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全程的呂獻(xiàn)之，見她沒了再張口的心思，才邁進(jìn)了門，走近了，才見她合著眼，胸脯氣的起伏跌宕，眉心都是皺著的。

    默默將屋內(nèi)的人都打發(fā)了下去，他才蹲身在她跟前，也不說什么，只是細(xì)細(xì)看她。

    被看地別扭的楊靈籟沒忍住，抬起了眼皮，眨了眨，近來，呂獻(xiàn)之在她身邊的存在感愈發(fā)強了，耳邊喘氣的呼吸聲都叫她覺得渾身發(fā)軟，心思也跟著亂糟糟的。

    她想起身去次間躲個清靜，可她剛剛站起來，身邊的人也同樣站起了身，面前像是立了一堵墻，讓她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呂獻(xiàn)之，你……”

    讓一讓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她就被抱了個滿懷，落在身側(cè)的手心里被塞了一顆yingying的東西，鼻尖飄過透著甜味的氣息。

    “糖，我嘗過，是甜的。”

    那聲音燒地楊靈籟一張臉秀艷紅潤，明明說的是塊方糖，在呂獻(xiàn)之的嘴里繞一圈出來，甜的好像就不只是糖了。

    她看不見呂獻(xiàn)之的臉，手又被修長的十指勾住，糖在手心里了，可是卻沒松開，讓她不禁想起，這幾日，這人就好像突然開了竅一樣，下職回來總是會送予她很多小東西。

    一開始，還是滿臉通紅的，甚至連抱都不敢有，她抓著風(fēng)車，明明覺得幼稚，卻還是在他眼神的注視下，吹了吹，紅綠色的紙帶纏在竹編成的圓上，輕輕呼一口氣，就能轉(zhuǎn)一轉(zhuǎn)，風(fēng)車轉(zhuǎn)動的聲音是一下一下的，不悅耳，卻特別。

    她覺得新奇，也大概是不想呆頭呆腦的人失落，又是怕那日他聽不出來自己的意思，主動將風(fēng)車，插在了帳子前的瓷瓶里，以表喜愛。

    那時候，呂獻(xiàn)之是什么表情呢，一開始是不曾記得的，除了紅透的耳尖也沒什么特別，可某日晨起，她見他一人瞧著那風(fēng)車的位置悶笑，那樣子，憋都憋不住。

    之后，也不知怎么，順理成章地又多了些什么。

    “靈娘，今日你與那掌柜說的話，好生颯爽、霸氣。”

    話里的喟嘆遮不住，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仰慕的話，而親近順著這話融于空氣里，抽絲剝繭地發(fā)酵，又撲面而來地擴散。

    奧，還多了這些總要附在耳邊才能說的悄悄話。

    楊靈籟不止一次懷疑過，這人是刻意勾引她，日日做這些小動作，時不時在耳邊澀情地呼氣，用詞也暗地里帶點旖旎的味道，可除此之外又什么都沒有了。

    她捉急，甚至有時候鬼迷心竅地想越過雷線，狠狠地報復(fù)回去，把這個總是撩撥的人狠狠欺負(fù)哭，直到流盡了淚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埋在她的懷里，顫顫巍巍。

    楊靈籟仰頭，剛想揪住他，質(zhì)問他，可，他松開了。

    呂獻(xiàn)之很是信奉自己從那個狡猾下屬那里得來的經(jīng)驗，要在靈娘不高興的時候討好，要在自己受傷的時候博可憐，要在合適地時候撒嬌，卻又不能侍寵生嬌。

    他每次抱靈娘，都在心里暗自數(shù)著時間，不多不少，不松不緊，既能滿足自己的私欲，還不至于讓靈娘厭棄。

    呂獻(xiàn)之不舍地松開人，怕她心中還在生悶氣，絞盡腦汁，又加了一句。

    “靈娘，莫氣了。”

    捅破窗戶紙的話又被打斷，無可奈何地咽回去，她這樣地人哪里吃過這種苦，向來誰欺她半分，都要打回去十分，誰罵她一句，也要還回去十句，可一次兩次…數(shù)不清多少次，栽在了呂獻(xiàn)之手里，真是……好樣的！

    楊靈籟也很想笑著自己安慰自己不氣了，可實際上后槽牙已經(jīng)咬地死緊，死亡微笑。

    “我不氣。”

    第86章 終章

    晚間用過膳食后, 楊靈籟沒有第一時間奔向自己渴望的床榻，反而是去了供奉香火的小佛堂。

    因王氏頗為信封佛理，安肆院里也是設(shè)了一個小佛堂的, 只是不在正屋, 而在廂房。

    她不常來，呂獻(xiàn)之往前來過，也是王氏的吩咐, 祈求佛祖保佑仕途、學(xué)業(yè)一片坦途, 后來二人鬧翻后，這里也就再沒了人來, 只是院子里的人照舊打掃，內(nèi)里還算干凈。

