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自己能攻破一次哈密城，現(xiàn)在也可以。

    “之后就是嘉獎沙米查干？”

    宋晟問。

    楊榮搖了搖頭，目光中透出一抹殺氣：“嘉獎沙米查干是第三件事，第二件事應(yīng)該是教訓(xùn)韃靼，特別是應(yīng)該給鬼力赤、阿魯臺一個教訓(xùn)。”

    宋晟瞇著眼看著楊榮，敲了敲桌子，低聲說：“西北的騎兵數(shù)量可不多啊，直接與韃靼本部開戰(zhàn)，我們的壓力太大了。”

    楊榮當(dāng)然知道西北的騎兵數(shù)量少，嘉峪關(guān)城就這么一點點，有個八百騎兵就算是不錯了，真正的主力是守城的軍士。

    當(dāng)然，嘉峪關(guān)之所以安全無虞，是因為背后是肅州衛(wèi)，那里駐扎著近兩萬大明精銳。肅州衛(wèi)到嘉峪關(guān)的距離只有四十余里，步兵急行軍增援不需要半天，騎兵增援更快，用不了一個時辰。

    但只靠著肅州衛(wèi)、嘉峪關(guān)等精銳，還不足以穿過沙漠尋找韃靼本部決戰(zhàn)。

    楊榮將輿圖上的情報文書拿走，指了指輿圖，對宋晟說：“我們直接出手進攻韃靼確實不合適，但我們可以找人幫忙。”

    “誰？”

    “大明的順寧王、賢義王、安樂王！”

    宋晟看了一眼楊榮，又將目光投向輿圖。

    順寧王，是瓦剌的馬哈木，賢義王是瓦剌的太平，安樂王是瓦剌的把禿孛羅。

    瓦剌三王臣服大明，選擇蟄伏，以保全實力，宋晟是清楚的，與瓦剌的一些貿(mào)易還是宋晟親自批準(zhǔn)商人出關(guān)的。

    楊榮指著輿圖解釋道：“韃靼西遷，阻斷了大明商人與瓦剌之間的通道，大明將不得不關(guān)閉與瓦剌之間的互市。馬哈木想要休養(yǎng)恢復(fù)實力，就必須依靠大明的互市，以關(guān)閉互市為由，引馬哈木出兵對付韃靼，迫使韃靼力量離開哈密以北，這對我們來說是有利的。”

    宋晟注視著輿圖，因為韃靼的緣故，自甘肅任何地方出關(guān)，都有可能對上韃靼部落，與瓦剌的商道被阻斷，確實是一個問題。

    “借刀殺人，確實可以用用。”

    宋晟清楚安全局的人可以聯(lián)系到瓦剌，既然如此，那就讓馬哈木給他一個教訓(xùn)吧。大明冊封的忠順王不能白死，動了手，就應(yīng)該付出代價。

    第七百九十一章 哈密，宮廷的血

    哈密。

    安克帖木兒的母親見到了大明使臣，使臣遞送國書，主張立安克帖木兒的侄子脫脫為新的哈密王，這位哈密主母經(jīng)過慎重考慮，與哈密各頭目商議之后，決定接受大明的安排。

    哈密主母答應(yīng)得爽快，不完全因為脫脫是她孫子，更多的是因為惹不起大明。

    宋晟與楊榮商議之后，安排千戶陳茂帶一千人護送脫脫回哈密，并拿出了事前朱允炆擬好的詔書，正式冊封脫脫為哈密忠順王。

    脫脫回歸哈密的過程并沒有意外，冊封也沒有意外，哈密主母與脫脫不合，也是沒有意外。但因為千戶陳茂送脫脫回去之后，脫脫強力挽留陳茂留下來，并擔(dān)任自己的近衛(wèi)。

    這一個要求可謂是觸怒了哈密主母，也讓哈密諸多頭目心有不滿，大明軍隊入駐哈密這算啥？這不就等同于大明直接控制哈密了嗎？

    萬一哪一天夜里睡得正香，門外突然殺過來一批人要了自己的命，那該如何是好？

    不同意，堅決不同意。

    面對眾人的反對，脫脫表現(xiàn)出了罕見的強勢，一定要讓陳茂留下來，否則自己就不當(dāng)忠順王，你們自個去玩泥巴吧。

    哈密主母與一眾頭目有些慌了，這冊封都冊封完了，你搞這一出讓我們這些人還咋活？若是因此觸怒了大明皇帝，引宋晟再來一次哈密，小日子還過不過了？

    但低頭允許明軍駐留軍隊在哈密，這些人又是堅決不能同意的，爭執(zhí)不下時，陳茂發(fā)了話，自己可以帶二十人留在哈密，其他軍士撤到哈密以西五十里的哈喇木提駐留。

