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262節
“師父!”衛風像是終于緩過神來,沖過來一把攥住了江顧的手腕。 紫光在旁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笑道:“你的小道侶,要不一起帶著吧。” 在下界的那些記憶清晰鮮明地出現在腦海中,包括他和衛風親密無間神交和抵死纏綿雙修的畫面……江顧緩緩皺起了眉。 他看向面前這過分黏人的小穢物,金色的仙靈將他還纏繞著黏膩鬼紋的手輕輕地震開,不太自然道:“等有空,去緣爻宮將記憶洗了。待你取回仙骨,依舊是我的徒弟。” 而后他便頭也不回地同紫光一起離開了。 風無憂走過來看著衛風,欲言又止。 衛風看著掌心傷口里往外蠕動的鬼紋,問他:“風無憂,師父他是不是嫌我臟?” 風無憂嘆了口氣。 第287章 情劫難渡(十) 可不等風無憂這口氣嘆完, 衛風轉身就進了魔林。 “衛風,你去哪兒?”風無憂一驚,趕緊跟上。 衛風垂著眼睛,將從傷口里掙扎著往外蠕動的鬼紋按了進去, 語氣平靜道:“江顧恢復記憶了。” 風無憂遲疑地點頭:“但他之前傳音讓我看住你。” “法陣停下之前?”衛風說。 風無憂點頭:“他可能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適應, 畢竟他在上界有幾萬年的記憶。” 衛風抬起頭看著他:“可他就變成曜琰了。” “曜琰就是江顧。”風無憂見他腳步不停,周圍的瘴毒越來越濃郁, “衛風, 你冷靜點, 魔林就連仙君都得結伴而來, 我們進去太危險了。” “縛魂釘進了心臟一點不都疼,轉移疼痛的法陣還在。”衛風低聲道,“這法陣是江顧設下的。” “對,你看他肯定沒忘。”風無憂想攔住他,但衛風周身的混沌之氣太過強盛, 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了幾步。 “他當然沒忘, 江顧的記憶還在。”衛風說,“但江顧肯定讓他解不了。” 風無憂愣了一下:“什么?” “師父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衛風淡淡道, “如果哪一天他做了這種事情, 一定是外面有人他絕對地信任, 而且這個人能按他的想法辦成這件事。” *十個時辰前。 來忘憂河的路上。 “師父,我們為什么一定要來這里?”衛風心底隱隱有不安,“望亭說的這件事情明顯有蹊蹺,你會在下界前專門找他約架嗎?” “不會。”江顧捏了捏他的掌心, “如果我是曜琰, 我會堵死我們現在所有的退路,無論如何都會達成目的。” 衛風攥著他的手一緊, 他已經感受到體內仙骨逐漸被熔煉,但他毫不懷疑曜琰完全有辦法將仙骨重新拿回去。 “師父,我們和他拼了。”衛風眼底殺氣四溢。 江顧勾了勾嘴角,眼里沾染上了一絲笑意:“怎么,你要和我拼了?” 衛風愣了愣:“我說曜琰。” “他也是我記憶中的一部分。”江顧毫不否認這一點,“如果沒有曜琰的記憶和法術,我們在上界寸步難行。” 顯然曜琰也料到了這一點。 衛風擰緊了眉:“曜琰有幾萬年的記憶,我們只能按他的計劃走,等你恢復了記憶,肯定就不要我了。” “不會。”江顧頓了頓,“可能只是需要些時間,會讓你很不適應。” 衛風眼睛一亮。 “在此之前,我們盡管一試,倘若真到了萬不得已我被迫接受了曜琰的記憶——”江顧看著他,“屆時就不止如演戲時那么簡單了,你會怎么做?” “把曜琰捆了,帶去緣爻宮把他幾萬年的記憶全洗干凈。”衛風幽幽地盯著江顧,“師父,我只要你。” 他才不管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布局謀算,誰敢動江顧他就跟誰拼命,曜琰也不行。 