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216節
江顧的眼神越發冰冷。 衛風簡直冤枉得要命,他在江顧的注視下一張俊臉漲得通紅,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抓起衣裳往江顧身上蓋,結果那外衫被撕得亂七八糟,蓋上還不如不蓋,他又趕緊從納戒中拽了件干凈的里衣,披在了江顧身上,他眼巴巴地看著江顧:“師父,我當時只是在找心臟,雖然以前我趁你昏迷偷偷親你,還趁你的護身大陣失效親了你全身,但這次我真的什么都沒有做。” 他越描越黑,急得抓頭發,但看見江顧起身,還是沒忍住悄悄看了一眼他師父的腰,勁瘦的腰身線條明朗流暢,上面還帶著掐痕,一閃而過被衣服遮蓋得嚴嚴實實,他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江顧:“……” 江顧從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衛風被他一腳踹飛出去的時候,翻了個身穩穩落在了地上,幸好最后一刻靈機一動,假裝腿軟摔了下去,撞碎了紫府中他精心布置的家具,故意將元神弄得更散了些,在江顧踩住他的脖子上,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江顧看著他凄慘的模樣,力道微松,但眉頭皺得死緊,沉聲道:“你最好是沒做。” 衛風委屈地掉下淚來,他這回是真委屈,故而格外情真意切,如果他的爪子沒有在摸江顧的小腿,就更真了。 他糟心地看了衛風一眼,松開腳,冷聲道:“起來。” 衛風吸了吸鼻子,抬手使勁擦了擦眼淚。 江顧徑直出了他的紫府,衛風的動作則遲緩了片刻才出了紫府。 方才在衛風的紫府里尚不明顯,現在一出來,江顧才發覺自己里外都沾滿了衛風的氣息,他沉默了一瞬,轉頭去看衛風。 衛風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想離他太遠,堪堪挨著他站好,抓住了他的袖子,低聲道:“別生氣。” “手。”江顧道。 衛風險些又掉下淚來,但這是在外面,他硬生生忍住了,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但不等他松開,江顧就已經不耐煩,抓住了他的手腕,起符結印,強悍的金色靈力中還隱隱裹挾著神力,飛快地從他的經脈和骨骼蔓延開來,將他尚未修補的裂痕和斷口全都修補好,止疼的療愈法陣像繁星般散落在他周身各處,甚至還不忘掐了個引水訣,將他被血浸透的衣裳清洗了一遍。 衛風愕然地望著他。 江顧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眉頭微皺,垂著眼睛又將他的識海和紫府全都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根本不經過他的同意,純凈的靈力便占據了他的識海,將他元神中的魔氣和污濁之氣驅逐了個干凈,明心符和安神符不要錢似的附在了他的xue位中,原本縈繞不去的煩躁和頻頻走火入魔殘留的戾氣消散一空……衛風頓時覺得全身一輕,仿佛痛痛快快洗了個澡,身上的傷和臟東西全都被清理了出去。 江顧理好了他心口的離火繩,又在他的心臟上放了幾個凝神的法陣,重新將金色的朱雀紋印記烙在了他的元丹上,才抬起眼來。 衛風抿緊了唇。 “心臟不能藏進骨頭里,神器可以。”江顧對他道,“就算要找,也不用碾碎全身的骨頭。” 衛風眼睛微微一亮,沉冤昭雪讓他歡快起來:“師父你是不是知道我是清白的?” 他的眼神太熱切,江顧嗯了一聲,還是沒忍住罵:“蠢貨。” 他還不至于分不清,畢竟他骨頭縫里都充斥著衛風的氣息,但這并不妨礙他欣賞衛風急哭的樣子。 被耍了一通,還平白挨了一腳,但衛風卻開心極了,挨挨蹭蹭貼在江顧身邊,認真道:“我當時著急,可疼了師父,你給我摸摸,再多加幾個止疼的法陣,我肚子也疼,脖子也疼,你踹得太用力了……師父,還有這里,這里……” 他抓著江顧的手往自己衣服里摸,眼看他疼的地方越來越離譜,江顧反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淡淡道:“我根本沒用力。” 