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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迭港 第26節(jié)

    顧影實話實說,“我有點不舒服,怕掃興。”

    坐莊詠頤旁邊的一個富家千金聳了聳肩,“一會兒有事,一會兒不舒服,charlene,你這位新朋友做事不地道哦。”

    莊詠頤唇邊的笑意rou眼可見地淡了,雙手交疊在膝上,一動不動。

    顧影看得出自己惹她不高興了,動作不自覺放輕,“今天真的很抱歉,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您隨時……”

    莊詠頤打斷她,“你要走不是不行,但按我們朋友之間的規(guī)矩,是要罰酒不可。”她勾唇打了個響指,“給顧小姐準備十二杯特調shot。”

    顧影張了張唇,“十二杯?莊小姐說笑了,恐怕我一杯都……”

    shot是烈酒中的烈酒,幾乎就是在吞酒精,成年男人的正常上限也不過六七杯而已。但因為夠猛,是點燃酒局氛圍的大殺器,莊詠頤一開口,旁邊的人都反響熱烈,那個灌酒的luth帶頭去混酒。被灌過酒的女孩子半跪在長幾旁邊,擺開了一排十二個子彈杯。

    “那就喝到倒為止。”莊詠頤側過臉,用一種只有她們彼此間才能聽見的聲音,“如果你的表現(xiàn)得足夠好,今晚和之前發(fā)生的事,我這里都可以一筆勾銷。”

    顧影這一刻才看清了莊詠頤眼底暗色的凌厲,以及她的意圖。

    她定了定神,故作天真,“我不明白,我和莊小姐之間,有什么需要勾銷的。”

    “你可以裝傻。”莊詠頤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提了提聲音,“但是枉費你那個做聶家情婦的好朋友替你找補,私下說了那么些好話,原來都是哄我的。”

    旁邊那個富家千金聽清了,露出輕蔑又古怪的表情,“于羽怎么回事?家里的外室也不管管,竟然放那種女人跑到你面前。”

    顧影靜了靜,盯著莊詠頤,身體筆直緊繃,“今天的事,和詩曼有什么關系?”

    “和她有沒有關系,只取決于你。”莊詠頤兩根細長手指按在子彈杯上,朝顧影面前一推,帶著某種志在必得,“請吧。”

    顧影垂眼,只隔了數(shù)秒就掂起第一杯酒。

    手顫,帶得酒體在杯中晃動。那里面混了四五種酒,顏色發(fā)青發(fā)紫,像是熱帶雨林里的警戒色。她不給自己反應的時間,仰頭一口吞下。

    顧影沒有喝過shot,不知道這種酒原來只要靠揮發(fā)就能熏出淚水,咽下去之后更像有一把刀子在胸口翻攪。嘔一聲,她扶著桌面吐了大半的酒,連續(xù)不受控地反胃,身體痙攣著,生理性的眼淚不停滑下。

    “看來這位小姐不喜歡我調的酒。”

    luth彎腰,將另一杯塞進顧影團起的掌心,“這杯呢,試試?”

    顧影面色蒼白,身體一動也不動,帶著對抗的倔強。莊詠頤袖手旁觀不發(fā)話,她的默許,讓luth更加肆無忌憚。酒杯向前一送,粗暴地壓在她濕潤的唇瓣上,luth的臉色透著扭曲的興奮,不斷地推她肩膀,“喝啊,吐多少就加多少,喝到你喜歡的那杯為止……”

    顧影被推得失去平衡,身體晃了晃,直直地朝后傾倒下去——

    后方是玻璃的架子,她知道。

    顧影平靜地閉眼,完全沒有躲避或者求助的意思。

    但預料中的疼痛和昏迷并未降臨,只因有一只手伸出來穩(wěn)穩(wěn)托住了她的后腰。

    顧影愕然回頭,男人收回手,散漫地抄在兜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站在那里,目光看也未看她。

    莊詠頤迅速起身走,剛才那樣,她就是不想,也已經(jīng)吞了不少。

    顧影沒動那方手巾,閉著眼小口而急促地吸.氣。

    男人暗沉的眼神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妝已經(jīng)花了,唇角紅腫,眼下淚痕交錯,額頭上一片醒目的紅印,那她額頭反復撞到他下.腹肌rou所致。

    這副樣子,竟然有種觸目驚心的野艷。沈時曄神色復雜地盯著她,絲絲怒意又返了上來。

    是什么樣的女人,才會在被男人蹂.躪過后,反而更顯出風情。

    “西澤的確將你調.教得很好。”他突兀地笑了一聲,不帶什么感情,“但他知不知道,你在我身下,也可以這么下.賤?”

