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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156節

    第160章 試煉之境(十一)

    江顧剛回到陰陽城就被人拽進了空間法寶內。

    他正要反抗, 就看到了江向云和他身后臭著臉的姚立。

    “七弟……”江向云目光幽幽地盯著他,“你怎么做到的?”

    “他先找我麻煩。”江顧看他一臉牙疼的表情,淡定道:“順手就殺了。”

    “這能是順手的事情嗎?你知不知道閻淮然是誰,他是生死樓樓主閻淮安的親弟弟, 好, 就算拋開這個不談,你一下從一千七百名到了四十七名, 那就說明你贏了前六場挑戰賽, 三天六場加上這第七場, 那你根本沒有被挑戰過。”江向云皺眉道:“九次被挑戰的機會, 望月這些人怎么弄死你都行。”

    江顧對上他的目光,“你為何如此關心我的生死?”

    “……”江向云冷不丁被他噎了一下,“你是我七弟,我不關心你去關心狗嗎?”

    江顧面無表情道:“沒有血緣關系。”

    江向云沉默片刻,“那你也是江家人, 我既然把你帶出來, 就得好好帶回去。”

    江顧眉梢微動。

    “挑戰賽按修士挑戰時間排序,來之前我和姚立已經遞了挑戰你的牌子, 又聯系上了林飛白和另外三個能空余出來機會的平澤修士, 好在時間及時, 這樣一來你九次機會就用掉了六次,還剩下三次。”江向云盤算得飛快,“只要那三次不是過于強大的對手,其間就還有能轉圜的余地。”

    江顧抬眼看向他, “挑戰的機會這么重要, 你能說服他們?”

    “哈。”江向云終于在他面前露出了矜傲的神色,他笑吟吟地拍了拍江顧的肩膀, “七弟,這你就不懂了吧,平澤來的修士我都了如指掌,給你舉個例子——”

    “林飛白現在已經殺到了九百多名,還剩四次挑戰的機會,但他想要救周聽然,那我便讓姚立被一個一千多名的修士挑戰失敗,然后再讓周聽然挑戰姚立,姚立輸給她,兩個人名次就能互換,而姚立還剩八次挑戰的機會,以他的修為,再回到一千名易如反掌……只要cao作得當,平澤的修士在我手里起碼能保住一些。”江向云笑瞇瞇道:“不是誰都跟你一樣沒什么在乎的東西,既得利益面前大家還是愿意在一定范圍內退讓些的。”

    “我們平澤修士一定要守望相助,這樣才能——哎!”江向云看著轉身就走的江顧,一個閃身擋在了他面前。

    “多謝。”江顧道。

    “沒了?”江向云一臉看負心漢的表情看著他。

    江顧點了點頭,躲開他便出了空間法器。

    “你起碼喊聲大哥聽聽啊——”江向云的聲音從背后遠遠傳來。

    江顧心情愉悅地勾了勾嘴角,充耳不聞,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

    ——

    得益于江向云的cao作,后面幾場被挑戰賽江顧進行地異常順利,而且他找的都是諸如姚立林飛白這般實力相對強橫的平澤修士,他們排名本身就相對靠前,打消了不少想要撿漏卻沒膽子的修士的念頭。

    閻淮然的元神強悍,江顧日夜不停煉化了許久,又借助冥陰骨將元神中的雜質排除,原本渡劫后真仙境中期的修為已經隱隱摸到了后期的邊緣。

    但江顧并不急著突破,他將識海中澎湃的靈力一壓再壓,沒有將那蹊蹺的劫雷露于人前的打算。

    后面三場被挑戰賽并沒有想象中的艱難,林飛白之后,是個望月魔修,在江顧同歸于盡的打法之下很快便敗退下來,沒有拼命的打算。

    綺依望著擂臺上江顧的身影,緊緊地攥起了拳頭。

    “別沖動。”羅梵按住了她的肩膀,低聲勸道:“他既然能殺了閻哥,實力定然不在你我之下,擂臺上一對一的方式太不保險,待進了二重境,有的是法子殺了他。”

    “不錯。”宋崇時在他們身后道:“他既然在平澤的修士里冒了頭,八閣肯定已經注意到了他,這么好的苗子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綺依臉色黑沉,“我知道,八閣一向優待這些平澤修士,這種考核方式分明是在給他們機會。”