    這個折中的方案得到所有人的通過，畢竟二十人對哈密城來說算不得什么威脅。

    可哈密頭目與主母忘記了一點，這些軍隊是大明朝的人，他們需要吃糧食，需要后勤補給，為了保障這些人能吃上飯，大明后勤兵就需要從嘉峪關(guān)跑到哈喇木提來。

    楊榮、鄭大成、蔡熊英就是以后勤的身份，帶著一千余人，趕著數(shù)百駱駝抵達哈喇木提的，然后二十人軍士前往哈密城。

    與嘉峪關(guān)不同的是，后世嘉峪關(guān)比明初嘉峪關(guān)更大，建筑更多，而后世的哈密城比明初的哈密城更小，建筑也更少。

    哈密城，建在平川之上，城周近四里，如此大的城池，卻只設(shè)計了兩座城門，即西門與東門，不存在北門與南門，倒是城墻的高度頗高，近兩丈。

    脫脫對于楊榮的到來十分高興，讓人準(zhǔn)備酒宴招待，哈密主母與一干頭目也不敢怠慢，做好了迎接工作。

    哈密的禮儀并不繁瑣，倒是頭目偏多，介紹了一圈。

    楊榮看著快意的脫脫和臉色不太好看的哈密主母，兩個人的不合大明是知曉的，只不過彼此都在忍受，尚沒有到爆發(fā)的地步。

    “不知天朝使臣此番前來，是為何事？”

    哈密主母問。

    脫脫沒有半點異樣，楊榮卻不由地皺眉，如此問題，應(yīng)該由脫脫說才對，主母說出來，豈不是僭越，表明他才是真正的哈密掌控者？

    楊榮笑著起身，面向脫脫，肅然回道：“大明皇上差遣我等來哈密，一是為了奉送過冬物資，保佑哈密冬日無憂。二是大明皇帝想要得知前忠順王的死因，是誰下的毒，找出真兇，也好為前忠順王報仇雪恨。”

    哈密主母皺眉道：“下毒之人已被我們抓住殺了，大明此時提出真兇，是何意思？”

    楊榮看向哈密主母：“據(jù)哈密傳給大明的文書，說前忠順王是為鬼力赤派遣來的使臣所毒殺，可使臣當(dāng)真有機會下毒嗎？說句不太好的話，我等自大明而來，主母會準(zhǔn)許我們的人倒酒，會直接喝大明的酒水嗎？不確保安全，誰敢擅用，這點警惕心，前忠順王還是有的吧？”

    脫脫連連點頭，道：“楊天使說得極有道理，叔叔之死，是應(yīng)該徹查清楚才是。”

    “查什么，線索都斷了，還怎么查？”

    一個女人怒斥。

    楊榮側(cè)頭看去，這是安克帖木兒的老婆。

    “前王妃，大明只是想要查出真相而已，當(dāng)然，這也是為了確保忠順王的安全與諸位的安全。”

    楊榮平和地說。

    前王妃臉色一變，說：“此話何來？”

    楊榮嚴肅地說：“鬼力赤使臣能輕松對前忠順王下毒，就說明王府安全存在漏洞，諸位也不想他日喝酒、喝茶、甚至是喝水時，都要擔(dān)心這里面是不是有毒吧？大明皇帝掛念忠順王與諸位安危，特命臣帶來偵破精英，找出破綻，知曉對方如何下毒，才能在根本上解決問題。”

    脫脫連連點頭：“沒錯。”

    哈密主母見狀，也不好阻攔，加上楊榮說得確實有理，自己也想知道兒子為啥輕而易舉被人給毒死了！其他頭目也感覺到了危險，不找出真相，自己也可能是下一個。

    眾人支持，楊榮便退至一旁。

    鄭大成要求帖木兒會見鬼力赤使臣時在場的人，全部在場，誰負責(zé)什么，誰站在哪里，誰倒酒，誰說了什么，都要求重新表現(xiàn)出來。

    “你是說，所用的酒水是哈密王府自己拿出來的，不是鬼力赤的使臣拿出來的？”