    顧影張了張唇,先出口的又是一陣抑不住的咳喘,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明明早有預料,為什么心里還是酸楚還是難過?

    擦傷的喉嚨像火燎一樣疼,顧影掐緊手心,幾個深呼吸后,強忍著出聲,“非要說,也是你先吻……先越界的。我下.賤,難道你就清高?”

    “那也是你先邀請的。”他淡淡撇到他身邊,身段還是那么纖長優(yōu)雅,但莫名看得出她身體的緊繃,“alex,你已經(jīng)談完事了?”

    沈時曄微瞇眼,目光令人捉摸不透,“還沒有,只是聽說我的女伴被扣在了這里,十二杯酒,喝完才讓走?”

    莊詠頤面不改色,“開玩笑而已,朋友之間,玩么。”

    沈時曄清淡地笑了笑,“是么,原來是我沒看懂你們的玩笑。”

    語氣風平浪靜,但這之后,整個包廂都沒人敢開口,連呼吸聲都放輕。

    這種壓力之下,只有莊詠頤還很從容,睨著他,“alex,你心疼了?”

    沈時曄沉哼一聲,像聽了什么天方夜譚。

    莊詠頤察言觀色,十分順理成章地開口翻篇,“好了,知道你不喜歡,這就叫人收起來——”

    下一秒,她的聲音就被男人淡而沉的一聲命令截斷,“不必。”

    他俯身抄起顧影面前的酒杯,朝莊詠頤風度翩翩地一點頭,“既然顧影是我?guī)У娜耍木疲襾泶!?/br>
    顧影瞳孔,第一反應是去看周圍有沒有沈時曄的身影。

    “酒放下,請幫我拿一條熱毛巾……”莊詠頤繼續(xù)說。

    顧影抬起臉應好,她看清后猝然停住,半晌,換了一種很微妙的語氣,“evelyn,是你呀。”

    旁邊的人問,“charlene,遇到熟人?”

    “一位新朋友。”莊詠頤望向顧影,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你這身衣服……”

    “不方便,就換了。”顧影言簡意賅。

    莊詠頤點點頭,笑意友善而得體,“他們怎么能麻煩你做事?辛苦了,快坐。”

    顧影一臉為難,莊詠頤卻不給一遍這個名字,深深地瞇眼,“你調的酒我也不喜歡,不過,給你父親一點面子,我會喝完。”

    接下來的時間,全場鴉雀無聲,只有沈時曄舉杯飲盡,將空酒杯倒扣拍在桌面上,清晰而瘆人的一聲又一聲脆響。

    他微微仰頭時,可以看清喉結連續(xù)的吞咽。

    到了第八杯,顧影的臉色已經(jīng)從呆滯震驚變成徹底的煞白,伸手擋在酒杯上,“夠了。”

    “手拿開。”他命令的語氣短促而冷淡,捏著酒杯的手背青筋賁出,周身帶著隱匿的戾氣。

    顧影身體條件反射地顫了顫。但她顧不上怕了。

    再千杯不醉的人,也經(jīng)不住這樣喝酒。即便不會醉,身體也無法消解。

    顧影雙拳攥著死緊,盯了他半晌,霍然一把推翻了剩下的酒杯。

    幾只酒杯轱轆滾過半個桌面,從桌沿跌落地面,砰砰幾聲,摔得粉碎。

    顧影等著他發(fā)火,可他看也不看她,自顧自提起酒器,將四個酒杯重新滿上。

    她立刻又要動作,被他一只手按住肩膀,牢牢按在位置上。

    喝掉這幾杯酒,實際也不過花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顧影卻覺得漫長到難以忍受,不知道是第幾杯開始,她低低地啜泣出聲。

    但她的眼淚也沒能讓他停下。

    最后一杯喝完,沈時曄傾身,將酒杯倒扣在莊詠頤面前。不大不小的一聲輕磕,讓所有人的心尖同時驚懼地顫了顫。

    “詠頤,現(xiàn)在你該滿意了?”