    “都死了多沒意思。”宋崇時輕笑了一聲。

    江顧最后兩場挑戰賽打得甚至格外輕松,挑戰者都是些沒進到前一千名的修士,他隱隱察覺出了不對。

    “肯定是被八閣盯上了。”江向云皺眉道:“在外面這些望月修士礙于上頭的意思不會動手,但進了試煉之境就未必了。”

    “玉階。”江顧說。

    江向云點點頭,“二重煉心境恐怕更加兇險,一旦他們確定你是玉階,也許會直接將你帶走。”

    “你知道玉階是什么。”江顧語氣篤定。

    江向云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笑了起來,“我也是剛查清楚。”

    姚立抱著劍守在法器空間入口,聞言微微側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

    “世人都知道祖境大圓滿后可飛升成仙到上界,但上界的神仙們也是要下來人間渡劫的,大多都是投胎為人,各自的劫數不盡相同。”江向云壓低了聲音:“這些人通常都根骨奇佳,元神極其純凈,所以望月這些人便給他們起了個名字叫玉階。”

    “能助普通修士一步登天的玉階。”

    江顧抬手摸了摸側頸上的疤痕,當初在朝龍秘境遇到衛風,他只想起來自己要渡情劫才能飛升,當時懷疑過真假——得多倒霉才能投成個飛升無望的五靈根。

    若真如此,他估計也只是個上界默默無聞根骨奇差的小仙。

    “而劫玉就是和玉階牽扯最深之人,通常他們命數相纏密不可分,是玉階渡劫的關鍵,我猜望月應當是有找到劫玉的手段,繼而找到玉階。”江向云摸了摸下巴,“所謂的玉階髓又和他們的元神密切相關……相傳七萬年前三族大戰后神祇便不再降世,你說是他們厭惡了廝殺,還是因為不能再現身?”

    江顧心底微微一沉。

    “要是讓平澤的普通修士們親眼看見望月的這些資源和神殿,你猜他們還會不會心甘情愿待在平澤?”江向云抬眼看向他。

    江顧神色平靜地同他對視,“與我無關。”

    “怎么能與你無關呢?”江向云笑瞇瞇道:“七弟,我早便知道你看不慣江家的做派,望月這些人就更不必提,他們這樣做實在有違天道,總該有人來收拾他們。”

    這位一直看著懶散無害的大公子終于緩緩顯露出了自己的野心,向江顧發出了邀請。

    “蚍蜉撼樹。”江顧冷靜到極致,利害關系看得明明白白,“原來你修的是蒼生道。”

    就算僥幸做成了,也無人會領他的情,

    “咦,少咒我。”江向云嫌棄地撇嘴,而后嘆了口氣道:“也不全是為了平澤,你知道我母親是如何死的嗎?”

    江顧并不想知道,卻阻止不了江向云開口。

    “她是平澤不世出的天才,姚家藏拙,一直將她保護得很好,直到他嫁給了我父親,生我時暴露了根骨。”江向云說得很平靜,“然后她就被望月點了命,江家把她送了過來,送回來時只剩了半截指骨。”

    靠在入口處背對著他們的姚立倏然攥緊了手中的長劍。

    “雖然你父親死時我年紀尚小,但也隱約知道些內幕,當時望月也是想點他的。”江向云低聲道:“望月從來不缺天才,被點來的人是什么,你應該也明白。”

    他定定地望住江顧,“我們都是所謂的預備玉階。”

    從踏上來望月的飛舟開始,他們的生死便不再由自己決定,一路上死的那些修士,不過是煙雨臺和焚臺殿心照不宣地在做排除法。

    而整個試煉之境,就是一件篩選玉階和培養死士的巨大法器。

    “而要找玉階,這件法器便需要有所謂的劫玉來探查,為什么陸離雨當初非要來江家拿到松綏樓,為什么你那小徒弟和松綏一起被帶走五年后,望月忽然開始大張旗鼓地從平澤點人?”江向云點到為止,又恢復了平日里散漫的笑臉,“這試煉之境里的劫玉,是誰還不好說呢。”

    江顧看向他的目光變得冷沉。

    “我不在乎什么玉階什么劫玉,修真界雖免不了打打殺殺,但也不該這么惡心,都沒什么熱鬧可看,連好玩的都沒多少。”江向云碎碎念道:“大家都活得痛快肆意些多好,這些破試煉我真是夠夠的,修仙不該是逍遙快活——”

    “好。”

    江向云詫異地抬頭,而后臉上緩緩露出了個意味深長又極其八卦的表情,笑瞇瞇地湊近他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會答應,從你在倒海城借我靈石去拍賣場就注定了你挑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

    江顧只留給了他一個冷酷的背影。

    江向云笑夠了,才直起身子走到了姚立身邊,氣定神閑道:“怎么樣小舅舅,我就說過江顧最后肯定會為我所用,如何?”

