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仇恨之花
空軍司令部的地下停車場,蘇帕爾摩中將拉開車門,坐進了這輛表面低調的防彈轎車之中。 后座還坐著一位女性,即使她的衣著打扮簡單樸素,可她通身的氣度和手上那枚光彩奪目的藍鉆戒指也可以看出來,這是一位地位尊崇的貴婦。 “你有什么解決的思路嗎?” 蘇帕爾摩中將搖了搖頭,臉上帶著難以言說的苦痛神色。 “有,但是她不允許我那么做。” 一份文件被交到了他手中,蘇帕爾摩中將打開來看,是一份十五歲少女的身份調查。 “監控里那個女孩,是個單親家庭,母親是一家餐廳的女侍,還打著其他的工,很辛苦地養育著這個女孩。她母親大概還不知道這件事,現在也還在正常上班。如果她能夠出面,再加上我授意記者做些輿論造勢,這件事可以輕松洗白?!?/br> 蘇帕爾摩中將的喉嚨哽咽得發痛,那個小女孩才十五歲,過得那么辛苦,可解決事端卻要她先出面。 “……她不允許我去找這個女孩,她不想要這個十五歲的女孩子面臨這種事情?!?/br> 貴婦人從蘇帕爾摩中將手中抽走那份調查報告,合上了無瑕的純白封面,“你們司令部的人告訴我了,他們要開一場半公開的聽證會,邀請記者的那種,聽證委員會的人我會安排,但是如果她還是什么都不說的話,這場聽證會也不能讓司令部滿意。” “她什么都不會說的?!?/br> “還真是固執。” “是啊?!?/br> “不過這仍然在我可以處理的范圍內。我理解她的顧慮,但這是你答應她的事,不是我答應的。” 蘇帕爾摩中將難以置信地望著那位面容沉靜的貴婦人。 “總之,我可以救她。為了完成你對她的承諾,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她是我做的,如果她發現了問起你,我也希望你能告訴她,我不是因為她是你的戀人才救她的?!?/br> “可是……” “正如她不希望那個女孩被這種飛來橫禍毀掉一樣,我也不希望這樣一位將他人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女軍官被毀掉。” 蘇帕爾摩中將怔怔地低聲喃喃道:“到頭來,其實我還是誰都保護不了。” 貴婦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現在應該去陪著她,告訴她你會和她站在一起?!?/br> 蘇帕爾摩中將點了點頭,打開了車門,想了想還是回頭鄭重地說了一句,“謝謝你,mama?!?/br> 回到了那棟仿佛遠離塵世的豪宅之中,千吉妲神色如常,就好像是一場普通的度假,她甚至并不害怕,電視一直開著,時不時就會有關于這件事的報道,而她只是靜靜地站在客廳里觀看著,就好像報道中的卡帕蘭上尉跟她素不相識一般。 司令部的聽證會安排已經下達,就在五天后。五天后也是原計劃蘇帕爾摩中將和秘書官返程的日子。 “為什么之前不跟我說這些事呢?” 在聽說了聽證會的安排之后,千吉妲反而放松了下來,說話不再緊繃而尖銳,只是非常平靜地回答:“被提起的都是快樂的回憶,苦難說給人聽干什么呢,讓您為了自己的幸存感到愧疚嗎?” 蘇帕爾摩中將無言以對。 被千吉妲打傷的男性已經從重癥監護室脫離了危險,但是被在特種部隊服役過的卡帕蘭上尉下死手的毆打之后,他現在的情形仍然不容樂觀。對此千吉妲只是撇了撇嘴角,似乎有些可惜他還沒傷得再重一點。 蘇帕爾摩中將為她換著雙手包扎的紗布,嘆了口氣。 “聽說他家屬鬧得很厲害,天天不是去警局找麻煩就是在司令部門口大哭大叫?!?/br> 千吉妲聽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聽證會前一天時,新聞輿論已經徹底到達了頂峰,除了千吉妲目前的具體職位,她的照片和過往全都被公開了。韋斯特蘭的高材生,特種部隊的女武神,和上司爭執,和同僚動手,就連她的照片也被公布了出來,明艷卻毫無表情的照片出現在了電視上,她被辱罵為冷血偏執的精神病、戰后應激卻仍然被空軍司令部重用的美女蛇。 就連空軍司令部也被這個陣仗嚇得趕緊把千吉妲叫去做精神測試,千吉妲做完測試出來站在軍區醫院門口,風雪之中,醫院的大門外全是偏執而狂熱的人們叫她去死。 千吉妲看著被憤怒沖昏大腦的人群冷漠地嗤笑著,沒出半小時她冷漠微笑的表情就出現在了頭版頭條,配字是“空軍的魔女”。 聽證會前夜,千吉妲主動給了蘇帕爾摩中將一個吻。 “這就是最后一吻了,明天我應該就會被開除軍籍,然后大概會坐個十幾二十年的牢或者是去精神病院呆一輩子,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你是光照萬里的太陽,而我是被世人唾罵的戰后創傷暴力狂。 “不,千吉妲,這不是最后一吻,”蘇帕爾摩中將心里萬分酸楚,但他也不能告訴千吉妲他已經得到了一切準備就緒的消息,他只能哀戚地抱住了她,“事情不會那么糟的,不會的?!?/br> “我小時候以為,如果我能夠通過考試出人頭地,離開帶給我無盡苦難的故鄉,我的世界一定會迎來光明。可很快我就發現不是的,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苦海,我永遠在苦海里翻涌?!?/br> 蘇帕爾摩中將不敢想她該有多絕望才能如此平靜地說出這些話,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 “不過還好,至少您是我曾經擁抱過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