他那一腳衛風都倒不了,這廝跌成這副慘樣有八成在演。 衛風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片刻后又湊過來親了親他的嘴角,耳梢通紅,傻兮兮地沖江顧笑。 江顧任由那些透明的鬼紋鉆進衣袖,看向下方的島嶼,問:“你方才說誰欺負你?” 衛風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從他醒來開始找江顧時那些不長眼的修士說他死了,到后來那些編造江顧生平的修士,著重表示了自己對那些冒牌徒弟和道侶的憎恨,再到那些總來搶赤雪劍和墨玉鐲的雜碎……林林總總,他說得咬牙切齒憤憤不平,氣得雙眼冒火,江顧被他嘰嘰喳喳吵得耳朵疼。 他們落在島嶼上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衛風十幾年都沒說過這么多話,告狀告得精神抖擻,但是一落地,他就忽然收了聲,臉上豐富又生動的表情也一并消失,冷淡地看著街上的修士,緊緊扣住了江顧的手。 江顧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衛風微微偏頭,在他耳邊低聲道:“師父,我要沉穩一些,讓別人都怕我,就不敢來隨便找麻煩了。” 江顧淡淡道:“無妨,你可以將他們淹死。” “啊?”衛風愣了愣,而后才反應過來江顧在說他愛哭,咧嘴笑了笑,方才“沉穩”的氣場一下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從這只言片語中,江顧隱約猜到他應該吃了不少苦頭,又看見他亂七八糟的發帶和破舊的衣服,心里莫名地不是滋味,這種感覺比方才發現衛風捏碎了自己的骨頭還要怪異上幾分。 一個時辰后。 衛風穿著身鮮艷的新衣裳,抱著赤雪劍,聚精會神地看江顧給他修補破損的護腕,頭發也被人梳得整整齊齊,發帶是江顧剛剛用離火繩煉出來的,上面還綴了幾個小法陣,金閃閃地很是耀眼。 不知不覺便又睡了過去。 江顧給他戴好護腕,人也沒醒,仿佛累到了極點后驟然的放松。 江顧垂眸望著他,抬手攏起了他臉頰上散落的一縷頭發,放在指尖輕輕捻了捻。 一個冷淡又克制的吻。 他親了親衛風的嘴角,試圖感受衛風的意圖——這廝總是喜歡親這里,有時候還喜歡用犬齒咬,可惜他感受不到什么特別,只覺得衛風的唇很軟。 江顧微微蹙眉,他更喜歡衛風的眼睛,里面總是盛滿了豐富又生動的情緒,散發著熱烈的光芒,尤其含著淚時格外漂亮。 微涼的指腹擦過眼角,呼吸噴灑在皮膚上,而后是一片柔軟的溫熱,凜冽又苦澀的氣息將人徹底籠罩,強勢又不容拒絕地將侵襲過每一寸皮膚,直到將人沾滿了自己的味道,才克制地遠離。 衛風的呼吸微微一滯,又恢復如常。 江顧仔細打量著面前裝睡的人,虛空中不知歲月,對他而言不過不瞬息,衛風卻獨自挨過了十幾年,雖然這也在他的計劃之內,衛風現在也已經能獨當一面,但到底時間長了一些。 江顧心緒復雜,覺得這樣做不太妥當。 當衛風終于撐不住睜開了眼睛,摟住他的腰撲進他懷里時,他下意識地將人抱住,終于明白了這種空無著落又酸澀的感覺是什么。 他應該是……有些心疼。 第233章 紅鳶尋玉(七) 衛風抱著他的腰不肯放手, 江顧垂眸看他,從耳梢一路紅到了后頸,摸上去guntang,還帶著細微的戰栗, 仿佛被做了多么過分的事情。 江顧捏了捏他的后頸, 道:“起來。” 過了好半晌,衛風才慢吞吞地抬起頭來, 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睛泛著些紅, 直勾勾地盯著他, 然后拽了拽衣擺。 “……”江顧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只有這種時候, 他才想起衛風是個如假包換的六欲道,而衛風的自制力放在六欲道中,已經算極其強悍的了。 衛風頂著他師父冷淡審視的目光,故作平靜地清了清嗓子:“一會兒就好。” 江顧笑了一下。 這笑極淺,卻夾雜著點戲謔, 衛風一張臉瞬間爆紅, 猛地站起身來沖出了門,慌亂道:“我忽然想起有件事情, 師父你等我一下!” 江顧挑了挑眉, 隨手捏住了纏在手腕上的透明鬼紋, 那鬼紋一哆嗦,緊接著便想跑,結果被江顧掐在了掌心,瑟瑟發抖盤成了一圈。 