江顧笑了。 他笑得很淡,卻是前所未有的坦然,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開心,衛風看得愣了片刻,然后就忍不住抱住人親了一口。 江顧拍了拍他緊繃的后背:“別怕,就算他敢堵死我們所有的路,也必定會留一線破綻。” “什么破綻?”衛風問。 “我就是他,哪怕只是下界渡劫的一個身份,本質上還是他自己。”江顧說,“我可以算計自己,但絕不會讓自己真的消亡。” 他無法容忍任何事情失去掌控,消失一段記憶對他而言是對自己能力的質疑,事實上江顧自己也難以忍受前面幾萬年記憶的空白,但在沒有絕對安全能保證現在意識不會被左右的情況之下,他不會貿然行動。 而且一旦他恢復記憶,受到最大沖擊的就是衛風。 只是演戲演得真了些,衛風就已經無法接受,倘若他恢復記憶變得冷淡,衛風會崩潰。 “但我們如果想在上界立足,就必須利用這個機會,否則只能被曜琰牽著鼻子走,徹底失去先機。”江顧捻了捻他馬尾間的紅繩,“只是在這個計劃里,你是最重要的一環。” 衛風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腕,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驚喜道:“師父,你是在同我說你的計劃嗎?” “嗯。”江顧點頭,“只是事情發展瞬息萬變,我說的這些都有可能臨時更改——我盡量會按照原步驟走,但萬一有些地方脫離了計劃,你也不必擔心,想辦法提醒我。” 衛風第一次徹底被他拽進洶涌磅礴的意識中,險些被他腦海中所想的東西湮沒,太陽xue一抽一抽地疼起來。 這就是意識共享。 他甚至知道了江顧從之前他不小心把下界江林溝通的事情中,推斷出了江林極有可能是他從上界點下去的某樣東西,甚至在江林的傀儡人秦峙身上已經提前設下了隨時能殺死江林的辦法,而衛風早就忘了秦峙是誰又長什么模樣。 只是從掠過的無數少年人相伴的畫面中,他感受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來自江顧對江林那只紅毛狐貍的不忍。 而在這龐雜的記憶里,最鮮明最熱烈的是江顧遇到了衛風之后,喜怒哀樂仿佛終于有了正常人的色彩,甚至連對雙休和神交的疑惑和不解都顯得尤為可愛。 衛風忍不住笑了一聲。 “專心。”江顧掐了他的臉一下。 衛風腦袋發疼,他接收了江顧關于如此取回曜琰記憶卻又占據主導的無數辦法,以及他萬一被迫接受曜琰的記憶之后會采取的數不清的措施和應對之法,其中的復雜和狠辣程度讓衛風只是知道都覺得心驚膽戰——江顧甚至想出了粉碎全部意識再重組,抑或對曜琰下某種禁術……以至于他想逼迫曜琰無法離開衛風三丈遠的辦法都顯得如此正常。 這根本不正常——衛風在心里大喊,卻忍不住樂得冒泡。 他覺得這個方法很好,三丈有點太遠了,最后改成三尺,或者再近一些,最好是深入…… “衛臨明。”江顧惱羞成怒,“你再敢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把你踹出去。” 衛風只好老老實實繼續接收他的想法。 可這些想法實在太多,江顧甚至連帶著自己全部的記憶一并強行灌注到了他的腦海中,和江顧復雜龐大的想法比起來,江顧的記憶則顯得干脆利落許多,絕大部分都是和衛風相處的點點滴滴,衛風甚至感受到了他前后細微或強烈的情緒轉變,被驚喜和興奮砸得暈頭轉向樂在其中,連帶著腦殼痛都算不了什么了。 原來師父很喜歡他的鮫尾會偷偷喊他小魚,原來第一次神交時師父很生氣又不好意思,但又很享受,原來他第一次幫師父時師父有點尷尬,原來他們雙修時師父很想咬他的肩膀又總是忍住,甚至都忍著不抓他的后背,因為很沒有師長風范…… 衛風低聲笑道:“師父,誰家道侶雙修時會考慮風范啊?” “閉嘴。”