    “公子聰慧。”姚立沉聲道。

    江向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將一個小盒子塞進了他懷里。

    姚立疑惑地抬頭看向他,便見他神色忽然柔和了下來,“這是母親僅剩的半截指骨,我離開江家時從祠堂帶了出來,一直沒找到機會給你。”

    “比起我這個江家人,她應該更希望留在你身邊。”

    姚立拿著盒子的手倏然一顫。

    第161章 試煉之境(十二)

    試煉大陣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修士的元神魚貫而入,溫自衡的聲音再次響起。

    “試煉之境二重煉心境,凡未煉成道心秘境者,淘汰。”

    “二重境元神玉甲可搶奪, 元神可吞噬。”

    江顧聽著天空中回蕩著的規則, 元神在二重境中緩緩落定。

    煉心境和淬神境的環境截然不同,有一瞬間江顧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平澤, 面前凡人的村落屋舍儼然炊煙裊裊, 村頭大榕樹下幾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搖著扇子聊天, 笑瞇瞇地看著不遠處一群孩子在玩耍。

    “人生于世間, 道心亦于世間立,所求即所得,諸位,好運。”

    溫自衡的聲音在空中緩緩消散。

    而那些村民顯然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依舊在做自己的事情。

    江顧以為又是如同百獸村一樣的幻境, 但這個猜測很快就被他否定, 他散發出去的神識探查地十分清楚,這些村民都是鮮活的元神。

    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陰陽樓竟抓了凡人的元神放在二重境供修士試煉。

    “來客人了。”有個身形佝僂的老頭看見了他, 笑瞇瞇地沖他招手, “還是個俊后生,來了啊。”

    一群孩童的小元神嘻嘻哈哈地朝著江顧跑了過來,江顧謹慎地后退了半步,用靈力罩隔開了他們。

    “去, 去, 別冒犯了客人。”老頭笑著驅趕那群過分熱情的孩子,對江顧笑道:“我叫武饒, 是咱們武家村的村長,你是外面來的吧,我們村偏僻地很,鮮少有人會被分到這里來。”

    “被分到這里?”江顧敏銳地抓住了他話里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此處不止武家村,會有其他人定時前來?”

    “哈哈,這里當然不止武家村,咱們煉心境中村落城鎮多不勝數,像那些繁華的城鎮每隔幾個月都會有尊貴的客人來,他們很有些本事,能幫許多忙,不過事情也多,經常發生戰亂,咱們武家村偏僻,一年半載來不了一位客人,上一回都是七八個月前的事情了。”武饒回憶道:“那位客人有大本事,治好了咱們村好多孩子的病,只是后來他去了東邊的舒城,就沒有消息了。”

    “老人家,你們這里的本地人有‘本事’嗎?”江顧問。

    武饒笑著擺擺手,“我們倒是想有,但生老病死哪能躲過去,都是些普通人罷了。”

    他說完便帶著江顧往村里走,江顧跟在他身后看著與現實中相差無幾的房屋和田地,便明白了溫自衡最后一句話的意思——二重煉心境應當是用這些凡人的元神自成了一個凡間小世界。

    武饒帶著他進了村子深處,停在了一座規整的小院前,“客人,您先在此處安歇,明日我們會為客人您舉辦村宴。”

    “多謝。”江顧微微頷首,推門進了院子。

    渾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落著層厚厚的灰白色粉塵,江顧稍一感應上面的氣息——是修士元神隕落留下的灰燼。

    他面不改色地踩上去,又推開了房門,身后的武饒見他進門,佝僂著背將大門關上,腳步聲和孩童嬉笑聲漸漸遠去。

    房間里是最普通的陳設,除了溫度寒涼刺骨并無異狀,也沒有凡人最恐懼的鬼祟做怪,唯獨值得注意的是房間正中掛著的一副畫。

    那是一副與這村子格格不入的水墨畫,畫中不止一個人物,或遠或近全都背對著江顧,有男有女,卻看不清具體的細節。

    江顧盯著這幅畫看了半晌,尋了處干凈的地方開始打坐。