的穆罕穆德、蓋蘇耶丁傳話。

    蓋蘇耶丁很是為難，現在的情況不是軍士不善戰，不是軍士不能戰，而是前面的路被尸體堵住了，沒有騎兵，大軍的戰斗力便會銳減！

    “我親自帶一萬人沖城！”

    蓋蘇耶丁發了狠。

    穆罕穆德看了看駝城方向，對蓋蘇耶丁說：“你要記住，這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你若是再折損了軍士，我們的力量將會遭遇重創，恐怕再也無法與大明對戰！到時候，失敗的名錄之中，將會有你的名字！”

    蓋蘇耶丁明白這一點，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還能退回去不成？

    蘇丹需要勝利，帖木兒帝國需要勝利，我蓋蘇耶丁的命不算什么，蘇丹的尊嚴，帝國的榮耀，才是最重要的！

    蓋蘇耶丁作出決斷，安排兩盾牌手居前，將尸體搬開，清理出一條條道路，然后帶八千騎兵，分多路沖向駝城！

    周大志站在高臺上，用望遠鏡看清楚了蓋蘇耶丁的前進方位，下令虎蹲炮調整角度與方向。

    火銃兵看到了蓋蘇耶丁的沖鋒，收起長箭退到了駝城之內，駱駝再次坐下，器具連接，駝城關閉了城門。蓋蘇耶丁看到這一幕心急如焚，但也無可奈何！

    箭騰空而來，火器也開始出現在前進的道路兩側，不斷有軍士與戰馬被炸死在一旁。蓋蘇耶丁不敢停下里，眼看著更多火器飛來，蓋蘇耶丁連忙下馬，跑到了道路一旁的尸體堆里，沖著軍士喊：“不要留在道路上！”

    道路是不安全的，大明的火器、弓箭幾乎都是沖著道路覆蓋的！他們不是盲目地在進攻，在大規模的覆蓋，而是隨時調整，隨時改變！

    大明，可惡的大明！

    蓋蘇耶丁看著無數軍士被殺，指揮著軍士下馬，跟隨自己從死人堆里向駝城殺去！穆罕穆德為了掩護蓋蘇耶丁進攻，下令軍士紛紛上前，想用弓箭去壓制大明的弓箭，可此時虎蹲炮再次調整了角度與方向，沖著這一批軍士落下。

    穆罕穆德看著不斷死去的軍士，心都在顫抖！

    而進攻徐輝祖的沙哈魯已經快瘋了，駝城如一堵墻，騎兵翻不過去的墻，無論軍士如何奮勇沖鋒，如何拼死作戰，如何不畏生死，可他們都只有一個下場：

    死！

    尸橫遍野，堆積如山！

    若尸體都堆在駝城一旁還好，至少給軍士殺入駝城帶來可能。但大明軍士根本就不允許尸體堆積在駝城一旁，殺死一批人之后，他們就會用長槍、木棍、竹竿將尸體推開，讓尸體始終與駝城之間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