    楊靈籟不信鬼神, 自然也不會信什么佛，只是這幾日心里那點事兒實在是擾地心神不寧，想叫這香火熏一熏, 醒醒神。

    奉桌上的香壇里，焚著寥寥三根清香, 淡淡的味道進(jìn)了鼻子, 并不難聞。

    楊靈籟隨意坐在一處無人的角落, 也不看佛，只是手里不停地腰間掛著的香囊，鼓鼓囊囊的，里面卻是yingying的, 裝的是今日呂獻(xiàn)之放在她手里的那塊糖。

    這塊糖, 連帶著這香囊, 其實都是呂獻(xiàn)之送與他的。

    臥房里的風(fēng)車，腰間的香囊, 妝臺上秀玉樓新出的胭脂水粉，匣子里的金鐲……還有很多很多。

    她當(dāng)時收地高興，只當(dāng)是呂獻(xiàn)之是真懂了，所以送來討她歡喜，可如今怎般想，怎般不對。

    他對她果真是男女之情嗎，為何總是不見再進(jìn)一步，若是真錯了，她勉勉強強，如同大姑娘上花轎一樣的扭扭捏捏，都成了什么？

    故作矜持，還是自作多情？

    楊靈籟越想越覺得可能，涌上一股不甘心，更多的還是埋怨，埋怨呂獻(xiàn)之為什么要這樣戲弄她。

    即便只是他誤會了自己的心，并非刻意，可這都給楊靈籟帶來了不便困擾。

    穿書以來，她自以為對所有事情了如指掌，可待呂獻(xiàn)之，總是多幾分不同尋常，她知道，也因此一直克制著，因為這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很堅定，自己要的是榮華富貴，是人上人，不是什么爛大街的愛，也不是什么你儂我儂的甜蜜，唯一只是想活得快活一點，瀟灑一點，錢能幫她，權(quán)能幫她。

    可呂獻(xiàn)之的存在，就是一塊絆腳石。

    她費勁心力的挪開，可對方巍然不動，在不損傷利益最大化的前提下，她同意了這份追逐，不情不愿又暗含期待地給了一個機會。

    可現(xiàn)如今，她非但沒有獲得更大化的快活，反而日日夜夜糾結(jié)，難受，被沒用的東西牽著鼻子走，這不對。

    楊靈籟覺著，自己不應(yīng)該這樣下去了，狠心地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各自回到原來的位置才對。

    也只有這樣，她才會什么都不丟。

    在這份決心敲定的時候，門開了，熟悉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燭光后，露出一張尋找的面孔。

    見到她后，那張面孔里閃出一抹驚喜，又被人悄悄按下去，待走到楊靈籟面前時，已經(jīng)捕捉不到了。

    “靈娘，這里冷。”

    祠堂里沒什么人味，窗紙也只是糊了薄薄的一層，空氣流通下，夜里的寒涼感會更甚。

    楊靈籟蜷了蜷有些僵硬的五指，淺淺笑一下，便想一同隨他離開。

    可躲在身后的指尖卻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先是被一點點碰觸，后是變成五指緊貼，溫?zé)岬母杏X一點點地沾染浸透，最后交叉相合，不留一點縫隙，正如現(xiàn)在的楊靈籟一樣，呼吸好像都暫停了。

    她被拉進(jìn)有著熱氣的臥房里，按部就班的洗漱，換上干凈的中衣，脫下鞋子，跪坐在緋紅色的床鋪上。

    眼神掃過去，是兩床分開的被褥，像是在暗戳戳地提醒著她趕快把什么講明白。

    待到呂獻(xiàn)之也收拾好，室內(nèi)只留下一盞燭光，窸窸窣窣之后，她的肩上多了一份重量，是呂獻(xiàn)之用下巴抵住了。他好像很喜歡在睡前這樣虛虛地環(huán)住她，有時很短，有時很長。

    黑暗蒙住了一半的視線，即便看不見，可她聽的清，呂獻(xiàn)之在她的脖間嗅著什么。

    楊靈籟捱不住了，她平靜地拉開了身前的人，直至能微微望見他的眼睛，拇指摩挲著食指的關(guān)節(jié)，勉強問出。

    “呂獻(xiàn)之，說實話，你不是把我當(dāng)成了你的母親？”

    這個說法足夠荒謬，可結(jié)合呂獻(xiàn)之之前的種種表現(xiàn)，跟她撒嬌，喜歡抱她，想聞她身上的味道，這些都是嬰孩會對母親做的事，并非是成年人之間的任何一種曖昧。

