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月清河心中還有微弱的期望。如果云汐沒有完全失去神智,她聽聞自己血親被吞吃,一定會有憤怒和復仇的心。如果此刻能將她喚醒,將自己放出去,一定還有機會! 月清河咬牙,再次開口,“云汐,你已經聽到了……魔族之主將鮫人王庭吞吃,你若還有一絲神智,將這捆仙鎖放開……!” 月清河眼前白茫茫一片。她擔心自己撐不了太久,又急促地吸了幾口氣,再道:“云山一族圣女就在祭壇外……你若還有一絲神智,出去告訴她我在里頭,她能來救我。” 寒風縈繞,霧氣陰冷。鮫人殿下空洞的雙瞳直直盯著月清河。她臉上雪白,沒有一絲神采,是冰雪封存的木然。 月清河越說聲音越低啞,她沒有太多力氣再說一遍,漸漸垂下頭,心中彌漫絕望。 不行了…… 視線中,僵冷的鮫人跪坐在面前,作為魔族之主忠心耿耿的奴仆,她失去了神智,即便聽聞自己血親被吞噬,也是空洞無神的一尊人偶。 皆是無用。 月清河眼前一黑,陷入昏沉。 - 云山。 因近日修仙界異動頻頻,圣女傳回消息,稱魔族進犯修界,需重啟祭典。 云山一族隱世,不與外界往來。現任圣女前往昆侖劍宗已稱得上前所未有,此刻要求重啟祭壇,族長與大祭司皆斷然否決。 “墨闌,祭壇事關重大,豈能因你一人之口開啟?老夫允你去昆侖,已是大祭司的恩典!你可別得寸進尺!” 墨闌守在祭壇外。她得到了摯友的消息,已經心急如焚趕回族中,要求重啟祭壇抵御魔物。本來族長與大祭司已經應允,她近日前來祭壇做必要儀式,卻被阻攔在外。 “族長,此地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你明明已經許可,今日卻不能進去?” 墨闌身著一身沉黑,佩戴銀飾,烏壓壓的墨發壓在絢爛的羽冠下,只露出一雙眼眸。她身后跟隨十數位年輕的云山一族少女。 前代云山圣女皆在十六歲前病逝,而墨闌前往昆侖劍宗,身負修為。她身后的少女們皆是二十出頭的年級,此刻見圣女與族長交鋒,面面相覷不敢出言。 作為唯一一位活到如今的圣女,墨闌修為在身,如今仍舊鮮亮明麗如同二八少女,只有這雙黑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盯著云山族長,叫這固執的老人竟然有些微驚懼后怕的念頭。 云山族長惱羞成怒,怒道:“此地禁止入內!你若不肯,就叫大祭司好好教訓你!” 他拂袖而去。 墨闌立在原地。她盛裝在身,天光照耀下銀飾皆晦暗流光,無比神秘威嚴。少女們互相交換眼神,有膽子大些的期期艾艾出聲道:“圣女大人,既然族長不允許我們進去祭壇,想來是出了什么事也說不定……我們先回去吧?” 墨闌回眸。她冷淡的眸光掃過身后的追隨者,無一人敢與之對視。 “罷了。此事你們不必對大祭司提起,我們走。” 圣女與她的追隨者們踩過陰冷濃霧,離開祭壇。 云山一族坐落于森林深處,由雨神三千年前傳授咒術,綿延壯大至今。圣女與大祭司皆供奉雨神神像,如今墨闌已是第兩百代圣女傳承。 也只有她一人活過了二十歲,前往昆侖劍宗修習,將咒術傳揚至九大仙門。 濃霧掩蓋了天光,將兩側森林籠罩在陰冷水汽中。天光照不進云山一族駐地,諸位圣女皆面色蒼白,著深色衣衫。她們追隨墨闌默默前行,如同人間的神靈使者,又像是霧中誕生的詭異靈魄。 墨闌行至眾人身前,微微抬眸。 奇怪的動靜,細微又遮遮掩掩,聽著來源像是祭壇方向。尋常云山族人最靈敏的獵手也不會發覺,這點動靜卻瞞不過耳力敏銳的修士。 墨闌沉聲開口:“你們先回去,我有事尋族長商議,不必等我。” 少女們互相交換眼神,神色擔憂。因祭典推遲,圣女與族長之間逐漸對立,她們無法插手圣女與族長的交鋒,此刻也只能紛紛應是,迅速回去族中。 四下安靜,墨闌立在原地等待片刻。風聲輕微,霧氣深重,她耳畔只有樹葉摩挲的沙沙聲響,仿佛方才感應到的只是錯覺。 “出來吧,我已發現你的蹤跡。” 墨闌沉聲開口。她等待片刻,森林枝葉掩蓋下窸窸窣窣,刻意弄出動靜的人終于現身。 - 月清河昏昏沉沉。 她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只覺眼前發黑,額心突突跳動。捆仙鎖還卡在手腕和腳上,血氣凝滯的痛苦綿長又難捱,靈力禁錮在經脈中,修士失去了捏決和靈力運轉,也不過是體質好些的凡人。 霧氣籠罩祭壇,陰冷的魔氣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修士的肌膚。月清河感到了刺痛,她在昏沉中也皺著眉頭,微微咬著唇。 痛,沿著骨骼肌膚盤旋上來的痛感。她自從重生在這幅完整的軀殼中,已經很久沒有再感受到這樣劇烈綿延的痛苦。 月清河仿佛回到了年幼時。她很少記起從前,因太過慘烈的血色覆蓋了年幼的記憶,那些往事,已經多少年沒有再回想—— 痛苦。是骨骼殘缺的痛苦,自她幼年時剛有記憶,便糾纏不去。 月族族人身為仙人后裔,生來化靈不需修煉。但每一個誕生的月族族人皆生來殘缺。月淵的女兒,更是剛誕生便背脊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