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對不起,我很唐突很莽撞,希望不會讓您覺得有壓力,但是我認為如果由我來處理,更能把整件事情徹底解決。”他身上帶著凌家人一貫的風格,不管他平時有多溫柔的愛,在觸及到底線時,始終帶著不容置喙的味道。 “凌越,小詞mama睡覺呢,你要是不介意,就進來坐一會吧。” 比起云安墅,這里似乎有更多的關于宋悅詞的痕跡。玻璃櫥窗里放著各種獎杯和獎狀,根據時間一一整齊排列,藏書很多,畫作很多,地方不算大,但處處都有著努力生活著的痕跡。無論是院子里的花,還是沙發上的鉤花套,連燈都是足夠漂亮的形狀,讓人能夠第一時間感覺到這是一個家。 “都是小詞布置的。”宋悅詞外婆提起她總是驕傲得不行,“她什么都做得很好的。” 外婆指了指院子里樓上的房間,“小詞經常在那里練習跳舞的,她那個房間光線好,我每次在樓下看的時候,就不知道是光照在她身上呢,還是她本來就是光。” 凌越收回視線,回答得極其認真,“宋悅詞,本來就是光。” 宋悅詞繼承了父母的所有優點與優勢。無論是外貌條件還是天賦能力,最重要的是性格特征。 她有宋清許的浪漫主義,也有時鳴的果斷決絕。在她身上,從來平衡得很好。 “小詞的爸爸……” 時鳴父母早死,在舅舅家寄人籬下到17歲,大學學費是父親工地的補償款。第一次來宋清許家吃飯時,只是最單純的同校關系。 他沒有對自己的出身有任何隱瞞,他一并攤開,所以宋悅詞外婆那時對他的心疼也不是假的。 那時候的時鳴有著對命運不服的蓬勃生命力,老天把他狠狠撩倒在地,踩著他的頭要他認命,他也沒服。他有著最純粹的一雙眼,連宋唯仁見他第一面,也說一句“是個有出息的。” 他不看宋清許家的名家珍品,也不看那些詩書典籍,他吃完飯認真鞠躬感謝,騎著他的二手電動車繼續去盯股市大盤。 時鳴如果真的只是一個想借宋清許往上爬的鳳凰男,他們也不可能會同意這門婚姻,宋清許也不可能會看上這種人。 宋悅詞外婆再提起這些過往的時候,好像已經沒有情緒了,因為恨了怨了恐懼了太多次,眼淚和痛苦都已經流盡了,所以已經可以用無關痛癢的仿佛只是個旁觀者的語氣說出來了。 恨了怨了多少次呢,怪自己怪了多少次呢,如果沒有相信時鳴就好了,如果沒有把女兒嫁給他就好了。 可人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又可能他身上從來都帶著那些東西,只是那時候他自己沒發現,旁人沒看透。 凌越在見過宋悅詞的外婆后,才真的明白即使是一直往前走的宋悅詞,也無法完全對過去免疫。 過去是丟不掉的。它見縫插針,它成為本能。變成一座看不見的大山,在偶爾難一些的時候,變得格外重,隨時尋找著把人徹底壓垮的機會。 凌越跟宋悅詞外婆道別后沒有走,他就站在有著藍底白字的門牌號下面。他讓宋悅詞外婆把門關好,溫和說著所有問題他都會徹底解決掉的。 時鳴是故意來這里露面,他猜到宋悅詞會知道他來過,他是特地來等宋悅詞的。他女兒的男朋友是凌越,即使被警告過,也值得他冒險,只要說動宋悅詞,凌越就是他一朝翻身的最好機會。 他沒想過會直接遇到凌越。 “很意外?”凌越盯著他,“我說過的吧,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 時鳴沒想過他會特地為宋悅詞做到這個地步,“凌先生打算把我怎么樣呢?關到監獄里?還是直接用點手段把我扔到國外去?你就這么對你女朋友的親生父親?” 凌越無法將現在的人與宋悅詞外婆口中那個20歲的年輕人聯系起來,就像他們所有人,也都沒有預料到時鳴會變成這樣的人。 時鳴見他不說話,“你這種出身,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世界上所有的不公都要繞著你走,你沒淋過的雨全淋到我們這種平頭老百姓的頭上,你不愧疚嗎?!你在這給我擺什么高高在上的態度?!” 凌越在這個瞬間看到了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他已經錯了太多次錯了太多年,他早就沒有回頭路了,他根本不可能因為幾句勸解就幡然醒悟。 所以他也沒再有什么耐心。凌越上前單手扯住了時鳴的衣領,把他臉上戴著的金絲邊眼鏡一把扯掉,“是啊,我生來就是被命運眷顧的人,所以我想怎么對待你都可以。” 時鳴被刺激到,開始奮力掙扎,只是他的力氣在凌越面前無疑是蚍蜉撼樹,凌越將他狠狠甩到一邊,“我不希望有宋悅詞再拿出那把刀的情況發生,但你清楚,我即使不用刀,我想讓你死,你就得死。” 凌越很難想象,宋悅詞的外婆說:最開始的那個時鳴根本不是什么溫和斯文的個性,他從不掩藏自己是從最底層的泥潭里掙扎爬出來的人。 二十多年前從泥潭里爬出來的人,在多年后,親手把自己本來盛放于云端的妻子與女兒,拖進了窒息的泥潭里。 * 宋悅詞拖著行李箱剛打算出門,就接到了外婆的電話。外婆說:“小詞,你不用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