    她自己也不想相信，可事實好像就是這樣，這是楊靈籟想了許久才想出的答案，也是唯一說得通的答案。

    呂獻(xiàn)之從小缺愛，而她又恰巧出現(xiàn)，對他好，不要求他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時時刻刻的幫他，他會把她當(dāng)成自己幼年缺失的母親，無可厚非，也看似理所應(yīng)當(dāng)。

    呂獻(xiàn)之不知所措，不知所云，因為話題跳出十萬八千里，良久之后，他甚至都不能回神去回答她的話。

    楊靈籟也不著急，接受這樣一個結(jié)果，亦或者是去思考這樣的結(jié)果，需要時間。她需要，他也同樣需要。這是達(dá)成一個友好和平的認(rèn)知所必須經(jīng)過的。

    想通了才不會糾纏，才不會后悔。

    “靈娘，沒有。”

    不知怎么就被推倒，腦后還被貼心地放好了繡花枕頭，楊靈籟頭暈?zāi)X脹地聽到這么一句。

    還沒等她去反駁，身上的人好像是又猜到了，窩在她的脖頸間，悶聲悶氣，十分委屈。

    “真的沒有。”

    她動了動腰，想起來，卻又被先一步的按住，那雙平日里瘦削卻骨節(jié)分明的手附在她的腰上，已進(jìn)冬日，人的手，向來是不如腰上的軟rou有溫度的，隔著薄薄的中衣，絲絲涼意透過，讓她禁不住顫了顫，小小哼了一聲。

    這一聲含著嬌氣、澀情，聽得楊靈籟腦殼短路，天靈蓋都燥地要掀開。

    這會是她能喊出來的？

    呂獻(xiàn)之到底給她下了什么藥，怎會如此。

    可偏偏這時候，有些人還在招惹。

    “靈娘。”

    原本這聲音還只是浮在耳畔，可后來直接噴灑在了唇邊，再之后楊靈籟已經(jīng)瘋了。

    “可以嗎？”

    這一句問出來的時候，她甚至懷疑呂獻(xiàn)之磕了什么藥，今日是鬼上身了，還是遇到了什么陰時陰刻的好日子，怕是什么專奪人魂魄的妖精來了，想要吃了她。

    可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反制，軟綿綿的手就被人主動搭在了肩上，明明她一開始只是一個人躺著，可之后又?jǐn)D進(jìn)來了一個人，像是要嚴(yán)絲合縫地塞進(jìn)來，占有全部。

    半夢半醒里，不知在幾更天，她瞇著眼在燭火下瞥見一抹白，一開始不知是什么，可待被搖的暈，又摻雜著一點點的清醒，才意識到，那好像是她的中衣。

    可轉(zhuǎn)眼間，又把這忘了。

    腦袋昏沉，整個帳子里都熱氣騰騰，她大口大口地呼氣，卻還是抵不住被人吸走的那些。

    累，渾身都累。

    疼，哪里都疼。

    隔日，日上三竿

    盈月不知來看了第幾次，可眼見午時要到了，大娘子依舊沒醒，正猶豫是否要按著公子的叮囑，要將人在午膳前喊起來，便聽到了外間丫鬟的請安聲。

    頓時，她長了個心眼，將這爛攤子交給了罪魁禍?zhǔn)住?/br>
    笑話，她這么聰明，才不要要替公子挨刀子，昨夜屋子里叫水，天知道，她那瞌睡一下子就沒了，導(dǎo)致今日無精打采的，還是得趕緊溜，以免殃及無辜。

    呂獻(xiàn)之坐在床邊，面色比誰都鎮(zhèn)定，可心里打的鼓已經(jīng)要破了，昨夜那一句他把她當(dāng)母親，如同殺人誅心也不為過，大約是太委屈，又大約是近來耳邊多是那些同僚的污穢言語，即便不想聽，也聽了，甚至還不恥下問去托人找了本最為含蓄的圖書，腦子里亂的，回過神來什么都做了。

    也不知，靈娘會如何罵他。

    大概也同那掌柜一般，亦或者是再叫她踹上一腳，消消氣。

    楊靈籟醒過神來，出現(xiàn)在腦子里的第一個畫面就是地上那身雪白的中衣，第二個念頭就是，塵埃落定。

    她忍著并不舒服的身子，想坐起來，腰上卻有人搭了只手，扭頭才看見，旁邊還有個大活人。

    “你……”

    “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已經(jīng)做到第一句就被罵的呂獻(xiàn)之呆了呆，半晌，才接了話。

    “快要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