江顧額頭青筋直跳,耳梢悄無聲息的泛起了紅,“你不要總關注這些細枝末節。” “哦。”衛風一口應下,卻覺得接受的這些意識和記憶能夠他研究一輩子。 雖然他的關注點總是跑偏,讓江顧也見識了一下什么叫正常人那遲鈍且注意力分散的腦子,但最終他還是明白了江顧的所有想法,看向江顧的眼神幾乎要放出光來。 “師父,你是我見過最聰明最厲害的人了。”衛風精辟地舉出了一個例子,“你甚至記得我拜師時睫毛上沾了片花瓣,記得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都記不住。 看著面前的人不再憂心忡忡,江顧心底微松,告誡他:“這只是目前為止我所有的想法,但我無法保證之后不會變動,我一旦接收了記憶,必定和你想象的有所出入,明白嗎?” 衛風點了點頭,但卻是從未有過的安心和信任,因為他終于清晰徹底地知道了自己在江顧中的份量究竟有多重——他最重!江顧滿腦子里都是他! “……”江顧已經無力拽回他活躍跳動的思維,覆著他的后頸緩緩抬起頭來,兩人眉心處繁復的法陣緩緩隱沒。 “我會將我全部的記憶封印在你體內以防萬一。”江顧用拇指壓平他翹起的嘴角,再三囑咐,“到時候無論發生什么,千萬不能慌,也不能失去理智,記住了嗎?” 衛風被壓平的嘴角又翹了起來,開心地點頭。 “曜琰交給我,如果他要你去緣爻宮洗去記憶,別理他。”江顧捏著他臉頰上的軟rou,垂眸想了片刻,“也不許纏著他。” 衛風眨了眨眼睛:“你說他就是你,我都不能牽他的手嗎?” “不能。”江顧皺了皺眉,“在我們計劃成功之前,別讓他碰你,更不許神交雙修,最好連話都別說。” 衛風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師父,你是不是在吃自己的醋?” “沒有。”江顧淡淡地看著他,“沒必要。” 衛風笑著點頭:“放心師父,我都聽你的,肯定不會失去理智,也不會和他神交雙修,他連我的半條鬼紋都別想碰到。” 江顧這才滿意,道:“如果他不讓你回曜琰仙宮,你就帶著風無憂進魔林。” 衛風愣了一下:“魔林?” 江顧點頭:“混沌核之前被鎮壓在魔林,肯定有留下的線索,你盡管放心大膽地去查,混沌之氣應該可以隨便用,順便在魔林里找些順手的好東西用,努力修煉。” 衛風點頭:“師父你放心,我肯定努力修煉,把你救出來。” 他明白江顧這是拿自己去冒險,孤注一擲,并不是一定能成功,不然他也不會將記憶全都封印在自己體內以防萬一。 江顧笑了笑:“我相信你。” 衛風頓感責任重大。 “不管在魔林還是混沌核修煉盡管放開手腳,不要怕把事情鬧大,你過了天門卻沒有仙骨,此事有蹊蹺,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拿到仙骨再說。”江顧摸了摸他的頭,“屆時我恢復記憶天道一定會任職,萬事有曜琰兜著,要是這廢物兜不住,還有我。” 衛風忍著笑點頭:“好。” “這段記憶和其他一部分記憶我會封印住,曜琰不會知道。”江顧說。 衛風有些不放心:“師父,你能封印住嗎?” 畢竟之前他被江顧封印了好幾次記憶,但……都被破解了。 “你幫我加固一遍封印。”江顧面不改色,“曜琰肯定也不擅長此道。” 衛風終于可以發揮重要的作用,于是他鉚足了勁,窮盡了畢生所學,將江顧要封印的記憶牢牢藏了起來,他發誓曜琰肯定找不到。 江顧這才放下了心:“我們沒有仙力,得找個仙人來助我們一臂之力,順便讓你吸收些仙力,進魔林也有保障。” “師父,曜琰真不會讓我進仙宮嗎?”衛風有點不死心。 “聽說他有愛干凈的臭毛病。”江顧淡淡道,“若非必要,別往他跟前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