有朱雀印記, 江顧能感知到衛風的位置, 人并未走遠,江顧便貼心地給徒弟留了幾分面子, 收起了探查的神識。 幾個時辰后,衛風才推門進來,他看上去面色如常,周身情欲的氣息消散一空,看上去格外正直。 “師父,給。”他拿出了一枚墨色的玉鐲。 江顧一眼便認出這是墨玉鐲,但與他記憶中的鐲子又有些差別,這鐲子顏色深了許多,鐲子里飄動著一圈金色的流云,原本稀薄的神力變得極為充沛,顯然衛風將這鐲子又煉化進了許多神器。 他抓住江顧的手將墨玉鐲戴好,又往他掌心里放了個小盒子。 江顧抬頭看向他。 衛風有些緊張,清了清嗓子道:“禮物。” 江顧眉梢微動:“給我的?” “嗯。”衛風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江顧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枚白玉做的簪子,通體瑩潤修長,玉是極好的玉,款式是最普通簡單的祥云,不過線條流暢,也算能入眼。 “尚可。”江顧道。 衛風燦爛一笑。 江顧正要放進儲物袋,便看見衛風在看自己,眼底的期待熱烈又不加掩飾,他拿著盒子的手一頓,遞給了衛風,道:“戴上吧。” 衛風眼底頓時迸發出亮光,恨不得圍著他轉一圈,見江顧坐下,他心臟砰砰直跳,站在了江顧身后,解開了江顧的頭發。 他動作生疏又小心。 衛小公子前半生有人伺候,后來學會了用法術自己來,扎得也很潦草,江顧看不下去便用法術幫他束好,偶爾也會親自動手,有江顧在,他的頭發永遠都干凈整齊,但他從未給別人梳過頭發。 幫江顧束發,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最后簪得也不算整齊,還有幾縷頭發散落在臉頰旁邊,衛風去攏,手指不小心擦過了江顧的臉頰,溫熱的觸感讓他愣了愣,他有些慌亂地垂下眼睛,就瞥見了江顧掩在衣領下的脖頸和鎖骨,頓時不知道該看哪里,又不舍得挪開視線。 “師父,好了。”他捏了面水鏡,忽略自己錯亂的心跳,大著膽子將手放在了江顧的肩膀上,同水鏡中的人對上了視線。 江顧淡淡道:“簪子做的不錯。” 衛風的心臟險些蹦出來,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江顧,開心得要命,他就知道,就算自己不說,江顧肯定也能看出來,師父什么都知道! 可能是激動過了頭,衛風干脆化成了一灘霧氣,興奮地將江顧裹了進去,纏在他的脖子上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師父,我還有好多寶貝,等做好了全都給你!” 江顧對法器的要求極高,他怕江顧嫌棄,總是挑了又挑,煉了又煉,總想將最好的給江顧。 江顧被那灘霧氣蹭得微微偏頭,抬手將人按住:“變回來。” 衛風乖乖地變回了人形,只不過興奮過頭還維持著霧氣的姿勢,正坐在了江顧的腿上,胳膊還摟著江顧的脖子。 “……”江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衛風瞪圓了眼睛,在江顧的注視下慢慢漲紅了臉,手忙腳亂地起身,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自然也就沒看見江顧泛紅的脖頸。 “師、師父,我不小心……”衛風心虛地解釋,“真的是第一次這樣。” 江顧不置可否。 衛風喜歡鉆他懷里,纏著他的脖子,黏在他后背上,變成霧氣后坐在他腿上……也正常。 這廝嘴上求饒比誰都快,眼淚掉得比誰都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一件都沒少干。 江顧看著自己快被鬼紋淹沒的識海,手中掐訣,干脆利落地把鬼紋和衛風的靈力都清了出去。 衛風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沒敢說話。 “你的火靈力與我的金靈力相克。”江顧見狀解釋道,“你的鬼紋留在這里會被消融。” 衛風乖巧地點了點頭:“師父,你如今修為多高了?” 雖然他剛醒的時候只和江顧過了半招,但他也能感受到江顧的靈力里面混雜著澎湃的神力,如果真的硬來,他未必是對手。 “大羅境大圓滿。”江顧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