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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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又哭了起來,想笑自己竟然連這點念想都留不住。 可陡然看見枕頭上的一絲頭發(fā),他又像發(fā)現(xiàn)什么新大陸一樣高興起來。小心翼翼地捻起那根發(fā)絲,藏到手心里。 他在被褥間仔細尋找,連床頭桌下都沒放過,恨不得把地上的磚都翻過一個遍來,找到少年遺留下的其他痕跡。 可他找來找去,也不過三根頭發(fā)而已。 他怨懟起來,責怪保潔阿姨為什么要打掃得這么干凈,連多一點喜悅都不給他存留。 忽然間,又想起陸悠在新年時送給他的禮物。他慌慌張張地爬起,跌跌撞撞地闖入臥室,手忙腳亂地找出陸悠親手遞給他,又被他束之高閣的盒子。 他這輩子收到過很多貴重的禮物,豪車名馬,奇珍異卉,珍寶玉石,一塊小小的金子手鏈,于他而言不過是看都懶得多看一眼的普通物件。 只是因為這是陸悠送的,他才肯收下,放在房間里。 可當他將那小小的鏈子捧在掌心里,才發(fā)現(xiàn)它竟然是可以打開的。按下卡扣,“倫敦之眼”就被開啟,小小的字被鐫刻在摩天輪的轎廂里,一個連著一個,是少年誠摯又期待的發(fā)問。 那是四個字:“愛我,好嗎?” 第四十七章 我愛他 少年從沒嘗過愛的滋味,他從外公一家感受到了涼薄和利用,母親也早早便撒手人寰,那時他還不知道連親生父母也是壞人,卻仍是對著唯一信賴的人發(fā)出了請求。 他在乎謝牧川,交付了身體,卻沒得到應有的愛。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祈求著謝牧川的給予,盼望著他將所謂的“愛”分一點點給他,讓他不要再那么忐忑,那么不安。 可他等啊等,等到心已經(jīng)冷了,還是沒能等到他的回答。 謝牧川一下一下摩挲著那幾個字,仿佛要透過重重阻礙,摩挲到少年鐫刻它們時溫熱的掌心。 他說:“好啊。” 把我所有的愛都給你,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只愛你。 我以為歉疚,遠離,或者報仇,才能再度擁有你。原來你所需要的,是我將傷痕累累的你抱起,說一聲對不起。 我一直在找你,沒有拋棄你。 你從來不是沒人要的孩子,你是我的求不得,愛別離。 為什么只有等你走了,我才明白自己的心? 謝牧川哭著,笑著,將那枚手鏈貼近自己的胸口。 他聽見手鏈在問,像少年一樣小心翼翼:“謝牧川,我只有你了。請你愛我,可以嗎?” 他聽見自己的心蹦蹦跳跳,像初入愛河的青年一樣高呼道:“可以!” 別墅里響了整整一夜的打砸聲,因為謝牧川的命令,沒人敢進去阻止。 聽傭人說,他砸碎了電腦,又用球棍將所有能看到的東西都砸了個干干凈凈。他又哭又笑,像個瘋子一樣從那些碎片里走過,即使尖利的玻璃刺破了他的腳心。他還砸碎了酒柜,把那些別人看都難看一眼的名酒當成白開水一樣飲下,直到爛醉如泥。 袁星堯聽到消息趕過來時,一切喧囂都已結束。別墅里靜悄悄的,一片死寂。 他想進去,卻被攔在門外。手下對他說:“袁少爺,老板有令,誰都不能進去,包括你?!?/br> “讓開。”袁星堯道。 手下:“對不起,袁少爺,您別讓我們難做。” 袁星堯退后一步,看看嚴陣以待的他們,很快想出對策來,說:“是不是他死在里面,你們也一樣地攔?讓我進去,他要發(fā)火,我一個人承受,不會牽連到你們身上?!?/br> 聽他這么說,兩個手下才讓開步子,讓他走進門去。 大廳里已是一片狼藉,木頭殘渣、玻璃碎片隨處可見。那些玉石珍玩、名家畫作,跟不要錢的破爛一樣扔在地上。 找了一圈,他才在一堆酒瓶子里,找到狼狽不堪的謝牧川。 他竟然還醒著,頭發(fā)亂糟糟的,身上全是亂七八糟的血漬與酒漬,胡茬從下巴里冒出頭來,低著腦袋,喃喃低語,像地下通道里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或者從哪個醫(yī)院里出來的神志不清的病人。 他一直在摩挲著手里的一樣東西,黑色的繩子編制著金色的環(huán)狀物,不知是什么寶貝。 袁星堯想喊他,剛碰了一下他的手,就被他誤以為要搶他的東西,一把推開來,同時高喊道:“滾開!” 袁星堯被推了一個踉蹌,好不容易才站穩(wěn),謝牧川突然就怔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逆光的他。 “悠悠?”他問,見對方不答,又晃了晃腦袋,這才看清袁星堯的模樣。他有些失望,苦笑道:“是你啊?!?/br> 袁星堯不知道該怎么說。認識這么久,他從未見過謝牧川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即使是在母親的墓前,他也沒有陷入這種境地。 或許是因為,他并不欠陸笙燃什么,他們相愛,離別,陸笙燃嫁人,而他也履行了對她的承諾。即使死亡讓他們分開,卻也只有遺憾,沒有后悔。 可他欠陸悠的太多了,他既是陸悠唯一的親人,也是陸悠僅有的愛人??伤谶@兩方面同時摧毀了那個人。那些愧疚讓他不堪重負,一句愛都沒說過的吝嗇讓他無顏茍存。 不知道為什么,袁星堯覺得他有點可憐。因為他曾經(jīng)是個像神一樣無所不能的人,似乎任何挫折都無法將他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