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郝嘉坐下,母女二人靜靜地等著。 “這一套流程我都熟悉了,其實自己可以的,你能陪我,我很高興。”秦芳芳直接表達著喜悅。 郝嘉沒說話,只是盯著科室門口的等候提示,出現了“秦芳芳”的名字,她越看越覺得這三個字陌生。 字就是這樣,經不起細看,越看越覺得不認識。 或許人也還是一樣。 秦芳芳拿著病例走進科室,郝嘉在門口等候。 不到十分鐘,秦芳芳出來了,郝嘉問:“醫生說什么了?” 秦芳芳輕松地說道:“沒說什么呀,拿藥。” 郝嘉從秦芳芳手上接過開藥單,準備下樓去拿藥。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知道在哪拿。”秦芳芳說。 “我去吧,您坐這休息會兒。”郝嘉以為拿完藥還要回診室。 “不用啦,拿完藥就可以回去了。”秦芳芳提醒。 郝嘉心里暗罵自己:“對啊,她自己看病的時候也是拿完藥就走的,就這還想做陪診呢。” 郝嘉感到羞慚,跟著秦芳芳去藥房拿藥。 排隊的人很多,郝嘉讓秦芳芳坐著休息,秦芳芳拒絕道:“我想站會兒,坐多了腰疼,站著人還能挺拔一些。” 郝嘉不再管她,眼睛看著前方的長隊。 “嘉嘉,你現在在忙些什么呢?”秦芳芳問。 上學的時候怕被問成績,單身的時候怕被問婚戀,失業的時候怕被問:“在忙什么?”郝嘉被問住了,脫口而出:“我失業好久了。” “今天陪我看病算是你的兼職嗎?”秦芳芳又問。 “呃……”郝嘉啞口無言。 還沒聊幾句,就排到郝嘉拿藥,剛好回避了回答不出問題的尷尬。 郝嘉拿了藥,都是一些冠心病常用藥。 她檢查了一下數量對得上,遞給秦芳芳,兩人往外走。 “我聽說你從家里搬出來了,可以去你家坐會兒嗎?”秦芳芳爭取道。 郝嘉點頭,兩人打車回家,各自看向車窗外。 “我剛搬過來沒幾天,是我朋友的房子,余夢柔,我中學同學。”郝嘉說道,但她知道秦芳芳肯定不會記得她的同學,秦芳芳從沒關心過她在學校的朋友和見聞。 “你上中學時候的校服,我印象特別深,校服的背后寫著‘機遇屬于有準備的人’。”秦芳芳說。 “我記得。”秦芳芳離開家的那天,盯著郝嘉的校服留下眼淚。 這句話正符合她當時的心境吧。 “我年輕的時候有很多不甘,不甘生活現狀,不甘嫁給你爸,不甘寂寞。”秦芳芳說。 “我記得,您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憑什么’?”郝嘉幫她回憶。 秦芳芳笑了:“是啊,這個口頭禪真是我的心魔,這世上哪有那么憑什么。” “這些年您獲得您追求的生活了吧。”這對郝嘉來說不是一個問題,她覺得秦芳芳如愿以償了。 “追求到了。” 和郝嘉想得一樣,她突然覺得秦芳芳特別自由,多少人不甘于生活現狀,而困囿于現狀中無可自拔,而秦芳芳做到了從泥潭中拔出來,郝嘉也是秦芳芳的泥潭。 郝嘉心緒復雜,帶著被秦芳芳拋棄的怨懟,也有成為秦芳芳負擔的羞愧,可這跟她有什么關系呢,來到這個世界不是她決定的。 “可我為了追求自己的生活而對不起你,我唯一對你不起的人就是你。”秦芳芳說。 郝嘉心頭一沉,話題終于還是來到了這里,她曾幻想過無數種可能性,當自己長大之后,站在秦芳芳面前,以驕傲的姿態來回擊她的拋棄。 可當真實發生時,又是那么平常。 平常到像聊家常一樣。 郝嘉沒有接話,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回應沒關系嗎?當然有關系。 “沒有對不起自己就好。”郝嘉說。 “mama這輩子活得自我,自私。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原本有溫馨的家庭,你爸這人對生活有熱情,有情趣,可我覺得他不努力不奮進,任何事我都想壓過別人一頭。”秦芳芳說。 js 郝嘉心想:“自私是錯誤嗎?人能如愿的為自己而活,應該是一件幸事。”她只能在心中和秦芳芳對話。 如果沒有郝嘉的出生,秦芳芳或許能活得更恣意,沒有負擔,而郝嘉成為她追求自我后的唯一虧欠。 以前郝嘉完全不能理解秦芳芳,現在或許能理解一些,她理解有人無法適應婚姻,無法與人產生親密關系,無法享受大多數人認可的那種生活,一定有這樣的人,秦芳芳就是。 “媽,您這輩子沒白活,最起碼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至于我,我早已經長大了,也有我自己的生活。”郝嘉說。 秦芳芳不奢求郝嘉能原諒她,作為母親,離開孩子十幾年,無論如何都不值得被原諒。 而同為女人,在某個片刻,如果郝嘉能有對自己的一絲體恤,她已經滿足了。 沉默了許久,秦芳芳起身說:“今天還是謝謝你陪我一起去醫院,我先走了。” 到家時已經快到中午,兩人還沒有顧上吃飯,現在已經過了飯點,郝嘉不是不知道,只是她還沒做好準備和秦芳芳一起吃飯。 郝嘉沒留她,只是說道:“我最近都會待在家,如果您再有需要,我還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