    鄭大成詢問一個伺候的侍女。

    侍女連連點頭，這酒水是安克帖木兒珍藏的，特意去前王妃宮里取出來的。

    “這酒水取出來之前，開封了嗎？”

    “開了。”

    鄭大成與眾人瞬間將目光投向前王妃。

    前王妃臉色煞白，連忙說：“是王爺自己打開的，與我無關(guān)啊，而且酒水那么多人喝，偏偏只有王爺中了毒。當(dāng)時我可沒在場……”

    “前王妃可來過帳內(nèi)？”

    鄭大成詢問。

    “沒有。”

    眾人搖頭，一個侍女猶豫了下，被鄭大成看到，直接拉了出來，呵問：“你一定知道什么，說！”

    侍女見鄭大成可怕，連忙說：“王爺?shù)木仆胪局兴に榱耍铱吹角巴蹂o了侍女一個新的酒碗，讓王爺使用……”

    前王妃當(dāng)即憤怒：“你胡說！”

    哈密主母與一眾頭目盯著前王妃。

    鄭大成冷笑著，對侍女問：“前王妃將酒碗交給了哪個侍女？”

    “是她的貼身侍女碧云……”

    “胡說，你敢冤枉我？！”

    前王妃慌亂起來。

    “那碧云呢？把她拉過來問一問！”

    哈密主母憤怒地喊道。

    前王妃連忙說：“碧云前些日子身體不好，我將她送回家休養(yǎng)了……”

    “我看你是胡說！”

    主母也不是傻子，前王妃也不是那么仁慈的一個人，別說侍女生病了，就是死了，也得死在她府里，還送回家休養(yǎng)，這種話虧她說得出來！

    “是你害死了我兒？為何！”

    主母震怒。

    前王妃看著門口出現(xiàn)了侍衛(wèi)，看著周圍人的戒備，凄然地坐了下來，拿起一把刀子，輕松地剔著骨上的rou，說道：“呵，大明的人，好是厲害啊。事情結(jié)束了，就結(jié)束了，何必再追問？問多了，對大明又有什么好處？”

    楊榮冷眸看著前王妃，走出一步：“大明想要的是公道！前忠順王是大明的臣子，他出了事，大明就要追問到底，無論是誰傷害了他，縱是窮盡碧落黃泉，大明也會在他脖子上來上一刀！奉勸你，不要挑戰(zhàn)大明的底線，否則，死無葬生之地！”

    一眾哈密頭目聽聞，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

    楊榮這番話是說給前王妃的不假，但同時也是警告在座的所有人，莫要再敢越界傷害脫脫！看得出來，大明對脫脫很是看重，雖然這個人沒什么能力，還沉迷于酒色，但大明需要這個人啊。

    前王妃吃了一口rou，抬頭看向主母與脫脫等人：“好吧，我承認了。安克帖木兒的死，我參與了，毒是我下的！”

    “你這個毒婦，為何！”

    主母幾乎氣暈過去。

    前王妃呵呵笑了笑，說：“為何？很簡單，因為我的祖先是孛兒只斤·窩闊臺，我是窩闊臺庶子合丹后裔，是鬼力赤的族人！所以當(dāng)他的使臣來說服我的時候，我就答應(yīng)了。”

    “可安克帖木兒是你的丈夫！”

    “他是個沒有能力的男人，憑什么當(dāng)我的丈夫？我在他身邊，空耗了歲月，到頭來呢，他給我的只是空空寂寞，是冰冷，從來沒有給過我女人該有的快樂！”

    前王妃面目有些猙獰。

    楊榮、鄭大成等人對視了一眼，不成想安克帖木兒的死，竟然與他那啥有關(guān)系，看她的樣子，也有四十了吧，正是如狼似虎的時候，偏偏又遇到一個……

    怪不得安克帖木兒這么多年安守在哈密，連個兒子都沒有。

    “鬼力赤的使臣告訴我，只要安克帖木兒死了，鬼力赤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奪走哈密城，到時候我就是這哈密城的新主人，而你們，都是我的奴隸！”

    前王妃指著眾人。

    主母拿起一個碟子，丟向前王妃，厲聲喊道：“來人啊，把她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