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宏遠(yuǎn)霍地站了起來，他死死盯著謝禮：“你到底要做什么？！”

    謝禮也站了起來，依舊是冷靜的，鎮(zhèn)定的。

    “救人。救你、救我、救其他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沈宏遠(yuǎn)退了一步。

    謝禮：“你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很久了，該把真相還給大家了。”

    “什么真相？我不知道什么真相！”沈宏遠(yuǎn)急急退了好幾步。

    像是突然被什么擊中了腦袋一樣，他慌慌張張捂住自己的頭，又急忙捂住耳朵，整個人恨不能蜷縮成一尾熟透的對蝦，痛苦地不知道朝著誰哀嚎著：“啊——啊——放過我！放過我吧！求求你們了！放過我吧！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空間震蕩，他們所處的空間一片片剝落，崩毀開始了。

    謝禮沒有閃躲掉落的空間碎片，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沈宏遠(yuǎn)，說：“陳和光已經(jīng)死了。你知道的。”

    這名字就像一道信號。

    一道喚醒沈宏遠(yuǎn)的信號。

    沈宏遠(yuǎn)突然站直身體，通紅的眼睛恨不能殺了謝禮一樣，狀若癲狂：“為什么？為什么要逼我？為什么？讓我待在這里不好嗎？我沒有病！我們都沒有病！是其他人病了！他們就該死！他們該死……對，他們該死！”

    謝禮又問了那個問題：“玩弄人心、掌控性命，真的會讓你有更多快感？也真的是你的初心嗎？”

    崩毀戛然而止。

    “我沒有……我沒有……”沈宏遠(yuǎn)喃喃著，眸光灰暗，陷入無盡的自責(zé)中去了，“我沒有想害死人，我沒有……”

    謝禮說：“沒有人是你害死的。你們都是受害者。”

    沈宏遠(yuǎn)終于慢慢看向了謝禮，他在顫抖：“你、你說什么……”

    “陳和光的死亡，不能算在你頭上。班長、同班同學(xué)和校友的死，也算不在你頭上，你和他們一樣，都只是受害者，你只是足夠幸運地活了下來。”謝禮說，“沒有人應(yīng)該責(zé)怪你，包括你自己，放過你，也放過我們，放過所有人吧。”

    “我……我……”沈宏遠(yuǎn)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謝禮走了過去，輕輕抱住他，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肩膀。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在這片黑暗的什么都沒有的空間里，他們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謝禮也不催促，他一直靜靜等待，等待著沈宏遠(yuǎn)情緒穩(wěn)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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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一開始我們沒有病，只是產(chǎn)生了幻覺？”沈宏遠(yuǎn)和謝禮并排坐在一起，扭頭問他。

    謝禮點點頭：“你們當(dāng)時在海邊，應(yīng)該是誤食了叉牙鯛。”

    “叉牙、diāo？”沈宏遠(yuǎn)面有疑惑，“這是什么？”

    “一種使人產(chǎn)生強烈幻覺、并且持續(xù)時間很長的魚。”謝禮想到了剛才那道略顯稚嫩和茫然的聲音，“只是你們吃的這條魚，可能更特殊一些。”

    沈宏遠(yuǎn)想起了那顆石頭一樣堅硬的眼珠：“你說金色那條？”

    “嗯。”謝禮回答道，“叉牙鯛眼睛和魚尾上都會有金色環(huán)繞，最顯著的，是身體兩側(cè)有十條以上的金色縱紋。但是從沒聽說過叉牙鯛的致幻會傳染，大概這就是你們吃下那條的特殊性。”

    “那后來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嗎？”

    “我不能確認(rèn)你的幻覺什么時候消失，又從什么時候開始，但是，進入那幢單獨隔離你們的宿舍樓之后，你們經(jīng)歷的一切就不僅僅是叉牙鯛帶來的幻覺了，那是因為你們”謝禮看了他一眼，“那時候的你們就已經(jīng)病了。”

    沈宏遠(yuǎn)沒說話，很久之后才說：“幻想癥？”

    謝禮點點頭，看著沈宏遠(yuǎn)的眼睛，對方?jīng)]有察覺他的視線：“差不多的意思。這種病叫安東綜合征。一種已經(jīng)失明、卻堅信自己還能看見的疾病——準(zhǔn)確的說，生病的人確實還能‘看見’，只是看見的東西其實只是患者根據(jù)聽見的聲音、以及往日常識或者對世界的認(rèn)知所產(chǎn)生的‘幻視’，并非真實。這也是為什么你們總是會撞到東西、為什么你看見了一幅名人簡介掛畫，可陳和光卻在給你介紹色彩的運用，因為你根本沒看見那幅畫，但你卻覺得自己看見了。”

    “還有……陳和光的自殺。”

    “他真的死了。”沈宏遠(yuǎn)語氣靜默。

    “可能他接受不了自己失控后無意識傷人的事實吧。”謝禮回答他。

    沈宏遠(yuǎn)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垂下了眼睛：“他是個好人、很好的好人。如果沒有他……可能瘋掉的人會是我。”

    “你是那場幻覺中最特殊的人。”謝禮說，“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理智、也遺忘了一切，甚至集體活在了幻覺里，但是你沒有，你還清醒著。”

    “你是希望，是救回你的同班同學(xué)、救回被傳染的校友們的希望。”

    沈宏遠(yuǎn)撇開了頭，不想讓人看見他的表情：“我讓大家失望了，對嗎？”

    “沒有。沒有人對你失望，你能主動清醒救回大家最好，即便醒不過來，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醫(yī)生尚且不可能救回所有的病人，何況你也是病人之一呢，奢望病人拯救病人，這本就不是應(yīng)該的事情。”謝禮看著他，“你別忘了，即便陳和光走到生命盡頭，清醒的他依然在保護你，在維護你所相信的世界。”

    “所以監(jiān)獄是假的、停電也是假的，這些只是為了不讓你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失明的事實，怕傷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