    沒人敢說話,莊詠頤表情空白,腰背依然高傲挺直,但假如細看的話,她的睫毛也在細細地顫抖。

    沈時曄深深環(huán)視在在場所有人一圈,轉身離開,一秒也沒有多留。

    顧影低頭擦著眼淚,反應過來后,快步追了上去。

    沈時曄在前面大步流星,根本沒有要等她的意思。顧影急促地跑起來,大廳外面人太多,她迷失在人群里。哪里都不見人,又怕他酒勁上來出事,她手指發(fā)抖地撥電話給潘師良,語無倫次,“沈先生喝了十二杯shot……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去了哪里……”

    她在原地來回打轉,無意識地咬住手指,忍了又忍,還是哽咽出聲,“我好怕,他會不會有事?”

    她把什么酒精中毒的案例通通想了一遍,成功嚇住了自己。潘師良卻見怪不怪地安撫她,“十二杯……還好吧。我等下讓calvin送解酒藥過來。”

    顧影走了神,沒聽清他在說什么,聽筒不知不覺遠離耳邊,眼神凝向窗外的一點。

    透著玻璃,濃郁的天際是銀灰色的,雪花越飄越大。玻璃上有一層霧氣,隔著霧氣,似乎能看見風雪之中有一個人影,深色西服,沒有披大衣。

    是他……一定是他。

    顧影裹上圍巾和大衣從側門跑了出去,落了近五小時的雪,積雪已經(jīng)深至腳踝,她一腳深一腳淺,吃力但執(zhí)著地走近他。

    男人有所覺地轉過身,夜雪之下的眸光深沉晦暗,那么篤定,好像算準了她會跟上來。

    他的眼神一寸一寸,緩緩地自下而上掃過她。

    這是他精心打扮的女伴,這個夜晚還沒過去,她就迫不及待地剝去了他的烙印,寧可在別人面前低頭陪酒,也不肯待在他身邊。

    她哭了很久,唯一聽得出情緒的一句,冷酷得瘆人。

    顧影一愣,低下臉,手指一根一根松開。

    所有人表情木訥著,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沈時曄已經(jīng)手起手落地飲了兩杯。

    “alex!”莊詠頤在這一刻失去了表情管理,異常勉強地笑了笑,“這是我們女人的局,你來,不太合適吧。”

    沈時曄將喝過的酒杯扣在臺面上,動作不緊不慢,“既然是女人的局,那剛才勸酒的,又是哪一位。”

    他的目光投向旁邊的人群里,逼顧影喝酒的那個男人臉上。

    luth早就站得離顧影很遠,沒想到沈時曄一眼把他找了出來。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不著痕跡擦著手汗,聽見這個氣場迫人的男人問自己,“你叫做……”

    像是天子垂詢臣民。

    別說自報家門,luth現(xiàn)在連抬頭看一看沈時曄表情的勇氣都沒有。

    隨行沈時曄的助理道,“這位是洲際的二公子,楊鼎明。”

    “楊鼎明。”沈時曄重復愣了愣,沒有

    “我沒有……”

    沈時曄一步一步走近她,步步緊逼。她下意識跟著后退,后背一疼,抵到了露臺的雕花羅馬柱上。

    退無可退。

    “那十二杯酒,讓你喝你就喝。你的忤逆就只會對著我是么?”

    “不是的……”

    “撒謊。”他用虎口卡住她的下頜,推高,“把我推給莊詠頤,誰給你的膽子?”

    沒有人可以承受得起這樣重如千鈞的眼神和拷問,顧影越是看他,越是渾身發(fā)麻。她小口小口吸氣,終于能完整說一句話,“我只是想,你其實并不想看見我,那我不如主動走開。”

    “不許走開。”他接得很快,像命令又像挽留。

    顧影眼皮一酸,幾乎是脫口而出,“沈先生又不缺女人,我為什么不能走?就像sissi走后又來了charlene,總會有下一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